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鄉
難得的一天空閑,寧安沒有在家休息,做完早課後他先去書院拜訪夫子。
得知他要離開,陳世遺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久久沒有說話,寧安便拘束的站在一旁,過了片刻,陳世遺擺手道:“罷了,既然陳家執意要你去,那便去吧”,
“夫子......”,夫子向來不苟言笑,每與他相處時寧安都感到拘謹,但夫子對他的照顧確是無微不至的,比之對陳家一眾子弟尤甚,此時分別在即,心裏也覺不舍,他捧起手裏的木盒,渾如當初楊氏領着他拜師時的樣子,道:“夫子,以後寧安無緣再聽您教誨了,師恩難報,這隻山參是寧安一點心意,夫子保重”,
說著眼中隱有淚光。
陳世遺與寧安緣分極深,素來拿他當得意門生看待,本想多教他一些時日,卻沒料到陳家突然做此安排,心內不由得嘆了口氣。知道寧安少年心性,把恩情看的很重,他沒有推辭,接過木盒道:“你我師徒緣分未盡,潁川九萬大山,青鋒派,我會去看你”,
“夫子...會看我?”,
陳世遺擺手道:“這兩日多陪陪你娘吧,出了魚羊鎮,照顧好自己,這裏的事不用你擔心”,
“是”,
離開書院后寧安去鐵匠鋪打了一柄匕首,兩隻梭鏢,一張弓,一隻箭壺,又配了十二隻羽箭,跟着去藥鋪抓了些葯根據老方子製成毒水淬在匕首上。
少時經常跟寧朗老漢出去打獵,寧安知道爺爺教他的那幾套拳法只是強身健體用的花架子,唬人用的,真遇到了危險那種拳法就是白給,打獵時用到的技巧才是真正實用有效的。對付大型獵物時通常用弓箭和投擲的矛和梭鏢,不讓它們靠近,而生死搏殺時獵人佈置的陷阱和淬了毒的鋒刃才是最致命的。
匕首上淬好毒后寧安又用做了兩個簡易的捕獸夾和兩隻繩結,都準備好后他將這些器物都放進楊覆送他的乾元袋中。
乾元袋是修士之物,只有錢袋大小,內中卻別有乾坤,能可放置修士的兵刃法寶,普通的弓箭等物自然也不在話下。
廚房的鍋里在蒸肉饅頭,楊氏在房裏給寧安收拾衣物,翻到他小時候穿過的衣服時眼睛又紅了。陳家人既然發了話,不去是不行的,寧安懂得道理她自然也懂,可懂歸懂,心裏卻怎麼也過不去這個坎。
“小妹,青鋒派的山門大陣每個月會開啟一次,屆時時剛入門不久的弟子可以下山探親,你不必過於掛懷”,
昨日,見她過於傷心楊覆這麼安慰她。
楊氏卻拭着淚搖頭道:“路上那麼危險,怎麼敢讓他頻繁回來,只在年節時回來看看罷”,
他這一去,往後的日子就都是擔驚受怕了;楊氏坐在床邊定定的看着收拾好的衣物,又起身把蒸好的饅頭包起來。
臨行前,楊氏將寧安領到暗室;寧安自小在這裏長大,卻不知道家裏還有這間地下的暗室,楊氏按下暗格,腳下的小門緩緩打開時寧安不禁睜大了眼睛。
“娘,這是......”,
“下面有對你至關重要的東西,娘瞞了你很久,現在也該告訴你了”,
擎着拉住走下暗室,進入后從牆壁的內側關上上面的門,幽暗的暗室里便只剩下這灑下的燭光。楊氏打開鐵盒子,俯身正要抱起劍匣匣中卻忽然震動起來,她不禁一怔,打開了劍匣便見匣中的飛劍如受感應般發出鏘然的劍鳴之聲,周身劍光大作,倏然飛起,化作一道白光直射向寧安。
楊氏駭然轉身,卻見那柄飛劍已懸停在寧安身前,劍柄微微彎曲,在他額頭上點了點,竟好似故友相逢般的親近。寧安也不禁張開了嘴,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中升起,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好像帶着自己前世的記憶,熟悉而溫暖。
手指輕輕觸碰在劍身上,冰涼的觸感便順着劍身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身體包圍其中,幾道血線出現在劍身之上;當他的手握住劍柄時飛劍更是發出充滿了愉悅的鳴顫。
楊氏將三生石和本名劍的事一一向他說明,他這才知道原來這柄劍當真與自己有緣,那塊石頭更是伴隨着自己的出生;他握着飛劍,端詳着手裏的三生石久久沒有說話。
“安兒,這兩件寶物的事娘一直瞞着你,因為娘是希望你永遠都用不到它們的,現在卻事與願違”,
“安兒,這兩件寶物你要小心保管,輕易不要示人,娘最怕的就是你仗着有寶物在身就認為自己異於常人,進而疏忽大意,其實這兩件寶物改變不了多少東西,這世上被扼殺的人也數不勝數,出了魚羊鎮,你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招惹是非”,
“娘,我明白”,
翌日清晨,東西都已經收拾停當了,楊氏仍叮囑個不停。
“安兒,這些饅頭帶在路上吃,錢不用再省着花了,照顧好自己”,
“出了魚羊鎮,你以後應該都會和少爺在一塊,要是遇到了危險,先想着自己,不要逞強去保護別人”,
“娘......”,
楊氏蹲下身給他扣上胸前的衣襟,幫他理好衣領,道:“娘以前常叫你記陳家的恩,那是因為陳家對我們的確多有照顧,若他們不逼你和陳元禮一塊去青鋒派,娘永遠都會記得他們的恩情,會和你一起為陳家盡心儘力;可現在不同了,寧家受了陳家的恩,拿了陳家的錢,賠上的...可能是一條命。我們寧家不再欠陳家什麼了,陳元禮的命重要,你的命同樣重要”,
寧安眼睛一紅,險些垂下淚來,他喉嚨動了動,有些哽咽地道:“娘,我知道了”,
“不要想家,這裏...能回便回”,
她揉了揉微紅的雙眼,起身深深看着楊覆,道:“二哥,往後安兒便托你照顧了”,
楊覆點頭道:“你放心”,
寧安離開時寧朗只是吧嗒吧嗒的抽着煙,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寧安走出十數步,回過頭來時見楊氏仍倚在門口,嘴角微合,擔憂難捨的心情溢於言表;寧安忙轉過頭,心裏一酸眼淚便落了下來。
陳家的人也早已把陳元禮的東西都準備停當了,寧安來時陳老爺又送了他和陳月一些盤纏,和夫人一起把陳元禮送出門,看着幾人一起上了牛車。
車夫拉着牛車到鎮子的出口處,崇陽門,楊覆遠遠的看見陳玄感領着一個衣着樸素的少年站在崇陽門旁。隱隱的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息,楊覆知道那定是這鎮上的供奉,供奉掌管着封關閉靈陣的入口。
“陳掌事”,
楊覆跳下車來走向陳玄感。
“楊散人”,陳玄感還了一禮。
“這孩子是......”,
楊覆低下頭看向那個有些拘謹的少年,少年沒有與他對視,低下頭時眼睛卻滴溜溜轉着,看起來便是一副機靈的樣子。
陳玄感道:“鎮上一戶貧苦人家的孩子,根骨不錯,能可拜入山中,我給了他父親三兩銀子他父親便答應了”,
楊覆點頭道:“也好”,
“王乞生,去後面的牛車上,我們該上路了”,
“是”,
少年答應一聲往後面的馬車走去。
崇陽門外靈氣忽然旋轉,先是匯聚成一片汪洋,汪洋的中心出現一個小洞,旋即放大成界門,截然不同的兩幅圖景出現在界門內外,界門之內是魚羊鎮的崇陽門,界門外則是斜陽小徑,一派荒涼。
輪軸轉動,牛車緩緩駛出界門,寧安抬眼看見頭頂灰濛濛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