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朱財信不信樓京墨的話並不重要,汴梁中人都信了小樓春的做事態度。

今年春節,汴梁城裏的八卦總離不開小樓春。大多是佩服樓東家的魄力不凡,勇於承認過失,儘力對出事的病患進行補救。如此的醫藥鋪子還是頭一回遇到,經此一事,反倒讓人們在艱難世道里多了一份安全感。

不過,少數人也在為樓東家的狠辣而心驚。一共六十七具屍體全被灌藥致死,死後全部都燒成灰燼。即便是殺雞儆猴,殺氣也未免太重。

“如今的世道,小規模戰爭從未停止,就像金國與蒙古的衝突日益加劇。恐怕用不了多少年,金國就會守不住中都而又要向南遷都。”

樓恪不認為在處理王德賣劣質假藥一事上做得過了。“汴梁恐怕早晚都會成為金國南遷的國都。既然我們佔得先機在此布下暗棋,決不允許此地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哪怕只是一家盈利不怎麼樣的藥鋪。”

樓京墨明白樓恪所料將來都會一一應驗,當下時人不敢想謀划汴梁之事,但它確實是反攻金國關鍵的一步。即便不想收復失地之事,暗中掌控汴梁的動態都是重中之重,殺一儆百無可厚非。

“世上沒有絕對的仁慈,只能做到相對的仁慈。”

樓京墨說著想到洪七上稟執法長老查清朱財的所為,朱財被逐出了丐幫,而這並不夠懲戒此次朱財的險惡用心。

假設朱財一開始就動用丐幫的力量大肆宣揚小樓春製造出售劣質藥材,在被動的情況下此事不可能幾天裏就被平息,小樓春不知會有多少損失。

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朱財不是沒有害人之心,只是沒有相對的能量而已,如果此次放過他,誰能保證他將來不捲土重來未乾一票更大的。

樓京墨在十二年前只懲戒了王八,十二年後她沒有理由再放過朱財。

既然朱財想要渾渾噩噩混日子那就成全他,把他徹底毒傻毒啞讓其在元月寒冬里自生自滅。

‘叩叩叩。’門外傳來洪七顯然易見的期盼聲,“恪兄、小硯,我帶了好酒來。快,我們開飯!除夕沒能盡興,元宵必須好好吃一頓。”

“菜都上桌用小火煨着,只等七兄帶着御酒來了。”

樓京墨笑着開門請洪七快進來入席。新春並非全是糟心事,結識洪七便是一樁快事。不僅是因為他洒脫仗義的性格,此番經他引薦而與丐幫合作一把,效果顯然不錯。

洪七打開了包裹嚴實的酒罈,這據說是河外府上貢到金國大興府的極品好酒。

“從金國宮裏弄來的,我嘗了一口就捨不得動了。歲寒堂,聽這酒的名字是該在寒風深深的隆冬與親友齊聚一堂再暢飲。”

“滿上,滿上。”

洪七說著就抱起酒罈一滴不撒地倒了三大碗酒,一股清冷酒香彌散開來,他先舉起酒碗,“丐幫幫眾人數眾多,難免良莠不齊。曾經的得罪之處,還望我們可以一碗酒幹掉。我不敢保證其他,江湖多歧路,將來倘若你們不變初心,那麼我們的友誼常在,用得到我的地方說一句就好。”

“這一碗餓我就先干為敬,你們讓我佔個便宜,多喝一碗是一碗。”

洪七仰頭將碗中酒一飲而盡,而他看着樓京墨也碗暢快地幹掉了一大碗酒。

“哥的身體不宜飲酒,還請讓我替他承了七兄的情。”

樓京墨又端起樓恪面前的大碗,不待樓恪多話就再次一干而盡。

“小妹。”樓恪阻攔不及,只能無奈地搖頭笑了。他雖非滴酒不沾,但考慮到控制體內殘毒重在一個穩字,是必須謹遵樓京墨的醫囑。“好了,七兄不是外人,不會計較這些枝枝節節。”

洪七在調查十二年前姑蘇往事時,多少聽樓京墨說過樓恪的身體情況,當下他也不給樓恪多倒酒,就意思意思給了幾口的量。

“對,我們隨意就好。三個人能夠坐下來隨意喝酒隨意吃菜,那才是朋友之間的相處。你們別客氣,我也不講究。”

“好,那就各自隨意動筷。不必為求年年有餘的吉利剩菜,吃得乾乾淨淨不浪費才好。”樓京墨又笑着看向樓恪,“這一桌都是哥做的,我也很久沒嘗哥的手藝了。”

洪七不驚訝樓恪會燒菜,畢竟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詫異於樓恪燒菜的水平得堪比御廚。“這手藝絕了,天下怕是沒有幾人比得過,誰錯過是沒有口福啊。”

沒有口福的是周伯通,他本是一同往汴京方向而來,不知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半途溜了。

簫鼓喧,花市如晝,滿路飄香麝。

隨着華燈初上,街上元宵的氣氛越來越濃,三人在二樓臨街小窗一邊吃喝暢談,一邊聽到孩童們結隊而出溜兔子燈的玩鬧聲。

“我有些年頭沒能在汴梁過一回這樣的元宵。”

洪七聽聞街上傳來的歡鬧聲,遙想起早已模糊的記憶。在他很小的時候,一家人就被金兵禍害了,打砸房屋搶走所有值錢的東西,家人受傷后不久便死了。

“大師父是一位畫師,他撿走了我,我們相依為命過了好些年。他臨死前把我託付給當時丐幫的執法長老陸志,我也就稀里糊塗地加入了丐幫。二師父為人和善,許是因為如此,他做了丐幫幫主后,丐幫一眾才有些不服管教。”

洪七又灌了一口酒,心裏清楚丐幫的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形成。連年戰亂讓乞兒人數劇增,污衣派的規模不斷擴大,可是加入了丐幫並不意味着他們就能吃飽喝足有落腳處,污衣派與凈衣派的矛盾也就越發激烈。

“不但如此,更重要的丐幫多年不曾出過一位高手了。五十年前,前任丐幫幫主在對抗金兵時戰死,沒能來得及把親自把幫主才可練的絕學傳下去。

二師父只能按圖索驥地摸索,奈何武功一道往高深里走唯獨不能缺了天賦。有些人看着愚鈍,卻也有自己的天賦,二師父卻是沒有。”

“是打狗棒法嗎?”樓京墨大致了解過如今武林各大門派幫派的情況,也理解了為何丐幫弟子不提蕭峰,漸漸讓那個名字埋了歷史裏。

喬峰在為位時不曾對不起丐幫,丐幫中幾位長老卻在他身世曝光后,近乎是逼他讓出幫主之位並且將他逐出丐幫。

後來蕭峰以一死平息宋遼之亂,但他離開丐幫本就是陰謀,依照丐幫核心武功只傳於幫主的規矩,他被逐出丐幫時就沒能將武功傳於繼任者。

樓京墨已非當年吳下阿蒙,現在她也能直接說出這番猜測,“不知蕭峰死前有無將打狗棒法與降龍十八掌交給可信的人保管。想來他並不是一死了之,完全不顧丐幫傳承的性格。”

“當然不是,蕭幫主高義,他確實將秘籍託付給了友人。”

洪七倒也不避諱說起其中原委,“前任幫主正是從那位友人處習得武功。他意外亡故后,時任幾大長老也想過再去拜會那位友人,據聞那位武功奇高當世無敵,可那次登門發現是人去樓空。”

“真是遺憾。”樓恪對武學沒有執着之心,可他知道一幫之主沒有能練成震懾江湖的武功,對於一個幫派的發展極其不利。“丐幫幫眾遍佈天南海北,自那以後沒有隱晦地找過嗎?”

洪七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簡單畫了幾筆,指了指西北與西南方位。

“高人本是住在西夏深山裏,山險林深,一般人更上不去。已故的一位長老曾經遠赴大理,向高人的朋友打聽其蹤,得到的消息是高人在妻子死後出南海而不復再見。”

樓京墨看着桌上幾筆水痕,眯了眯眼,“西夏,縹緲峰,靈鷲宮。我沒猜錯的話,你們要找的正是虛竹。”

“小硯如何得知?那地方神秘得很,聽二師父說早就是荒無人煙了。”洪七驚得手裏的酒碗都差點掉了,“難道小硯的師門有虛竹前輩的消息?”

樓京墨在洪七期待的眼神里搖了搖頭,她曾在樓河的信里聽過這個地方,又在鳩摩智的追憶里聽過些許往事,兩相聯繫幾近能把八.九十年前的往事連成一條線了。

“很遺憾,我不知道虛竹去了哪裏。曾經有人提示我可以去靈鷲宮走一趟尋找武學機緣,但是當年我沒有選擇那一條路。現在聽七兄說起那裏早已荒廢,可見當時的選擇沒有錯。”

洪七長嘆一口氣,他本就不曾期盼太多,幸而打狗棒法有圖鑑留下,凡事也不能只依靠前輩。

“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我與蕭幫主那樣的豪傑終是隔了重重時光。二師父希望我接任丐幫是教給我降龍十八掌的殘篇,但我尚未補全掌法未,又非喜歡管事的性子,如何談接任幫主一事。”

樓恪不着痕迹地與樓京墨對視一眼,丐幫是該找個有本事的人管束一番,否則早晚鬧出大麻煩來。這人可以近在眼前。

“別的不好說。七兄與我尚有一場比武未曾進行,不如七兄就試一試降龍十八掌如何?”

樓京墨對洪七舉起了酒碗,“武學於切磋中見長,我敢於一試助七兄補全降龍十八掌,就是不知七兄敢不敢?”

洪七已經目睹過樓京墨一手絕妙的針灸醫術,他已經聽聞西域崑崙春的名號之盛,倒是不知她的武功究竟如何。她沒有見過降龍十八掌的心法,難道單憑一些殘招就能補全功法了嗎?

洪七心裏存疑卻又對如此提議心動不已,“小硯敢提議,我又何不敢試!那就這樣定了,三日後比試。”

兩人笑着幹了一碗酒。

一碗酒,一飲而盡,敢定降龍十八掌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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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名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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