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369,親戚
“爸,東西是不是太多了?”安荔濃看着安國邦準備好的要帶去楊家的東西,有些驚訝,眼珠子都要震驚出來了。
酒、肉、菜,還有布料、毛巾,還有暖水壺。
大包小包,看着不像走親戚,倒是像搬家。
本來安國邦還想要準備一個收音機的,但安荔濃建議把收音機換成肉。
如果外公外婆還在,收音機可以給老人解悶。但是,兩個老人都不在了,而安荔濃有三個舅舅,一個收音機根本就不夠分,還不如換成肉更實際一些。
一個舅舅送一個收音機?
不現實。
起碼,暫時不現實。
“要不要提前把東西分好?”
到時候,一個舅舅一份。
免得到時候因為分配不均的問題而引起齷齪。
安荔濃的三個舅舅早已經分家,但依然住在同一個大院子裏,屬於抬頭不見低頭見。平時,誰家吃什麼菜,都一清二楚。
安荔濃的外公是個很聰明的人,當年發現鄰居家的大院子突然空了,裏面的人舉家出國后,迅速帶着家人佔據大院子。
居委的人要求他們搬走,拖延着,死皮賴臉着不願意離開。
時間長了,也就住了下來。
後來住房越來越緊張,被居委安排住進來的人家越來越多,楊外公果斷分家,讓兒子先把房子佔了再說。
多年過去,楊家的居住環境相對於很多人家來說,還是比較輕鬆的。不過,隨着表哥表姐表弟表妹的出生,楊家的住房也逐漸緊張起來。
其實,相對很多人來說,安荔濃雖然寄人籬下,當她的成長環境並不算差。和她同一個大院子同一條街道的小姑娘,很多都過得不如她。
楊外公一直都很慶幸自己當年的當機立斷還有死皮賴臉。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好機會。
當年,很多人家突然舉家離開,讓很多膽量大又臉皮厚的人佔到了便宜。
現在想要房子,要麼等單位分配,要麼買。
分配?
需要工作年齡。
沒有三五年不可能。
買?
不說錢的問題,即使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所以,不管什麼時候,房子都是大家肩膀上的第一難題。像楊家,在安荔濃舅舅的這一輩很幸運的不需要為住房煩惱,但到了安荔濃表哥這一輩子又要為了住房煩惱。
表哥想要結婚生子,首先就要有房子。
但房子,太難。
這應該也是楊家人這兩年都捧着安荔濃的緣故,實在是她手裏的幾套房子太讓人眼紅了。
“小荔枝,全部分成三份嗎?”
“嗯。”
一家一份。
雖然幾個舅舅舅母的關係還算不錯,因為早早分家矛盾爭吵相對別人家來說少一些。但生活艱難,總免不了想要佔小便宜的心態。
因為擁有得少,所以總想為家人為自己多要一些。
後世,大家對大肥肉視而不見,甚至能羅列出三百六十個缺點來,但現在?一口肥肉就能讓人感恩戴德。
為什麼?
因為擁有得少。
所以,即使舅舅舅母的關係不錯,安荔濃也堅持把準備的東西平均分成三份,沒有誰多誰少的說法。
聽說安荔濃和安國邦要去楊家走親戚,楊雪晴和宋青城也帶着兩塊一起石頭過來。
楊雪晴是個心理很強大的女人,面對曾經對不起的安國邦依然臉色如常,笑容自如,還能像遇到老朋友一樣說說話,聊聊天。
相對來說,安國邦就局促多了。
相對於楊雪晴的能言善辯,安國邦和宋青城就顯得沉默多了。詭異的是,安國邦和宋青城竟然更能聊到一起。
兩個老實憨厚的男人,好像更有共同語言。
安荔濃看看安國邦和宋青城,然後看看楊雪晴,只能感慨一聲,好傢夥。
兩塊石頭圍在安荔濃身邊,牽着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蹦跳。
“姐,趙爺爺什麼時候能教我們?”
“我也不知道。”
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現在,剩下的就是等了。
等哪一天到來。
無能為力、無可奈何的等着,沒有任何辦法。
即使華佗在世,也沒有能力阻止生老病死。
不管是趙老太太還是趙家人都悲傷的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儘可能多抽時間陪趙平。安荔濃也打算抽時間帶兩塊石頭去醫院看看。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雖然趙平教兩塊石頭的時間短,但也是老師。
“姐,你以後是不是要當科學家?”
安荔濃搖搖頭,“不是。不過,你商周哥哥和明軒哥哥會是未來的科學家。”
“姐,我長大了,也要當科學家。”
“當然可以。”安荔濃笑看着小石頭,“不過,現在起要努力學習哦。”
小石頭不高興了,“姐,我一直都很努力。”雖然不能一直保持第一,但也經常第一。小石頭拍着心口發誓,“我肯定能當科學家的。”
走進熟悉的街道,安荔濃有瞬間的窒息。
小安荔濃記憶里的街道,依然很熟悉,並沒有多少物是人非的感覺。街口的大樹還在,但坐在大樹下一邊糊火柴盒一邊乘涼的人換了一茬。
但多數認識。
即使不熟悉,也臉熟。
畢竟,小安荔濃在這條街道生活了十年,對附近的鄰居並不陌生。
有人看到楊雪晴,笑呵呵的打招呼。
自從父母去世,小荔濃回石河村后,楊雪晴回娘家的次數就少了。
“小,小荔枝?”有個背着孩子的年輕婦人驚喜的看向安荔濃,打量,不敢相信,然後是羨慕。
安荔濃疑惑,眼前人很熟悉,但想不起是誰。
應該是同一街道一起長大的小姐姐吧。
安荔濃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小荔枝,你不是回鄉下去了嗎?”
當初,安荔濃回鄉下和親爸一起生活,和她玩得好的姑娘擔心、難過,而羨慕妒忌她的姑娘則高興了好幾天。
再見面,小荔枝還是那個小荔枝,甚至更圓潤更漂亮了,但曾經的小姐姐都已經嫁人生子了。
“我家小荔枝考上了京市的大學......”
炫耀女兒,楊雪晴從不假手於人。
有個聰明能幹的女兒,楊雪晴當然不允許她寂寂無聞。女兒考上大學,這麼值得炫耀的事情,怎麼能不廣而告之?最好就是宣揚得人盡皆知。
當然,楊雪晴也有分寸,知道有些事情能宣揚,而有些則必須要爛在肚子裏。安荔濃考上大學,能炫耀,能宣揚,但安荔濃見了領導......則不能說。
不管大事小事,楊雪晴一向都拎得清。
楊雪晴能活得好,是因為她活得明白,活得清醒。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楊雪晴清楚明白,也按準則行事。
楊雪晴炫耀女兒考上了好學校,以後她就是大學生的媽了,走路的脊樑都挺直兩分。
“大學生?真厲害。”
羨慕得明晃晃。
不出一會,小荔枝考上大學回京市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街道。又一會,楊雪晴帶着前夫和前夫生的女兒,還有現在的丈夫和兩個兒子同時回娘家的事情也跟着傳了出去。
相對於安荔濃考上大學,大家明顯對后一個消息更敢興趣。
畢竟,牽扯到的人更多,涉及到的故事更廣,還隱隱約約的帶着一點點色彩,八卦的空間更大。
前夫、丈夫,這關係本就讓人遐想連連,但楊雪晴卻完全不避諱的一起回來。
一起啊。
真是一個奇妙的詞。
有人妒忌楊雪晴女兒能考上大學,也有人好奇楊雪晴的前夫,更多人好奇楊雪晴的前夫和現任丈夫之間的相處。
街道的人都認識宋青城,所以,很輕易就分出了那個是前夫,那個是現任。
“很高。看着也壯實。”
“很老實。雪晴從小就聰明,找的男人都很不錯。”都是老實人。
“當年,不是說男人的腿腳不便嗎?現在看着也沒有多大問題呀?”
當年,楊雪晴來信說已經在鄉下結婚,男人腿腳受傷走路不便,讓楊家人沒少着急。但現在看着,也沒有多少不便。
走快了,才能看出幾分,小毛病,小問題。
有些心思活泛的,已經想要當媒人了。誰家都有幾個婚姻不順的親戚,遇到合適的人當然不能錯過。
雖然安國邦有一個女兒,但姑娘嘛,總是要嫁人的。
“小荔枝長得了,像楊雪晴,也像她爸。”
有人羨慕,就有人眼酸,然後各種酸言酸語,“大家都說女兒像母,以後可也別做出拋夫棄子的事情來。”
不少眼紅楊雪晴日子越過越好的人忍不住把楊雪晴當年拋夫棄女的事情翻出來說。
楊雪晴當沒有聽到,那些人也不過是眼紅妒忌而已。
見了楊家人,安國邦表達了自己的感激和感謝之情。
安國邦紅着眼,“謝謝你們養大她,還把她養得這麼好,教得這麼好。”安國邦也感激楊雪晴的,因為她堅持把小荔枝生了下來。
以當年的環境,其實楊雪晴選擇不生更利於自己的再婚和新生活。
但楊雪晴生了下來,養大。
雖然寄人籬下,雖然可能生活不太容易,但能活着看世界就已經是幸運。
“謝謝你們。”
楊家大舅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舌頭有些卷,“其實,其實,我們也沒有照顧......”
說多照顧,真的不可能。
很多人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多照顧,更不要說別人的孩子。
楊家大舅連自己的兒子女兒能不能吃飽都不知道,又怎麼會有時間關心安荔濃?而且,在兩老去世后,他們把小荔枝趕了出去,不願意再養着。
否則,安荔濃也不需要回到人生地不熟的石河村去。
越想楊家人越心虛。
面對一臉感激的安國邦,楊家人尷尬得想要逃。
誰都是對自己的孩子更好,以己度人,安國邦能理解楊家人。
楊家眾人也只是最開始的時候尷尬一瞬間,然後就能正常交談了。如果生活好,他們當然不介意多養一個兩個人,但生活困難,誰家都不容易。
“我們家也不容易。小時候,小荔枝和她的表姐表妹一樣,需要做家務......”雖然同樣是做家務,但小荔枝肯定會比表姐表妹做得更多,更累。
雖然每餐是同樣的飯菜,但表哥表姐們會有父母偷偷給他們留的小零食,而安荔濃,是沒有的。
廠了發了什麼吃的,舅舅舅母們會留給自己的孩子,這是人之常情。
小安荔濃曾經也羨慕,嘴饞,但慢慢習慣了。
隨着年齡一年一年的增加,小安荔濃也明白什麼是寄人籬下,什麼是仰人鼻息,然後努力聽話乖巧,努力勤勞能幹......
因為明白舅舅舅母的家並不是她的家,所以努力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每天都儘可能多的幹活。
因為害怕無家可歸,所以乖乖巧巧,沒有任何脾氣。
被舅母指桑罵槐了?被表姐欺負了?統統忍,笑着忍......不高興了,難過了,就去找安呈,然後叨叨的和安呈說話。
小小安荔濃,不需要開解,不需要安慰,很快就能自己把自己說服,自己把自己開解。
舅舅舅母對小安荔濃好嗎?
說不上。
不好嗎?
也不是。
因為小安荔濃還有能力偶爾接濟、照顧安呈。
安國邦來楊家,一是為了感激楊家人養大他的寶貝女兒,二是想要多了解寶貝女兒的小時候。關於女兒的小時候,安國邦只知道她有個好老師,其他的一概不知。
安荔濃每次說起小時候,多是報喜不報憂。
安國邦和楊家眾人在聊天,安荔濃帶着兩塊石頭走了出去。
安呈曾經住過的公廁還在,只是更加的破舊了,看着搖搖欲墜,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在這個公廁,小安荔濃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學會了‘平安喜樂’四個字......也學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雖然安呈總是安靜的聽着小安荔濃叨叨,很少說話,但每次說話都一針見血,總能讓小安荔濃的認識和思想更上一層樓。
就像安呈說的,‘如果你舅母對你和她的孩子一視同仁,那就是對她的孩子不公平。別人的母親,為什麼要分你一半?’
‘世界上的公平都是相對的。做人不要時刻盯着別人看,看別人得到了什麼,應該想自己擁有了什麼?’
安荔濃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公廁前,安呈曾經說過的話在耳朵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