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今天池藝璇出殯，一大早，慕老爺子就叫人準備着，那陣仗，若不是現在慕家勢力不如從前，只怕還是要大上好幾倍不止。

慕老爺子一會兒這個問題，一會兒那個毛病的，指指點點的一大堆，搞的下面的人手忙腳亂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弄了。

這些人並不都是慕家的人，有很多是臨時從外面雇來的，他們可不是那種隨便任由慕老爺子擺佈還毫無怨言的。

當即就有人忍不住嘀咕：“真不知道這女的和那老頭是什麼關係，他親兒子死了，也沒見他這麼傷心過，現在屍體躺在警局的停屍間裏，也不見他把人領回來。”

“可不是？我看啊，什麼養女，就是乾女兒！”

這個干，自然是動詞而不是形容詞。

“可不是，這豪門裏面的彎彎繞繞，可多着呢，誰知道裏面的多骯髒呢，還有那個池少爺，我看搞不好就是那老頭和這池藝璇生的，不然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孩子的父親是誰？”

“我覺得也是，估計就是礙於名義上的老婆還在呢，所以才找了個由頭，把孩子養在外面了，避嫌。”

“就是就是，什麼養女啊，就是個暖場……啊！”

那人正說的起勁兒呢，突然就被人一腳踹了出去，人摔出去好幾米遠，重重的摔在地上，慘叫一聲。

旁邊另一個人也愣了下，下意識就要喊一嗓子誰啊，但是在回頭看到黑着臉的池明野時，臉色猛地一變，趕緊往後面縮了下，可是卻被池明野一把拽住了領子。

“你剛才放什麼屁呢？”

池明野的聲音冷的彷彿能淬出寒冰來，像是能凍死個人，那人嚇得臉色都變了，哆嗦着嘴，立刻就否認：“沒、沒說什麼。”

他這話才剛說完，池明野就一拳頭狠狠的砸在他臉上，疼的他當時就慘嚎了一聲：“啊！”

“我再問你一遍，你們剛才，放什麼屁呢？”

池明野的聲音更冷了。

那人這下連否認都不敢否認了，痛的臉都有些歪了，口齒不清的趕緊認錯：“對、對不起，我錯了池少爺，我再也不敢了。”

池明野卻一把將他摔了出去，他直接就噗通一聲跪在靈堂前面：“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忠叔和慕老爺子聽到動靜過來，就見池明野臉色陰冷的將兩個下人踹到池藝璇的照片前面：“你們應該向她道歉！”

聞言，忠叔和慕老爺子臉色一變：“這是怎麼回事？”

忠叔還是第一次見池明野這麼陰厲的樣子，臉上那表情，就彷彿是從地獄裏出來的修羅一般，光是看着，都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池明野卻沒有回答忠叔和慕老爺子的話，陰戾的目光瞪着那倆人：“道歉！給她道歉！”

那兩人都快哭出來了，他們被池明野幾腳踹過去，這會兒五臟六腑都疼的厲害，其中一個臉都被池明野打出血了，只能含糊不清的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池小姐，是我們言語冒犯了您。”

給一個死人道歉，這還是他們人生的第一回。

見到這副場景，慕老爺子和忠叔自然不需要再問了，池明野讓他們給池藝璇道歉，臉色還這麼難看，甚至還在靈堂動手打人，那肯定是因為這倆人說了特別過分的話了。

不然，按照池明野的性格，如果只是點無關緊要的小事，肯定不會在自己母親的靈堂里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思及此處，慕老爺子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陰冷陰冷的了，那目光都彷彿能殺死人，他銳利的眸子看像那倆人的時候，那兩人只感覺後背一陣發寒，那刺骨的寒意瞬間就蔓延全身。

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他們這才想起來，自己得罪的可是慕老爺子，這個曾經跺跺腳，就能讓A市抖一抖的男人。

即便慕家現在已經倒了，但這種人，也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

不需要慕老爺子的吩咐，忠叔直接把人帶下去處置了，至於他們倆的下場，自然不需要言明了。

他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說了不該說的話，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因為這件事，慕老爺子倒是覺得池明野順眼了些，也沒再當著池明野的面說那些陰陽怪氣的話，還知道替母親出頭，也算是讓慕老爺子心裏順氣了些。

墓地忠叔已經選好了，風水極佳，下葬的時候，慕老爺子拄着拐杖的手都在抖。

旁邊的池明野低着頭，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沉默的有些可怕。

等到一切結束的時候，眾人都感覺心上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再加上今天的天氣還是陰森森，灰濛濛的，更是讓人覺得陰鬱沉悶。

出了墓園，忠叔看了看慕老爺子，還想着要不要叫池明野跟着回慕家一趟，也算是送慕老爺子回去，讓慕老爺子心上也有個安慰。

畢竟池藝璇也沒了，池明野還是和池明野血脈相連的人。

他想着慕老爺子嘴上雖然罵著，但實際心裏痛的難受，畢竟人沒了。

但是不等忠叔開口，池明野過來和他打了聲招呼，徑直走了，甚至連慕老爺子這邊都沒看一眼。

慕老爺子：“…………”

他氣得當時眼睛就瞪圓了：“這個白眼狼，他是什麼意思？沒有家教的東西，誰給他教的禮貌？”

本來慕老爺子因為之前靈堂的事，還想着以後稍微對池明野好一點呢，畢竟是池藝璇僅剩的骨血了，他就是看在池藝璇的份上，也是該緩和幾分。

結果，不等他示好，池明野就這樣？這相當於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慕老爺子的臉上，他那麼好面子的人，能忍得住？

當時就怒了！

慕老爺子怒氣沖沖的指着池明野離開的背影，手差點抖成了帕金森，怒氣縱橫的臉上，忠叔還看出了那麼一絲委屈，搞得他差點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老爺子，那孩子心情低落，畢竟剛經歷喪母之痛，也是需要時間還緩和心情的，老爺子比和一個毛頭小子一般見識。”

忠叔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生怕慕老爺子的血壓再升高，直接升到醫院裏去。

慕老爺子一聽他這話心裏更委屈了：“他經歷喪母之痛心情不好，怎麼我經歷喪女之痛心情就很好了嗎？”

他在哪兒又氣又怒又委屈，說到後面，又想起以前池藝璇活着的時候陪在自己身邊的時光，慕老爺子的眼底又泛起了淚花。

這可把忠叔心裏給愁的啊，但是什麼法子也沒有，只能好話說盡哄着。

好不容易等回到家，慕老爺子折騰這麼一圈，人也累了，回房睡下，忠叔這才鬆了口氣。

心裏也暗想，幸好因為池明野這一出鬧的，慕老爺子一時間還沒想起來追究慕北霆沒來的事，不然，估計又要發一通脾氣了。

*

因為昨天晚上慕北霆不留情面的把忠叔給懟回去了，所以今天池藝璇出殯的時候，忠叔也就沒再打電話聯繫慕北霆，慕北霆也根本不去理會。

這個女人，該給她留的情面，該記的情分，慕北霆也全都還了，他也不再欠她什麼。

現在人已經死了，那也沒必要再有什麼聯繫了。

苑汐也清楚慕北霆心裏的想法，什麼都沒說，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完午飯，苑汐上去哄火火睡覺，慕北霆接到電話有事離開了。

等火火睡着，苑汐自己也感覺有點困了，正想回房間也眯一會兒，就聽傭人說，池少爺來了。

池明野？

苑汐微微愣了下，瞬間就清醒了，立刻下樓，池明野已經在客廳里等着了。

幾天不見，池明野看起來人更消瘦了一圈，瘦的兩邊的臉頰都看着好像是凹進去一看，顴骨也顯得更突出了。

他的眉眼之間，再不像從前那樣，帶着張揚洒脫的笑意，此刻看着，竟然顯得有幾分陰鬱沉悶了。

“大神。”

苑汐叫了一聲，心裏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

池明野聽到她的聲音，抬眼看過來，彎唇牽起一個極淡極淡的笑意：“小汐。”

倆人寒暄了幾句，傭人上了茶，就退下了，把空間留給苑汐和池明野。

“大神，你是來找北霆的嗎？他剛才有事出去了，你可能要等一等了。”

苑汐感覺明明以前自己每次和池明野聚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很多話要說，玩笑的，嬉鬧的，倆人從來不會冷場，可是現在，沒說兩句，就感覺氣氛沉悶壓抑的需要人不斷的製造話題。

否則下一秒，就會冷場了。

聽見慕北霆不在，池明野也不失望：“沒關係，我本就是來辭行的，慕少不在也沒事，回頭你幫我轉告一聲就好。”

“辭行？”

苑汐聽到這話愣了下：“大神，你要去哪兒？”

她從未想過池明野會離開，而且聽他這話的意思，應該不像是隨便出去一趟就回來的那種，反而聽着好像要出很遠很遠的遠門，不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池明野不在意的笑笑：“隨便出去走走，我宅了怎麼多年，只是網上衝浪，從來都沒有出去實地遊玩過，現在想想，這樣的人生未免也太枯燥了，就想着出去走走，去世界各地看看，說不定還能有意想不到的奇遇呢。”

他的話故意說的輕鬆，可是苑汐心裏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池藝璇的事，池明野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即便是要出去旅遊什麼的，那也應該是抱着開心的心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副打發時間的模樣。

她沉默了一瞬，然後才說：“嗯，出去走走也好，世界那麼大，總要出去看看嘛。”

“是啊，世界那麼大，總得出去看看。”

“那，大神你什麼時候走？我和北霆去送你。”苑汐還想着，趁着池明野走之前，自己準備點什麼給他帶上，或者再聚一聚，一起吃個飯。

她心裏正這樣想着，就聽池明野說：“兩個小時之後的飛機，機票我已經買好了，和你道完別，我就走。”

“這麼快？”苑汐愣了下。

池明野笑笑：“反正待着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出去看看。”

他說的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可說完這話，想到什麼，嘴邊的笑意一淡，人又變得沉默起來。

整個客廳里的氣氛頓時就有些壓抑凝滯了，但是苑汐看池明野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周身好像築起一堵別人都無法逾越的高牆，把所有人都排斥在外。

苑汐心裏嘆了口氣，也就沒再說什麼打擾他。

過了好一會兒，池明野才又笑了笑：“小傢伙呢？我走之前也看看他。”

“正在樓上睡覺呢，我上去把他叫醒……”

苑汐不想讓池明野失望而歸，就想着把火火叫醒，和池明野道個別，她看得出來，池明野這次走，估計要很長時間不會回來了。

“算了，別打擾小傢伙睡覺，我就上去看看就行。”

池明野攔住苑汐，上去走到火火房間門口，看着小傢伙睡的香噴噴的，心裏感慨，還是小孩子最天真無邪，有什麼煩惱委屈，哭一場，就什麼都好了。

不像是成年人，長大了，好像就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了。

“這小傢伙看着，真像你。”

池明野看着火火抿着小.嘴睡的香甜的樣子，眉眼之間看出和苑汐有好些相似。

苑汐聞言還愣了下：“怎麼會啊？”

火火明明看着就像是和慕北霆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得，怎麼可能像自己，再說，自己又不是火火的親生母親，她只聽說過夫妻相的，還沒聽說過有‘母子相’的。

“真的像，是你自己感覺不到罷了，若是你們倆出去，別人絕對不會相信你們不是親母子。”

苑汐：“…………”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床上睡着的小傢伙，心裏暗想，難道是因為自己和小傢伙待的時間長了，小傢伙照着自己長了？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小汐，以後再見了。”

從樓上下來，池明野鄭重的和苑汐道別，沖她張開雙臂。

苑汐感覺眼眶有些微微的濕濡，飛速的眨眨眼，走過去和池明野擁抱了一下：“大神，出門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吃飯，別減肥，你瘦了太難看了。”

她故意這樣說，想轉移一下傷感的話題。

因為苑汐感覺自己鼻尖湧上一股酸澀，眼眶也覺得濕熱的厲害，眼淚像是下一刻就要衝出來似得。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哭，也不想把氣氛搞得像是生離死別一樣。

現在網絡這麼發達，他們就算在現實生活中不能經常見面，在網上也是可以時常聯繫的。

池明野聞言忍不住笑起來：“放心吧，回頭我就胖起來，這我這樣兒的，出去絕對迷死一眾洋妞兒！”

“你就吹牛吧！”

“哈哈哈……被你發現了……”

看着車子走遠，逐漸的沒了影兒，苑汐努力忍着的眼淚還是滑了下來：“再見了大神，要多保重啊。”

她呢.喃一句，心裏無比的酸澀。

苑汐突然就想起來，好幾年以前，她在二叔家住的實在是不舒服，再也忍受不了二嬸的陰陽怪氣從他家搬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摔的膝蓋磕破一大塊，鮮血淋漓的時候，面前突然多了一隻拿着紙巾的手：“美女，需要幫忙嗎？？”

那個時候，苑汐抬眼，就見是一個充滿陽光，意氣風發的少年。

看到她哭紅的眼，當時的少年還嚇了一跳，一臉誇張的表情：“美女，我長得沒那麼嚇人吧？”

當時苑汐就被逗笑了，悲傷的氣氛瞬間沖淡，倆人也就這麼認識了。

再然後，倆人才發現彼此竟然早已經在網上認識，而且還是遊戲裏的水友，關係就越發變得火.熱起來。

現在，那個如火的青年，成熟了，也離開了。

苑汐擦擦眼淚，心裏默念一聲：

大神，一定要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