第五章

第五章

‘噗通——’陸小鳳先跳了河。運河水深,瞬間不見人蹤,賭場的一幫打手紛紛在堤岸邊跺腳,都沒有在第一時間跟着一起跳,而是轉身去找陸小鳳的同夥。

好歹朱停還吃過用過陸小鳳賺來的賭資,樓京墨與司空摘星那叫一個倒霉,沒佔着好卻也只能跟着跳了河。

呆在原地不跳,試圖與賭場的人叫道理?這種選擇只有初出茅廬的江湖菜鳥會做,賭場只認兩個道理——誰的銀子多與誰的拳頭大,兩者皆無那就先挨揍再聊其他。

於是,下一刻刷刷刷三個人接連跳下了水去。

“老大,我們還要追嗎?雇一艘船追的話,那船租都比小老千贏得賭費多。”

“雇、雇、雇你個頭。老子已經虧了一筆,難道還要虧第二筆。”

帶頭大哥氣得連敲了小弟頭頂三個毛栗子,“走!回去把小老千的畫像給畫出來,這廣平府一帶都給帖上,讓他一家賭場都去不成!和其他賭場通通氣,那些傢伙別的事情不來勁,一起抓老千的事情最起勁了!”

被帖畫像的陸小鳳在成為淹死雞之前摸上了客船,四人還算順利地讓船家同意賣他們四張船票。

這班船直抵姑蘇城外寒山寺,除了必要的物資補給,一路上不做多餘靠停靠。

隨後兩個多月的客船生活就過得十分平順,沒有水下忽然冒出殺手刺殺,沒有半道被河中奇異大魚攻擊,江上日出、愜意船釣、夜枕聽濤等等,一切都是現世安穩的模樣。

樓京墨毫不謙虛地領了七分功勞,一船人能過兩個多月的安穩日子,必須着重表揚兩個人。一個是她自己——安分地呆在船艙里練功順帶司空摘星練出氣感,還有一個仍舊是她——確保了陸小鳳天天挨上一頓金針,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蹦躂。

從尼姑庵順出來的東西之中,此套金針最合樓京墨的意,它成了能包治百病的好物,特別是治一治麻煩製造源。

有人敢連累她一起跳河逃難,這筆債不必等十年八年再討。趁着某人一登船就成了蔫小雞,必須趕緊地趁機嚇得他多掉一些雞毛。

陸小鳳聽到樓京墨的敲門聲就背脊一涼,緊盯着推門而入之人手中的小布包,小心翼翼地問,“明天就要下船了,我們不能偷懶一下嗎?我覺得神清氣爽,而變得骨骼清奇,不用再繼續扎針了。”

說多了都是淚。陸小鳳承認是扎針幫助他跳河而染的傷風好得快,也承認是扎針幫助了他客克服暈船這個老大難問題。可是,他現在的問題正從暈船變成即將暈針,只因樓京墨每次下針都讓陸小鳳有一股說不出的刺痛感。

那感覺並不是錐心刺骨,卻如螞蟻成群結隊爬過皮膚,又似被毒蚊子接連叮了好幾個大包又癢又痛。偏偏,此感不僅在皮膚表面,更是在經絡之中涌動,是抓也抓不到撓也撓不着。

“有始有終是一個好習慣,你就不能多養成幾個好習慣?還有,聽你的語氣是嫌棄上了?信不信再過幾年,想找我扎針的人從大運河的那一頭排到這一頭。

到時有人出價一針千金,我都不一定願意下針。現在給你免費治療的好日子,你居然還不珍惜。陸小雞,摸一摸你的良心,問問它痛不痛?”

樓京墨在說話間已經將陸小鳳的頭變成了四分之一的刺蝟腦袋,如此宛如殘影閃動的陣法舉世少見。

若非她故意治一治愛惹麻煩的陸小鳳,外加在陸小鳳身上驗證一套新的金針刺穴提升內功潛力法,那是真的沒必要隔三差五定期來扎針。畢竟扎針耗費的是施針人的精力。

陸小鳳頭頂有針,哪裏還敢多說半個字。

可不敢回答良心痛不痛,痛有痛的針法,不痛又有不痛的針法。

總之,他收回之前因為美食就考慮以身相許的天真想法。美人擅烹飪美食固然美好,但如果美人擅長整人就不太好了。

他更想回到兩個月前暴打自己一頓,為什麼會一想不開嘴快答應了做試驗體。儘管奇經八脈被打通的感覺很好,但這個過程一點都不像茶館說書人講的——某日小雞遇大俠,在頃刻間小雞被大俠以渾厚內功打通任督二脈,此後小雞變鳳凰一飛衝天。

“民間俗話說得好,藥到病除是毒//葯。雖然事無絕對也有神葯的存在,但循序漸進更不易出錯。”

樓京墨看着陸小鳳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腹誹什麼,而扎完了剩餘的針就先退出船艙,讓陸小鳳頂着一頭針保持不動一炷香。

這就到了陸小鳳最難熬的被圍觀時間,為圍觀他的人正是見面則斗的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為樓京墨讓開了路,他的師父果然愛護照顧徒弟。雖說不讓暴露兩人的師徒關係,但還是想徒弟所想,折騰着徒弟想折騰的人。

甲板上,樓京墨感受江風陣陣,沒打算戳破司空摘星的美好幻覺。她教了便宜徒弟輕功又教了其易容術,但為什麼不暴露兩人的師徒關係?

那是以人觀人,看出了司空摘星與陸小鳳是一丘之貉,將來說不清有多少人想給他們套麻袋。往後,她只想享受徒弟孝敬的好處,總不能一直傻傻地忙處理麻煩。

同在甲板吹風的朱停向樓京墨豎起一個大拇指,一切佩服盡在不言中,強烈贊成陸小鳳被治一治。把這隻麻煩製造雞被制服了,幾人才能在江南過些安生日子。

此次跳河跑路事件里受影響最大的人正是朱停,他原計劃從北到內南一路尋機關令,誰想直接就坐船到了姑蘇。短期內不敢重返北方,必須等賭場的那波人揭過此事。

“好在金陵也是目標地。”朱停話不多就提了這一句,北邊的王都挖不了,他還能在金陵四周群山裡繼續尋下去。也有了一些計劃上的變動,不能再靠陸小鳳的賭資過日子,既然因緣際會到了江南富庶之地,可以開一家木工鋪子先接些簡單的活。

朱停為了拜入魯班門,早就做起準備而自學木工有成。誰讓人不僅有理想與遠方,還有溫飽與當下。

樓京墨也在考慮當下,以此身目前的年齡不急於出診,治癒疑難雜症更與醫者的內力密不可分,且說開醫館等事都需要本錢,而沒摸清江南世情前不宜冒然下手。不妨先採摘培植一些稀有葯植,或以販賣三兩食譜配方,讓她先過上幾年簡單安樂的生活。

**

如此一來,五六年匆匆而逝。

兩年前司空摘星出師離去,最近江湖上隱有新一代妙手空空出世的傳聞。陸小鳳早也耐不住固守一地,他感悟了靈犀一指此種武功絕學后,也去江湖裏找其他樂子了。

然而,最早離開的人卻是開了一家木工鋪子的朱停。他遍尋古墓不得什麼機關令,卻因賣出一件機關輪椅,巧合之下被魯班神斧門的掌門看中。朱停被收入魯班神斧門門下而接受封閉式教學,四年過去他尚未出關。

人來人去皆是緣,遇見分別、相識重逢都不必強求它必須快快到來。

樓京墨不緊不慢地在江南生活着,等武功大成之後有了更多的閑暇時間,就在夏至未至前在姑蘇開了小樓春的第一家醫館藥鋪。

也沒打算凡事親力親為,她已經瞄準了一個大掌柜的人選,正是江南眾青樓新一屆的花魁歐陽情。歐陽情二八年華卻已經看得通透,能直白地示人她是愛鈔不愛俏,此般不做作的性情卻也不常見。

要說兩人如何相識,那則是大夫與病人的相遇。

煙花之地多見婦女病,哪怕是未接客的處子亦有癸水不調等問題,不過是個人不同或輕或重。

江南繁華,從姑蘇向北遇秦淮,向南遇西湖,那是從來都不少病人,只缺醫術高明又願意問診的大夫。

自從兩年前樓京墨開始出診,不知怎麼在口耳相傳之間,小樓先生成了一眾美人的夢中情人。那人是皎如玉樹、溫柔貼心、既精通廚藝又精通醫理,還能陪你下棋為你彈琴為生活增添樂趣,即便理智冷靜如歐陽情對其讚賞有佳。

樓京墨也不知怎麼她就得了如此風評,不過既然歐陽情能入股怡情院,還敢以身參選做花魁打響怡情院的名頭,她也敢不拘一格用人才地將其挖來做掌柜。

“論賺錢,醫館藥鋪不一定就輸給青樓,藥物診金上是給一個公道價,但像是香料香丸、胭脂水粉等衍生產品都大有利潤可言。阿情不妨好好考慮一番。”

歐陽情點了點頭而微微移開視線,當下最好別與樓京墨對視,不然難說會否色迷心竅而輕易答應了她。“給我一些時間,我好好想一下。如果真要答應你,那也必須要好好規劃一番。”

兩人正在屋內說著話,外頭則傳來了侍女的敲門聲。“小姐,半個月前玩牌的那位公子又來了,說想在怡情院暫租一個月。要答應他嗎?”

“院裏有空房間,來人又有錢,為什麼不讓他租。”

歐陽情想到那日的四條眉毛,兩人玩了兩個時辰的牌,四條眉毛一個銅板都沒贏,還屢敗屢戰,那份運氣也是背到家了。當夜她沒有開口問客人的名字,卻不知那人是否正是近來在江湖中名聲漸起的陸小鳳。

沒給歐陽情出言詢問的機會,她送樓京墨離開怡情院時,就看到了一夜間十賭十輸的四條眉毛。

如果說陸小鳳見到歐陽情時是眼睛一亮,瞥見樓京墨提着藥箱時下意識地退後三步,生怕裏面飛出幾根金針。

“哈哈哈,小樓,好巧,居然在這裏重遇了。我還想請你吃晚飯的,這是省了時間不用再上門去請了。”

“呵呵。”樓京墨給了陸小鳳一個自行領會的笑聲,以為她傻到看不出陸小鳳來此的目標是歐陽情。人回到江南不和老朋友打個招呼就先來青樓泡妹子,這種操作是典型的重色輕友。

別呵呵,求你別拿着裝有金針的藥箱呵呵。

陸小鳳迅速想到了另一樁事情轉移樓京墨的注意力。“其實,我一個月前就回了江南,正在忙一件事情——幫朋友搬家,是新認識一位好友,說來他與小樓聽上去就很有緣。”

樓京墨就靜靜等着陸小鳳往下說,看他能說出什麼所以然來。

“那位新朋友名叫花滿樓,鮮花滿樓,可不正與小樓有緣。”

陸小鳳說著也認真起來,想到花滿樓自七歲起瞎了的一雙眼睛,這些年來鮮少有人知道富甲一方的江南花家實則不只六位花公子,花如令還有一位不對外人多言的小兒子。

“小樓,問你一件正經事。”陸小鳳難得收起了嬉笑的神色,是認真無比地問,“如果有人的眼睛被毒劍刺瞎了,十年過去,它還能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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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名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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