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池藝璇的出殯定在三天後。

池明野從醫院離開，當晚，去了一趟，但沒驚動慕老爺子，只是沉默着，一言不發的燒完紙，然後就回去了，對忠叔說等出殯那天自己再來。

忠叔看着池明野單薄的背影，心裏也有些不忍和同情，這個孩子，真的是太為難他了。

從小就不受母親的待見，沒有享受過一天的母愛，現在，經歷這樣的打擊，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走出來。

慕老爺子是第二天才知道池明野昨天晚上來過的消息。

聽說池明野只是燒了點紙就回去了，也沒留下守靈什麼的，當時就怒了，憤怒的敲着拐杖，那架勢恨不得將瓷磚給敲裂了：“你看看，你看看，這種不孝的兒子，要他做什麼？”

他絲毫不去想，雖然是池藝璇生下了池明野，可是她自己也沒盡過一天做母親的責任，現在又憑什麼要求池明野孝順？

況且，池明野為池藝璇做的已經夠多了，他為了保全池藝璇，費心費力的在她和慕北霆中間周旋，左右為難，最後還兩邊都沒討到好處。

不管如此，池藝璇甚至都不顧及自己這個兒子的生死，為了一己之私，還將池明野打傷。

這些所有的一切，慕老爺子都不理會，反正在他心裏，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他對不起池藝璇，沒有池藝璇對不起別人的。

就算是池藝璇傷害了別人，那也是那個人活該，是那人得罪了池藝璇，對不起池藝璇，受到傷害也是罪有應得。

反正從始至終，慕老爺子都是這一套理論，對苑汐不就是這樣的嗎？

他對池藝璇當初對苑汐和火火的傷害根本視而不見，還一心認為是苑汐狐媚迷惑了慕北霆，挑唆慕北霆去對付池藝璇，不顧當初的姐弟情誼。

忠叔也知道慕老爺子偏心，所以也不辯解什麼，只說池少爺說，等出殯的時候再來。

“還來什麼？去通知他不用來了，藝璇不需要他這種不忠不孝的兒子送最後一程。”

慕老爺子氣的用力敲了敲拐杖。

他現在有火沒地方撒，也只能天天杵着個拐杖到處敲了。

忠叔聽到他這麼說，就不說話了，池明野是池藝璇的兒子，他想來，沒人能攔得住他，即便是慕老爺子，他也沒資格不讓人家兒子給送母親出殯吧？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慕老爺子自己發了半天的火，又問忠叔慕北霆有沒有過來。

忠叔沉默了一瞬，然後如實回答：“二少爺沒來。”

慕北霆怎麼可能會來？不說池藝璇當初做了什麼，就說靈堂設在慕家，慕北霆現在就不會再踏入慕家一步。

當時慕北霆讓人通知慕老爺子處理池藝璇的身後事，已經是他給池藝璇盡的最後一份情誼了，也僅此而已了。

讓他來弔唁池藝璇，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慕老爺子一聽慕北霆來都沒來，氣的臉色又變了，頓時吹鬍子瞪眼睛的，將手裏的拐杖敲得哐哐直響，甚至忠叔都覺得那聲音有些刺耳朵了。

“這個逆子！這就是個逆子！他把人害死也就算了，現在連最後一程都不來送送，他還是人嗎？”

慕老爺子嘴裏憤怒的叫罵著，忠叔都怕他把那根拐杖敲斷了。

他心裏嘆口氣，就慕老爺子這種態度，二少爺能來？那才有了鬼了。

張口閉口就是逆子逆子的，還說池藝璇就是被慕北霆害死的，這種腔調，慕北霆能來嗎？

而且，一開始慕老爺子還叫囂着，說什麼，慕北霆要是敢來，絕對不讓他進門，直接打出去，結果現在人家不來，他又叫罵著嫌不來。

這還是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忠叔索性在一旁當啞巴，聽着慕老爺子發泄，他也不勸了，沒用，火氣憋在心裏，不發出來是不行的。

不如等慕老爺子一次發泄個痛快了，也就沒事了。

因為這個，慕老爺子發了好大的火，中午連飯都沒吃，等到晚上的時候，見慕北霆還不來，就讓忠叔去給慕北霆打電話，讓他滾過來給池藝璇守靈。

忠叔心裏為難，但也只能按照慕老爺子的吩咐去做。

當然，電話里自然不能原話照搬的轉述過去，而是委婉的說明天大小姐就要出殯了，二少爺畢竟當年是大小姐帶大的，要不要回來看大小姐最後一眼？

忠叔以為自己這麼說，慕北霆怎麼也不會推辭，會回來看人最後一眼，哪怕是走個流程，象徵性的，也會回來一趟。

哪知道，慕北霆那邊連半點猶豫都沒有，拒絕的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忠叔，這就不必了吧，她活着的時候執念都那麼深，現在我再去，豈不是惹得她死後都不能安穩？”

忠叔：“…………”

這話他還真沒想到要怎麼才能反駁回去，甚至他感覺自己都被慕北霆這話給說服了。

慕北霆那邊也不等忠叔再說什麼，直接掛了電話。

忠叔聽着聽筒里嘟嘟嘟的忙音，嘆口氣，回頭給慕老爺子彙報。

自然，又是少不得一頓咆哮，慕老爺子氣的都想衝到楓橋水岸，親自把那個逆子拎過來在池藝璇的靈前給她磕頭認錯。

最後還是忠叔好說歹說的勸住了。

其實主要是慕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也大不如從前，精力不行，又遇到這麼打擊心力交瘁的，自己也折騰不動了。

*

楓橋水岸。

忠叔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苑汐也在，她聽到慕北霆回的那麼毫不留情的，當時都感覺有點……嗯，雖然這麼說不對，但是就有點想笑。

說什麼生前執念就很深了，怕死後再去看一眼，更是不得安穩。

這話的意思是，怕池藝璇的鬼魂見了慕北霆，繼續糾纏不休嗎？

苑汐從前還真沒發現慕北霆竟然這麼會懟人，這話真的是懟的人毫無招架之力，即便她沒聽電話，都能想到，電話那邊的忠叔肯定是一臉無語。

“你這話說的，真的是……”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慕北霆挑眉看看苑汐，還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況且，人死了，弔唁不過是個儀式而已，純粹是給活人的安危，我對她沒有半點愧疚可以，我安慰誰？”

這話苑汐贊同，的確，從頭到尾，慕北霆都沒有對不起池藝璇一絲一毫，反而是池藝璇，把倆人從前的情誼都消耗殆盡了。

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可說的？

更何況，慕老爺子擺明就是一副天下人都對不起池藝璇，都是慕北霆害死池藝璇的架勢，如果現在慕北霆去弔唁池藝璇，慕老爺子肯定又少不了叫罵嚷嚷，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么。

索性也就不去了，反正，慕北霆也沒有對不起池藝璇的地方，他也不需要走這種流程去給自己找心理安慰。

唯一讓苑汐心裏覺得遺憾和抱歉的，也就只有池明野了。

不過這事很快就揭過去了，苑汐倒是想起了安姿嫻，昨天他們從醫院回來，路上也沒說安姿嫻的事兒，苑汐現在倒是想問問慕北霆打算在怎麼處理安姿嫻了。

這麼一直把人關着，也不是個辦法啊。

“北霆，那安姿嫻，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苑汐覺得，這個女人和池藝璇一樣，死有餘辜，她當年逼死慕北霆的親生母親，慕北霆小的時候又經常遭受她的虐待，這女人簡直罪虐深重。

她其實比池藝璇更加可惡。

若是她死了，苑汐才覺得大快人心呢。

可就像是忠叔說的，苑汐也不希望慕北霆因為這種人髒了自己的手，雖然說，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也許法律並不是給你一個公道，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她？”

聽苑汐提到安姿嫻，慕北霆眼底掠過一絲冷色，冷哼了聲：“她我留着還有用，暫時先關着，我想看看那個夏煬，能為安姿嫻做到什麼地步。”

最近這段時間，夏煬可是沒少活動，行跡活躍，上躥下跳的各種想辦法想找出安姿嫻的下落。

他還以為自己做的隱蔽。

但其實，他的一舉一動，從一開始就都在慕北霆的掌握之中，慕北霆從一開始就知道夏煬打的什麼注意，但卻按兵不動，沒表現分毫，為的就是看看夏煬能蹦躂到什麼程度。

苑汐聽他這麼說，秀眉動了動，之前喬非向慕北霆彙報夏煬和安姿嫻一事的時候，她也在場，也聽了些，知道一些內情。

“那所醫院當年的事情，現在還沒有準確的消息嗎？”

慕北霆搖搖頭：“暫時還沒有，當年經手過的人全部都被換掉了，我讓人查了和慕文昊同一天出生的那些孩子了，但是效果也不顯著，那些孩子都不是，夏煬也並不在名單裏面。”

從慕北霆懷疑慕文昊並不是安姿嫻親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懷疑夏煬會不會才是安姿嫻親生的，夏煬才是安姿嫻和慕老爺子的親生兒子。

這也不並不是沒有痕迹可言，很早以前，安姿嫻就對夏煬表現出了超乎常人的關懷，只不過那時候慕氏集團並沒有出事，安姿嫻每次去看夏煬，也總是捎帶着慕文昊一起，並不明顯。

直到後來慕北霆卸任慕氏集團的總裁，夏煬被提拔成副總裁之後，安姿嫻的動靜突然就活躍起來。

她那時候給慕文昊的說辭是，要籠絡夏煬，讓他成為他們的人，這樣，慕氏集團以後肯定就是慕文昊的。

當然，這些話，也就騙騙慕文昊了，放在慕北霆這裏，不過是當個笑話聽。

再後來，慕氏集團破產，安姿嫻離開慕家之後，徹底的不在意慕文昊了，反倒是和夏煬走得很近，這就已經很明顯了。

所以慕北霆懷疑，夏煬才是安姿嫻的親生兒子。

而且，在他剛抓到安姿嫻的時候，已經讓人拿了慕文昊殘留下來的頭髮和安姿嫻的做了親子鑒定，結果證明，慕文昊的確不是安姿嫻的兒子。

之前他所有懷疑的一切都是真的。

現在就差一分能夠證明夏煬和安姿嫻之間關係的直接證明了。

不過，想拿到夏煬的DNA，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者，慕北霆是想看看這人還有什麼底牌，想等着他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來。

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那你是想等夏煬自己上鉤？”

苑汐看向慕北霆，心裏也忍不住嘖嘖幾聲，她都想不通這個安姿嫻，也不知道是該說她是聰明呢，還是蠢呢，又或者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種狸貓換太子的戲碼，苑汐覺得都有些玄幻了，又不是什麼古代的宮斗大戲，算起來，慕老爺子也就只有兩個兒子而已，安姿嫻何至於把自己的親生兒子偷偷養在外面，然後找個假的做替身。

現在搞得自己親生兒子有家不能回，夏煬這個明明是慕家大少爺，可是卻被別人頂替了自己的身份，本該屬於他的一切，都是別人的。

而且這一切還都是他的親生母親造成的。

苑汐都不知道是該說安姿嫻什麼好。

明明，好好把兒子養在，養在慕家，如果足夠優秀，那將來慕氏集團肯定是由他繼承，這點根本不需要懷疑的啊。

結果，安姿嫻給自己找了個草包兒子作掩護，真的兒子流落在外，到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慕家大少爺其實是假的。。

別說是繼承慕氏了，現在就連認祖歸宗都難了。

“這就要看看他是不是個聰明人了。”

慕北霆面色鬆弛的輕哼一聲，按照他之前對夏煬的了解，這個人，絕非泛泛之輩，也絕不是慕文昊那樣的草包能比擬的。

甚至慕北霆都覺得，如果不是安姿嫻當年出昏招，夏煬放在慕家長大，那慕老爺子有這樣的兒子，不知道該怎麼開心的睡不着了。

只是可惜，這一切的可能，都被安姿嫻自以為聰明的計劃給毀了。

只能說，夏煬可惜了他那一身的才華，卻全都葬送在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手裏。

“你覺得夏煬會不會像安姿嫻一樣，回來和你爭慕家？”

苑汐問了一句，又覺得自己這話不妥：“也不能說爭慕家，慕氏現在也不復存在了，不過你手裏有錢啊，你說他會不會像安姿嫻一樣，也盯着你手裏的財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