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牛奶與巧克力
因為這並不是一個有大牌明星參加的節目,錄製結束后嘉賓和觀眾都很隨意地離開或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談。
陳文滿腦子都是那一句“你好,陳文”。他不斷地在想,葉星瞳是怎麼知道自己的?方成毅他沒有神通廣大到這程度吧?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葉星瞳已經不見了蹤影。陳文只得收拾起疑問跟着人流向外走去。
走到電視台的大門口,他又看見了葉星瞳。她沒有卸妝,只是將頭髮紮起來成為馬尾。她身上裹着厚厚的長款羽絨服,卻因為小腿仍有一截裸露着,顯得有些發抖。
陳文本應該從她身邊走過,卻鬼使神差地在距離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沒有表情,直勾勾地看着葉星瞳,葉星瞳也看着他。
其他觀眾和電視台工作人員不斷從兩人身邊走過,他倆卻好像被時間凝結住了似的,一動不動。
直到沒人了,陳文才開口說了他對葉星瞳說的第一句話:“你……冷嗎?”
她的第一反應似乎是搖頭,但馬上又改成了猛烈地點頭。
陳文繼續說道:“你去哪我送你吧?坐我的車,我把暖氣開大一點。”
葉星瞳臉上小小地抽動了一下,那是她笑了。她笑得那麼甜又那麼親和,讓陳文不再緊張,也陪着她笑了起來。
他讓葉星瞳躲在大門裏等着,自己跑去發動了汽車。將空調調大,又故意用比平時高一點的轉速點了幾下油門后將車開到了大門口。然後打開車窗,招呼葉星瞳跑出來上車。
葉星瞳一上車就捂着嘴笑個不停。陳文用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並且漲紅了臉。那是車載藍牙連着他的手機,一發動就會播放他設置好的歌單。當然,那幾乎全是葉星瞳的歌。
開齣電視台後又行駛了兩個路口,空調終於暖和起來。葉星瞳舒暢地呼吸幾下,靠在副駕駛座椅上。
“你準備去哪裏?”陳文這才問道。
葉星瞳想了想,反問道:“我餓了,你呢?”
陳文只是緩慢地點了點頭。他不知道如果要帶一個歌手吃飯,應該去什麼類型,什麼消費標準的店。
葉星瞳也許是看穿了陳文所糾結的東西,她直接報了一家非常平民的日式拉麵品牌。
陳文知道附近的商場裏就有。只用了十多分鐘,他們便坐到了這家店最角落的位置里。倒不是葉星瞳是個歌手的關係,而是因為她沒有卸妝以及羽絨服里不合季節的裙裝,還是會吸引一些好奇的目光。
她點了一份麵條、一份海藻和一杯飲料。以這樣的消費配置,就與喜歡的歌手一起吃飯讓陳文覺得不可思議。但他還是問了傷透他腦細胞的那個問題:“你……是怎麼會知道我的?”
葉星瞳忍住笑,吃完已經撈起的一筷子麵條,擦完嘴才回道:“因為《牛奶與巧克力》。”
這個答案帶給陳文的震撼遠勝過什麼方成毅的介紹或者觀眾席上本就帶着名字。《牛奶與巧克力》是陳文的第一部小說作品,而且寫於七八年前。那時候在陳文腦中雖然有宏大的故事設計,卻行筆拙鈍。一個跨越二十多年深深影響兩代主人公的故事被他在生澀的描繪中僅僅十萬字便完本了。
但那本書仍然為陳文攢下了最初的一小批讀者。大約有三十四人曾經留言討論過,他們用的都是讀書軟件上的昵稱。他絕對想不到,其中竟很有可能包含了葉星瞳。
“我喜歡這個故事,喜歡這種明明是編出來的,卻似乎完全有可能發生,讓人不能自拔的故事。我更喜歡妹妹程妙心那種對命運不低頭的倔強。”
“你竟然讀過我寫的書……”
“就像我坐上你的車,聽見你在聽我唱的歌的感覺?”
“應該差不多吧。”陳文強忍住不斷交織着的激動和疑惑,努力在葉星瞳面前表現得彬彬有禮。
同樣,坐在他的對面的葉星瞳,一看就知道她也並不習慣現在這種小心翼翼的吃飯動作。
可能是覺得扮淑女的樣子吃飯的樣子比聊天更累,葉星瞳乾脆放下筷子,微微笑着,看着陳文說道:“你叫陳文,筆名是陳文舊韻,今年應該三十二了吧。除了寫作以外,還是個軟件工程師,。”
陳文有些想起來了,自己一定在某些填寫個人信息的地方以這種格式介紹過自己。應該是與文學創作、交流有關的平台或者活動。
“那為什麼,你一眼就能認出我?就算看過照片,在茫茫人海中第一次毫無預見的碰上,不可能一下子就確認是我吧?”陳文的表達充滿了理科男的特點。為了完整而啰嗦,用上儘可能多的詞來使表達更詳細完整。
葉星瞳抿住了嘴,這讓她看上去更加靈動和可愛。同時她的臉上也泛起一陣紅暈:“我一直都關注你和你公司的微博。你在秋冬季節總是一件外套要穿大半個月,前幾天你們公司的合照里穿的就和今天一樣。”
陳文完全了解了。兩個人,居然互為……自以為不起眼的小粉絲。
兩人在拘束和緊張中吃完了這一餐。起身的時候陳文鼓起勇氣問道:“下一次我還能找你一起吃飯嗎?”
葉星瞳低下頭想了一陣。她為了上節目而貼的假睫毛看上去那麼長,長到將她每一次心思的觸動都在眉眼上放大很多倍,大到可以被陳文清楚地看見。
“下一次,還是我請你吃飯吧。”
“不不不,還是我請吧。我想請你吃一頓至少比今天這個更好一點的。”陳文又問道,“我現在送你回家吧,是……到哪裏呢?”
“電視台。”
“電視台?”不是剛從哪裏出來么?
葉星瞳輕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的車還停在電視台呢。”
……
看着這個躺在自己腿上睡着的人間精靈,陳文忍不住笑了兩下。但是這輕輕的顫動,將葉星瞳給弄醒了。
她坐起來,伸着懶腰問:“我睡着多久了?”
“差不多一個小時。”
“恩……”她深呼吸了幾下,“要回去了。有首曲子好不容易找到靈感,我想今晚把它抓住。等過幾天我把琴搬過來,你就可以陪着我一起了。”
陳文用輕吻代替了回答。
分別開車離開新家后,陳文回到了自己在市區另一側的家。短暫的相聚,讓他回味很久。甚至不捨得入睡,不捨得這份甜蜜再被噩夢驚擾。
但是不論熬多久,該來的夢境總是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