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願意
李默涵不知道的是，準備坑他的，可不只是老管家和蘇牧。
滿朝文武為了他劫突厥人財貨這事吵得不可開交，李世民心心念念着那府庫中的錢財，眼睛掃到了大舅哥長孫無忌身上。
“輔機啊，當初是你給朕獻策，以長安城中大唐全部府庫財物獻給頡利，讓長安城成為這些草原狼群眼中的沒了肉的骨頭，才換來頡利的退兵。這個緩兵之計是救了長安城，救了大唐，可是也讓你背負了賣國的罵名。這李默涵劫了頡利，算是給了你一個翻身正名的機會，這樣啊，就辛苦你走一趟，把那些財物拉回來。”
“臣遵旨！”長孫無忌躬身道。
“陛下，那黃口小兒辱我國體，敗壞倫常，聚集甲兵，包藏禍心，不可輕饒啊。”封德彝等嚷嚷道。
李世民擺擺手，有點不耐煩的說道：
“好了好了，等着先把那些財貨運回來，順便把他召來長安再興師問罪吧。輔機，這次你帶上五百玄甲軍和兩千神武軍去，務必把府庫的錢一個銅板不少的運回來。至於頡利那邊，反正早晚都會撕破臉，打是免不了的，再從長計議吧。”
“遵旨！”
長孫無忌領了命令，當天就點起人馬，浩浩蕩蕩向著武功縣李家莊進發。
一名鄉勇急匆匆跑進來報信。
“少爺，武功縣縣令樊文豐樊大人來了，還帶了一大隊人馬，約有兩三千人的樣子。”
“嗯？”李默涵一聽，感覺有點不對勁，這樊文豐來這裏，帶這麼多人馬乾什麼？
“走，去看看。”
不多時來到城門口這麼一瞧，城下的這隻不到三千的人馬衣甲鮮明，一看就是精銳部隊，尤其是那五百左右的一身黑甲的騎兵，帶着肅殺之氣，這難不成是李二的玄甲軍？
“噝”李默涵倒吸一口涼氣，來者不善啊。
再仔細一看，樊文豐打馬在前，身後一個穿着紫袍的三四十歲的官員，氣宇不凡。看樊文豐對他的那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這個人必然是朝廷里的大官。
李默涵心裏明鏡似的，知道他們大概是為那批府庫的財物來的。但是他不想就這麼的做活雷鋒。
“樊大人，您帶了這麼些甲士，所為何來？”
樊文豐等半天了才見李默涵趕來，語氣中略帶責備道：
“李莊主，你好沒規矩！這些庄丁緊閉城門，害得本官和長孫大人在這好等。你該當何罪！”
長孫大人,長孫無忌？李默涵心說還真給咱面子，李二把大舅哥都派來了，這可是關隴集團領軍人物，絕對大BOSS。
“哎呦，樊大人，瞧您說的，小民哪敢啊，咱這不是被突厥人嚇怕了嗎？這幾天沒少碰到假扮官軍的突厥斥候，咱這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再說了，咱草民一個，也沒見過什麼世面，您恕罪！”說完，悄悄吩咐手下，打開機關，把城門開僅容一人通過的寬度就停止。
城下的長孫無忌聽李默涵說著，心裏啐了一口，心說我信你個鬼，這個臭小子壞的很，滿嘴沒幾句真話。害怕？害怕你還敢劫了突厥的財物和公主？
再一看那城門只開了一條口子，長孫無忌瞬間明白了，人家這是只讓自己和樊文豐帶少數隨從進莊子，軍隊是絕對不可能帶進去的了。
他觀察了這個莊子的城牆，發現竟然是花崗岩打磨的，並且幾乎看不到縫隙，牆高約十丈，遠高於一般城牆，而且每隔四五十丈就有一個突出的楞堡，難怪突厥人會在這小小莊子上會吃了大虧。只這城牆的造價就是個天文數字，這小小的莊子，如何辦到的？
“李莊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武功縣縣令樊文豐見城門只開了條縫，不滿道。
“樊大人，您多擔待，咱莊園地方小，人又沒見過世面，這麼多官軍一下子進來，怕是嚇壞百姓。沒辦法，還是麻煩各位軍爺在庄外駐紮，您和長孫大人帶幾個隨從來莊上喝茶。”
李默涵這麼一說，隨長孫無忌一起來的玄甲軍副統領程處默和神武軍主將馮立都火了，程處默作勢就要拔刀。
“這個刁民，真是找死，左右，給我……”
“慢着！”長孫無忌制止了程處默，他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來時便存了對李默涵這個年輕人的愛才之心，眼見他這麼安排，對其人更加充滿好奇。
“程將軍，馮將軍，樊大人，今日我們遠來是客，客隨主便，你們隨某進庄。“
“諾！“
經過城門，看到這厚達半米的鋼鑄城門，長孫無忌幾人都是驚詫得張大了嘴。
我天！這竟然是一整塊精鋼！這莊子也太變態了吧？
樊文豐也在心裏暗暗罵道，這李家莊竟然這麼有錢！原來他們給自己那點賄賂對他們來說竟然是九牛一毛。自己這幾年只顧着拿銀子，竟然就沒想起來到這李家莊來看看，李默涵這可惡得小鬼，瞞得我好苦！
李默涵已經下了城，迎接着他們。
長孫無忌看着眼前一米八三個頭，面龐清秀，一席儒生打扮的年輕俊彥，怎麼也無法把李默涵和敢搶劫突厥人的‘瘋子’聯繫在一起。
一路上，他都在想，這敢搶突厥人的，一定是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瘋子莽漢，卻不料是這麼個身形俊朗的書生。剛剛在城頭只看到他眉清目秀，現在近看越發覺得身材修長，面色白凈，五官精緻帥氣，活脫脫一個美少年。雖着儒袍，卻沒有那種書生柔弱樣子，而是帶着一股剛健的英雄氣。如此人物，他也只是在當年俏羅成身上發現過。
好一個李默涵！
樊文豐忙介紹道：
“長孫大人，這位就是李家莊莊主，李默涵公子。李公子，這位是趙國公，長孫大人！還不快來拜見！”
果然是長孫無忌！李默涵心說。
只見他朝長孫無忌拱了拱手：
“見過長孫大人！”不卑不亢，也沒有下跪。
開玩笑，我一個現代人，跪是絕對不會跪的。李默涵心說。
樊文豐不悅：“你怎麼不下跪？”
李默涵不屑道：“草民粗疏，不懂禮儀，趙國公莫怪！”
長孫無忌心裏冷哼一聲，豎子！談吐不凡，裝什麼莽漢?刁蠻小兒！他笑笑，也不點破。
到了李府，進了客廳，李默涵把長孫無忌讓到上座，馮立、程處默、樊文豐依次坐了。
“來人，上茶！”李默涵吩咐下去。
不多時，小丫鬟夏月和秋菊款款端上了泡好的綠茶，每人一杯。
“咦？”望着眼前的造型奇特的精美的茶碗，幾個人都大感新奇。茶托、茶碗和茶蓋的組合，還遠不是這個時代所有的器物。尤其是這瓷器燒制的極為精美，細觀宛若青玉，更難得的是繞着茶蓋上有圍成一圈的五個小字‘可以清心也’。
“可以清心也，嗯，這五個字很有意思。”長孫無忌品着這五個字，微笑道。他也不急着用茶，先拿這幾個字找找話茬。
樊文豐畢竟也是儒林弟子，經長孫無忌這麼一點，也即刻領悟到這幾個字不簡單，擊節贊道：“妙，果然妙！”
程處默和馮立卻是一頭霧水，用求教的眼神看着長孫無忌，等着這傢伙裝一次逼。
只見長孫無忌以教導的口吻說道：
“這五個字，組成了一個迴文，無論從哪個字開始念都可以是一個句子。‘可以清心也，以清心可也，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五個字，五句話，句句都不離茶，妙趣橫生，不失儒雅。李莊主，不知某解的可對？“
“趙國公果然大才，要不是您說，草民還不知竟有這般學問，還以為就是個茶碗的裝飾，隨便寫的句子而已。”
李默涵說完，眼睛看着眾人，心知這幾人應該都不知怎麼用這茶具，卻又都在那兒裝着，誰也不願意顯露出自己不懂的尷尬。畢竟不是國公就是將軍，最差也是一縣之主，都要面子的。
李默涵於是一手托起茶托，一手拿起蓋碗，用蓋子撇了撇浮在水面的茶葉，慢慢品着茶，給他們做個示範，也不點破。長孫無忌等也依樣畫葫蘆的照做。
清啜一口，只覺得口中清香，回味甘甜，細看下，茶水清澈，只幾片碧綠茶葉在碗中，絕不同於一般的煮茶，卻如此清香凌冽，回味無窮。
“果然好茶！”
長孫無忌贊了一句。
“不知趙國公一行來到敝庄，所為何事？”李默涵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問道。
長孫無忌想起此行目的，放下茶碗，正色道：
“聽說李公子前兩日劫了突厥人的糧草財物，不知可有此事？”
“嗯，沒錯。我是搶了那幫雜碎的東西。”李默涵點頭道。
“哦，那就把這批糧草財物都交給某吧，某奉了皇上旨意，來取這批財物”
“憑什麼？！”李默涵一下子跳了起來，滿臉的不樂意。
“因為，這是我大唐府庫里的財物，被……被突厥所掠，李公子既然奪回了，那就應該歸還大唐府庫。”長孫無忌不好意思說這批財物是獻給突厥的，只說是被突厥掠奪的。
“趙國公可別欺我年少無知！我怎麼聽說，這批財物是你趙國公提意獻給突厥的，用以換取突厥人撤兵。長孫大人，我說的對不對？”李默涵的語氣越來越不客氣了。
“呃~~是，是這麼回事。可是，既然你知道這是府庫財物，就應該還給官府。再說，本公可是奉了皇上旨意，你還敢抗旨不成？”長孫無忌厲聲說道，身為上位者的威壓此時顯現。
李默涵可不管那麼多，梗着脖子道：“我是從突厥人手裏搶的，我可不管是不是大唐府庫里的東西。他李二無能，用獻貢給突厥的方式賣國苟安，丟盡了大唐的臉。我可不像他那麼窩囊。我堂堂華夏，巍巍大唐，對突厥這種蠻夷，就該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他李二倒好，怎麼能做出拿全部府庫的財貨換取突厥退兵這種昏招？哪個混球給他出的這個餿主意，真該活剮了他！”
“你……你……你好大膽，你竟敢稱呼陛下為……，你竟敢如此說？你不要命了？！”長孫無忌被氣得半死，自己不就是那個獻策的人嗎，這混小子剛剛都說了，他明知道的。而且，他竟然敢辱罵天子，真不知他長了幾個腦袋，真是太膽大包天了。自己對他的好感頓時煙消雲散。
“好膽！”程處默和馮立一下子拔出了腰刀，臉上殺氣騰騰，只等長孫無忌下令了。
而一旁的樊文豐直接被李默涵一通話給雷得外焦里嫩，此刻呆若木雞，完全沒了反應。這傢伙也太猛了吧，這還真是出生牛犢不怕虎，作起死來無壓力啊。這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李默涵彷彿沒意識到自己到底闖了多大貨似的，盯着長孫無忌說道：
“國公大人，難道我說得不對？”
長孫無忌顫巍巍指着李默涵說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辱罵聖上，就不怕誅你九族？”
“呵呵，我好怕怕啊。我更怕千秋萬代之後的史書，說我賣國求榮，說我毫無血性，不是個爺們！”李默涵正色道。
不知是不是被他這種氣勢所迫，程處默和馮立的手中腰刀垂了下去。仔細想想，李默涵的話除了對當今聖上不敬以外，其實句句都說到了他們心裏。尤其那句“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聽得他們是熱血沸騰。
長孫無忌何嘗不是如此，當然，對他而言，李默涵話里還有對他的不敬。
畢竟是關隴集團代表人物，長孫無忌也是襟懷開闊的人，年輕時仗劍行俠的豪氣猶存，刨去李默涵的大不敬罪過，他也很欣賞他其餘的話。此行來是帶回糧草財貨的，至於其他的，等回去再追究也不遲。
整理了下官服，長孫無忌正色道：“李公子，且先不計較你的大不敬罪。這府庫的財貨和糧草，你必須交給某等帶回長安。”
沒想到長孫無忌給的台階，李默涵根本就沒想下，反倒是蹬鼻子上臉了。
“長孫大人，國公爺！沒這個道理啊。草民且問您個問題。”
“你說！”
“草民請教，假如有一夥賊人，闖進了良民的家裏，良民迫於賊人威脅，把財物給了賊人，那麼這財物，是不是歸賊人所有了？”
“嗯。”
“那我要是從這賊人手裏搶了這些財物，算不算是我搶了那家良民呢？
“不算”長孫無忌隨口答道。
“對呀！我搶的是突厥人的財物，我又沒搶大唐府庫。這些財物和糧草是李二送給突厥的，這本是歸了突厥的東西。我只是從突厥人手裏搶回來。這你憑什麼要我把這些還給你！？”李默涵對長孫無忌問道，話裏面直接用“你”了。
“這……，可這原本是大唐府庫的東西啊，你就算是做了好事，見義勇為，為大唐萬千百姓，理應歸還，不，獻給朝廷，獻給陛下才是啊。這才是我大唐好子民啊。”長孫無忌循循善誘道。
李默涵幾乎是挑起腳來，叫道：
“想得美！本少爺拼了命的搶回來的東西，你們一個好人證書就想拿走？沒這麼便宜！”
長孫無忌心說也對，連個封賞都沒有，自己這一行人倒像討債似的過來要東西，是過於匆忙了，也是草率了。
“那……李公子，要不這樣，你呢，先把糧草財物交給某等帶回長安復命，你也跟着一起去。你這次立下大功，皇上一定會大大封賞你的。”
“封賞？封賞什麼？”李默涵不屑的哼道，“錢財？咱不稀罕！這大唐府庫的錢還是我替他搶回來的呢！他李二都窮得要當褲子了，哪有錢給我呀？再說，本少爺是那缺錢的人嗎？難不成還送個公主給我招我做駙馬呀？他想得美！我才不做那傻子呢!”
“哎呀，不當人子，不當人子！“長孫無忌氣得直搖頭。且不說這小子一口一個李二的叫着，幾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這小子竟然還嫌棄娶公主？這什麼人啊這。
程處默和馮立看怪物一樣看着李默涵，整個人都不好了。
“東西呢，我是不會還給你們的。我替李二搶了突厥人，打了突厥人，替他把大唐男人的臉爭了回來，立了這麼大功勞，他不親自來感謝我也就算了，還想白票啊？我這拼了老命的替他打仗，替他掙回大唐的面子，我容易嗎我。這地主僱人打工還要給工錢呢，這些糧草財物，就當是他李二給我付的打工費了。”
“啊？”長孫無忌等不禁大嘩，這也行？這個李默涵，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吧？
“額~~那個，長孫大人，各位將軍，樊大人，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啊。你們請便，好走不送！”
就這？
長孫無忌四人滿臉問號，更是滿臉寫滿尷尬，堂堂國公爺，將軍，縣令，就這麼被人趕出去了？
這暴脾氣要壓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