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生石,本命劍,青衣女
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鄉。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
赤水女子,複姓淳于,長居赤水畔。着青衣,以素紗蒙面。不知其所來,不知其所歸。或見其真容,驚為天人。暮則立於水畔,若有所思,人至而不覺。寒暑易,青絲白髮,唯女子容顏不改,人或呼之“神女”。
——《山海經·大荒北經》
夕陽西下,陽光一束束從林間收縮,光影漸變,垂下的樹影讓這片密林變得斑駁,林外的那一汪溪水卻在夕陽的映照下愈加清澈。
林中傳來踏踏的腳步聲,背着魚簍的少年撥開擋道的枝枝丫丫一路跑出樹林,跑到小溪邊,看着徜徉流淌的清澈溪水,聰慧的雙眼左右顧盼,似在尋找着什麼。
陳家明日有貴客到來,小廚娘陳月需要這臨月谷照影溪的鱸魚做本地的名菜招待客人,集市上沒有照影溪的鱸魚,她只好請小書童寧安來這裏幫她捉上幾條,於是方一從陳家書院下了學寧安就背了魚簍,帶上魚叉直奔照影溪來捉魚。
這條小溪邊是鮮少有人來的,在寧安的記憶中這片密林里,這條小溪邊總有怪事發生,有人見過一種渾身堅硬,雙眼赤紅的怪魚;有人見過這湖裏的魚忽然在水裏燃燒起來,不一會就在青綠色的火焰中被燒成灰燼,連骨頭都不剩一絲,至於密林中突然發狂的野獸,陡然起火的怪象就更是不可勝數了。
這裏也時常有怪人出沒,道人僧侶,三教九流,時隱時現,有人說他們在找尋什麼,卻又要避人耳目。
寧安也曾見過這裏的怪象,很小的時候他就在這照影溪里捉魚補貼家用,有一次他跳下去摸魚,貼着肌體的冰涼水流不知不覺間竟變得有些溫熱,他起初沒有察覺,水下本就比水面要溫熱一些的,但很快溪水就變得越來越熱,僅僅一炷香的時間后竟到了他難以忍受的地步,水中的游魚彷彿突然間受到了驚嚇,抖着尾巴四散奔逃,他忙撥開水探出水面,甫一探出水面睜開眼他瞳孔就不禁一縮。
素來水流平緩的照影溪竟呈沸騰之勢,一團大火從北面燎原而來,青色的火焰呼嘯蔓延,像是一條條火龍咆哮而來,水面霎時變得滾燙。
這幅景象把寧安嚇的不輕,他慌忙游到岸邊穿上衣服,看着那一條條青色的火舌由遠及近,變得愈發壯觀。
約莫一刻鐘后,那火焰聲勢小了許多,繼而漸漸熄滅,當最後一點火星消失在水面上時寧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溪水被蒸發大半,但從北面流淌而下的水流經過分岔后變成一條條細線匯聚在這窪地里,漸漸的把這片窪地填滿,溪水淹沒了底下的屍骸,然後漸漸升高,直至漫到它原來的位置。
從那以後青綠色的火焰就在寧安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年少的他並不感到害怕,反而十分好奇這照影溪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奇景。
眼下卻不是想這個時候,好幾年過去,這裏的怪象不再像以前那麼頻繁了,最近的一兩個月這裏很平靜,想要找到那異象的原因恐怕是不可能了。
寧安站在岸邊緊盯着流動的溪水,當看見搖尾而來的鱸魚時他立時舉起手裏的魚叉打算投擲過去,不料就在這時,眼角邊上忽然動了一動,有什麼東西忽然闖入了視野,寧安眼中不禁一動,注意力隨之分散,這一停頓那條鱸魚已經又潛入溪水深處沒了蹤跡,寧安心中嘆息一聲,偏過頭看那影響了他注意力的東西,這一轉身他便怔住了。
在他身旁約莫一丈處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青色的衣裙如同翠葉,纖細的身形臨水照影,面帶輕紗,從這裏隱約能看見輕紗之下她略有些蒼白的側顏,看起來是與他差不多年歲的妙齡少女,卻不知為什麼她一頭長發儘是銀白色,如銀絲般飛在腦後,更加奇異的是她在寧安看來是輕飄飄的,彷彿沒有實體,只是一道影。
這個人...好生驚艷,又好生奇特,看她站在水邊若有所思的樣子莫不是有什麼心事?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她年紀輕輕的居然白了頭髮。
寧安以為是哪家的小姐有了心事才來這照影溪邊上散心,看看天邊暮色已現,便道:“姑娘,天色不早了,這裏常有怪事發生,你早些回家吧,不然家裏人會擔心的......”,
那女子卻沒有理會他,依舊形單影隻的站在那裏,望着水面輕聲的道:“我想離開這裏了”,
寧安道:“不要從林子裏走,往東面去有一條小路,走不多時就能看見通往鎮子裏的大路,那條路安全......”,
他話音未落,那道青色的身影忽然一動,再看時那女子竟赫然間便到了他眼前,她的手指也點在了他的額頭上,而奇異的是她臉上彷彿蒙上了一層雲氣,明明近在咫尺寧安卻看不清她的面容。
“姑娘...你...”,
訝異之下寧安眼中露出一片驚色,少女的手指卻變成了一團火苗進入他的額頭,跟着火焰接二連三的從她身上燃燒起來,寧安額頭處登時一片溫熱;火苗在他額前越聚越多,少女整個人化作一道火流竄入他體內,額頭處的溫熱變成滾燙,繼而以額頭為中心,那劇烈的灼燒感快速蔓延到全身,他在一瞬間便被火焰吞噬。
“啊——”,
青色的火焰燃燒着他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讓他忍不住痛叫出聲,但這叫聲只有片刻,火焰很快就將他的意識完全吞噬,寧安腦中一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
寧安家裏也來了客人,是寧安的舅舅,寧安母親楊氏的二哥楊覆,楊覆少小離家,后入潁川青鋒派修行,頗有些神通;一轉眼離家三十載,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來到小妹的家,而他這一次來是為了再播下一顆種子。
楊氏像小時候那樣幫楊覆撣了撣衣襟上的塵土把他往家裏領,楊覆背着手走在她身側,道:“深山修行之人素來不知年月,小妹,我該早些來看你的”,
看着楊氏的布衣裙釵,楊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楊氏笑道:“家道中落,沒法子的事,你們修行之人和我們一樣身不由己,擔驚受怕,我知道的,雖然這些年有些一言難盡,但安兒還在我身邊,我沒什麼不滿足的”,
楊覆正要說什麼,忽然察覺到一絲靈氣波動,雖然那靈氣一閃即逝,但修行之人對靈氣極為敏銳,他確信自己的感覺絕不會錯,他問楊氏道:“寧安已開始修行了?”,
楊氏吃驚道:“怎會,這個鎮子是在封關閉靈陣下的,靈氣極其稀薄,都歸幾位供奉所有,其他人根本找不到修鍊的法門,安兒自也不會例外”,
“那這裏怎會有修行之人的靈物?”,
“這......”,楊氏面露猶疑。
“小妹,不必瞞我,我們是親兄妹,我還會害你嗎?”,
“...二哥,你跟我來”,
楊氏領着楊覆穿過院子走進內室,點了一根蠟燭打開地下暗室的門,擎着蠟燭順着地下的石階走下暗室,上方的門關閉后這不大的暗室里便只剩下蠟燭的光源,燭光照耀處楊覆看見一隻上了鎖的長條形鐵盒子,鐵盒子上蓋着油布,油布上已經積了一些灰塵,這鐵盒子顯然已經在這裏存放很久了。
“就在這盒子裏?”,
楊氏點了點頭,走到壁廂旁按下嵌在牆內的開關,打開暗格,從暗格里取出鐵盒子的鑰匙交給他。
楊覆略一頷首,接過鑰匙后先隨手布下封靈的小陣法,然後才走上前打開鐵盒子,鐵盒子裏用布包着一塊硬邦邦的東西,另有一隻精緻的劍匣;靈氣立時便流動了開來,在門口察覺到的靈氣源頭果然是在這裏。
他打開布包,取出裏面的半塊黑色石頭放在眼前端詳了一會兒,光滑石頭上刻着的“勿忘”兩個小字清晰的映入眼帘,字跡呈暗紅色,帶着一點腥味,是用血寫成的,楊覆不禁蹙起眉頭,心中不解,可當他的靈氣探入其中的時候有幾副畫面頓時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暗紅色的天空,荒涼的墓地,看不清字的墓碑,坐在墓碑前的小女孩衣衫襤褸,瘦骨嶙峋,披頭散髮;她抱着一塊石頭坐在墳前,低頭咬破手指,用血跡斑斑的手指在石頭上寫下四個小字,鮮血順着手指和石頭上留下,她靜靜的坐在那裏端詳良久,又抬頭看了看墓碑,將石頭放在懷裏摩挲了良久,毅然決然的將石頭摔在地上摔成兩半,兩塊石頭靈氣斐然,如受牽引般飛向墳墓,小女孩伸手抓起一塊,看着另一半的石頭融入土中,進入地下,她好像很累了,抱着僅剩的半塊石頭躺在地上,生命緩緩流逝......
眼前畫面一轉,楊覆又回到了暗室之中,他心中驀然一動,這半塊石頭是...引魂一族的三生石。
他又打開劍匣,一道微光乍現,匣中銀白色的飛劍映入眼帘,劍意雄渾,靈氣逼人,絕不是一般修士能夠祭練出來的飛劍。
拿起飛劍,食指運靈點在劍身上,手指輕輕而過,一道道血線也在他指下緩緩現出,楊覆心中又一次掀起波濤。
“本命飛劍,三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