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出
意識又變得模糊起來,但僵硬的身體逐漸被那柔和的力量撫平,融化后眼睛好像能夠睜開一條縫,雖然身上還是沒有一點力氣,意識還是朦朧,但寧安努力的將眼睛睜開少許。
眼前亦是一片模糊,恍惚間好像看見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
“不要動,你中了屍毒,好好躺着,聽我說便好”,
耳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只是她的聲音與腦中的嗡嗡聲交織在一起的,讓他覺得自己彷彿是在夢中。
“那道殘魂在你的體內,看起來她並不想傷害你,但這對你而言是禍是福尚未可知,日後你若是踏上修行之路,切不要輕易動用她的力量,若你此生都只是一介凡人...那再好不過了,這個封閉的世界早已經是無間地獄,這寧靜祥和的小鎮是少有的桃花源,如果可以,永遠也不要離開這裏;你體內的屍毒非比尋常,我只能暫時替你壓制下來,你不輕舉妄動,這屍毒便不會發作,可若是意外發作...那恐怕大羅金仙也難救你了”,
女子抬起手腕,布下一座小陣,陣內的靈氣如水般滋養着他的身體,沒有絲毫外泄。
“好好睡一覺吧...切要記得我的話”,
女子起身緩步離開了這裏,寧安想要說什麼,喉嚨和舌頭卻不能動彈分毫,朦朧中又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星垂四野,夜風吹進林中發出簌簌的響聲,狼的叫聲從遠處傳來,灰暗的天空中一輪彎月散發著淡淡的光,黯淡的月影使得身旁汩汩的流水聲也讓人覺得驚恐。
“姑娘...”,
寧安咕嚕一下坐起身,舉目四望卻沒有見到一個人影,魚叉和魚簍好好的擺放在一旁,他粗重的喘了一口氣,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雙手,繼而往下看自己的身體。
身上好像沒有一點異樣,但那青衣裙裳,面帶輕紗的少女他卻記得清晰,她化作一道火流湧入自己的體內,那劇烈的灼燒感讓他瞬間失去了知覺,然後是一些奇怪的話語,什麼太陰靈火,殘魂,屍毒...對了,還有一個神秘女子讓自己切要記得她的話...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看着地面陷入了沉思。
“寧安...寧安...”,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林中傳來,打斷了寧安的思緒。
“小月,我在這裏”,
寧安忙站起身,剛向林子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回來蹲下身撿起魚叉,背起魚簍。
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姑娘提着燈籠從林中小跑出來,遠遠的看見他,她提着燈籠邁開小腿跑的更快了,一溜煙到了寧安身前,彎下腰胸口急劇起伏,卻提起燈籠照着寧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氣喘吁吁的道:“寧安,你沒事吧”,
“我...沒事...”,
“真是的,叫你捉一條鱸魚就回來,我等了你兩個時辰,天都黑了”,
“對不起,沒捉到鱸魚”,寧安撓了撓頭。
小姑娘瞪眼道:“誰擔心鱸魚啊,是這麼晚了怕你有危險”,
“我沒有,我只是...小月,你一個人來的嗎?這林里這麼危險......”,
小月搖了搖頭,道:“是你舅舅帶我來的”,
她轉過身指向林子的方向。
舅舅...寧安一怔,順着她的手指卻果然看見一道人影背着手站在林外,遠遠看去像是一道幽靈......
......
夜晚的森林並不寂靜,野狼出沒,毒蛇盤繞在樹上,烏鴉的叫聲帶着一種不詳;楊覆背着手靜靜走在林子裏,他受楊氏之託帶着陳月來這裏找尋寧安,但這舅舅和外甥兩從沒見過面,寧安甚至懷疑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舅舅,於是寧安用對前輩的禮節後向他施了禮后兩人便不知該說什麼了,寧安和陳月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寧安,他真的是你舅舅,你娘說的”,陳月小聲的對寧安道。
“哦”,寧安也小聲的答應一聲,悄悄抬眼疑惑的看了一眼楊覆的背影,然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陳月瞥見他的小動作,小聲道:“寧安,你是不是餓了?”,
“恩...有一點”,
“喏,我給你帶了糕餅”,
陳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撕開油紙,糕餅香甜的味道便向鼻子裏竄來。
“好香啊”,
“快吃吧,寧安,明早卯時別忘了到書院陪少爺讀書,下學後去老爺那裏,老爺有話要對你說”,
“老爺...找我?”,
“恩”,
“要做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明天你見了老爺就知道了”,
......
早就等的心焦的楊氏見到愛子后氣不打一處來,豎著眉頭將寧安責罵了一頓,待見他低着頭順服的樣子后又覺得心疼;當年逃難的路上的顛簸使她早產生下寧安,也正是因為早產的緣故,寧安從小就體弱多病,家裏缺衣少食的境況使愛子雪上加霜,直到在陳家謀了一點生計,送他去給陳家少爺當伴讀他的身體才好一些;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乖巧聽話,不吵不鬧,七八歲的時候就幫襯家裏謀生計,送到陳家后雖然讀書刻苦,但一個伴讀的書童和一群少爺們在一起難免受欺負,他知道這裏的營生來之不易,所以受了欺負總是忍着,因為這些緣故楊氏對他心有愧疚,見他認了錯便不再責怪他。
寧安又向身旁這個叫楊覆的男子多看了幾眼,從楊氏的口中知道這個男子的確是自己的舅舅,是一名修士,他離家已經三十餘年了。
聽說修士可以飛天遁地,移山填海,有凡人想也想不到的神通,但劫界的人都知道,當血月來臨時,來自界外的惡物將會降臨劫界,掀起無邊血禍,縱然是飛天遁地的修士也只能躲藏起來以求一時之苟安......
晚飯時一家四口同桌,爺爺寧朗與舅舅豪飲了幾杯,寧安也執晚輩禮陪舅舅說了會話,細看時才發現舅舅的眉眼和自己果真有幾分相似。
子時不到寧安便回房休息了,楊覆夜宿前素有打坐吐納的習慣,今晚也不例外,他在房中呼吸吐納,功體運轉,靈氣於經脈中流轉,洗精伐髓;須臾,耳中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風響,他心中不禁一動,他修行多年,惡戰無數,只聽聲音便知道這是修士御風飛行時衣袂翻動的聲音,聲音是從外甥寧安房裏發出來的,可他身上半點靈氣也無,根本不是鍊氣的修士,又怎會御風飛行的?
當下起身無聲無息的走到寧安房間門口,房間沒有上鎖,他輕輕的推門而入,目光所及處只見床上空無一人,被子半掀着,窗戶也是敞開着;楊覆劍眉一動,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被窩裏一片溫熱,寧安顯是剛離開不久。
楊覆身形一動從窗口橫飛而出,身姿當空一展便扶搖而上掠到,藉著高空的視野他立刻就看見前方那個御風疾行的身影,正是寧安,他身上靈氣內斂,身法卻迅若飛鳧,在空中足尖一點便飄出四五丈遠,那奇特的身法看起來...像是一道流火,楊覆修鍊三十餘載,見過無數奇人異事,卻從沒見過這等奇特的身法。
真是咄咄怪事,楊覆當即也斂去了自身靈氣悄悄跟在寧安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