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殿試放榜
趙子弼萬錢買字的事很快在京城圈子中傳揚開來,陳有鳥的名字開始為人所知。
民間常言:人怕出名豬怕壯,但對於文壇士子來說,名望是他們渴望追求的東西,可作為晉身陞官之道,還能當做護身符來用,故而有“養望”的說法。
紫寧府消息靈通,老嬤嬤立馬跑到鬍子寧面前打起小報告,頗有不平之意。
自家公子對陳有鳥那麼好,送去的賀禮不知能換多少錦繡文章了,陳有鳥倒好,寫出詩詞墨寶后,居然賤賣給了別人。
這算什麼事?
蘊含文氣的墨寶是搶手貨,不少名門望族,以及王府宮裏都在大肆收購,導致常常有價無市。一些權貴門第,乾脆養着一群文人,專門用來寫東西的。
不過這種做法收效甚微,難以寫出有價值的筆墨來,表明圈養的方式根本行不通。
還得在市面上選購,或者找文學大家定製。
為了給鬍子寧治療神魂之傷,老嬤嬤們殫思極慮,想盡各種辦法。
鬍子寧慵懶地躺在胡床上:“施不望報,有心意即可,我不會看錯陳學長的。”
老嬤嬤不以為然:“天下間的人,哪有不狡詐險惡的?”見鬍子寧神色不愉,語氣一轉:“我並非說陳相公忘恩負義,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眼看殿試放榜,不出意外的話,他將外放為官了,到時忙忙碌碌,怎麼寫東西?”
鬍子寧忽然來了精神:“你說他能考中多少名?”
“依老奴看,他排在二甲應該沒問題。其實最好掉到三甲去,王朝如今人浮於事,同進士難以遞補為官,正好賦閑在家,悲春傷秋的,能寫出好詩文來。”
老嬤嬤很有算計地道。
鬍子寧說:“為何不能進一甲?考個狀元噹噹那才春風得意。而且一甲三人俱會被授予翰林,能夠留在京中。”
老嬤嬤回答:“狀元哪有那麼容易考的?以陳相公的年紀,難。”
鬍子寧冷笑道:“考試看的是文章見識,又不是看年紀,排資論輩。”
老嬤嬤一本正經地說:“王朝考試,講究的東西多着呢,人情練達,還得寫對主考官的口味。”
“要不我與你打個賭?我賭學長能中一甲。”
老嬤嬤:“……”
她猛地發現自己或許是太閑了,這種事有甚爭論,甚至打賭的價值?不管陳有鳥考中多少名,一甲還是三甲,都是閑事而已。
當即道:“公子,我有事忙,告退了。”
轉身便走,身後傳來鬍子寧“嘻嘻”的笑聲,清脆悅耳,彷彿打賭贏了似的。
……
從考完殿試到放榜,中間相隔的時間要比會試那些短得多,三天而已。
對於各位考子而言,放榜可不是閑事,而是至關重要的大事。
是日,要沐浴更衣,焚香敬禮,神態肅穆。
由於殿試不落榜,考子們少了幾分忐忑,也不會急着守在張榜處,派遣隨從小廝去看便好了。自己則留在住宿處,等待傳訊的快馬報喜。
這樣,才能彰顯出氣度來。
本次殿試放榜,負責看榜的不再是老覃,而換成了郭遠明主僕,郭遠明主動攬了該事務,表現得比正主陳有鳥還要緊張得多。大清早起來,洗漱乾淨,一個勁催促小廝阿福。
阿福忍不住道:“公子,你急什麼?”
郭遠明叱喝道:“你懂什麼?我現在寄身為幕僚,聖人曰: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不做點事,有何顏面跟隨左右?”
這是明面上的講法,暗地裏,他也是真希望陳有鳥能高中一甲,二甲也可接受,但千萬不要掉到三甲去。
三甲同進士,一個“同”字,那出身待遇就差遠了,沒有人脈關係的話,甚至無法補缺上任,只能在家閑置候補。即使去當官,也坐不到好的位置上。
要是幕主坐了冷板凳,幕僚能好到哪去?說不定被嫌棄,一句話便開除了。
在郭遠明心目中,自己的前途已經和陳有鳥緊密綁在了一起,休戚相關。
在去看榜的路上,阿福忍不住問:“公子,你說陳相公能考中多少名?”
郭遠明摸了摸下巴:“結合他舉子試和會試的名次,估計能考進前一百。”
阿福驚嘆出聲:“那放榜后,豈不就可以走馬上任了,能當個什麼官?”
郭遠明笑道:“沒那麼快,依照程序,放榜后是戴花遊街,參加瓊林宴等。另外,新晉的進士們都可以衣錦還鄉,足有大半年的假期,最後才啟程赴任。”
說著,掩飾不住的羨慕之意,為什麼自己在會試沒考好,以至於落榜了呢?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悔不當初啊……
阿福又問:“那樣的話,咱們都要跟着去海岱郡?”
“自然的事,總之陳幕主去哪,我們就去哪。”
投靠陳有鳥這幾天,那真是吃喝不愁,住得舒坦,經歷過那段不堪回首的流落街頭的日子后,郭遠明真是怕了,就算陳有鳥給足盤纏資助他回家,他也不願意。
回去做什麼?
繼續寒窗苦讀?
別傻了。
考過那麼多次,郭遠明自我感覺自己的文章已經寫得相當嫻熟,差的只是火候而已。
火候不是埋頭苦讀所能帶來的,要走萬里路。
跟着陳有鳥,大樹底下好乘涼,走路不用遭受風吹雨打,多好的選擇。
不管怎麼看,陳有鳥都是一個很好的幕主,打着燈籠都難找。日後郭遠明就算也考上了,這條關係也不能斷。
阿福卻有點想家了:“那老爺夫人怎麼辦?”
郭遠明道:“看過榜后,我會修書一封寄回家去,爹娘會理解的。”
阿福沒法,他是來服侍公子的,聽候吩咐便是。
郭遠明滿含期望地道:“其實陳幕主能考進一甲那是最好的,頭三名進士及第,可以直接進翰林院做事。如此一來,我們也能留京了。”
京城繁華似錦,在此住過一段時日,就有點樂不思蜀,不想去下面的小地方。而且留京的話,不用奔波勞碌,三年後直接參考,多好的事。
不過郭遠明心中也明白考中一甲的難度,難以實現,陳有鳥實在太年輕了些,又並非出身真正的名門望族,缺乏相關的底蘊和支持。
說話間,兩人來到放榜處,早已人群熙攘,擠都擠不進去。
見狀,郭遠明不禁又埋怨起來,說阿福拖拖拉拉的,以至於耽誤了功夫。沒有搶到好位置,怎麼看榜?
阿福內心腹誹:還不是你換了兩三套衣服都不合心意……
等了一陣,前頭喧嘩,人頭涌動,卻是官吏們捧着金黃色的榜單出來了,開始張貼在牆上,巨大的一匹,足有數丈長短。
距離得遠,郭遠明眼神又不太好,即使蹦跳起來,也看不清,急得團團轉。
這時候,前面看到金榜的人開始自發地大聲念起來:“嘩,狀元是來自壽安郡的黎源星……探花‘陳有鳥’……”
郭遠明依稀聽到,身子一個哆嗦,猛地抓住阿福:“阿福,你聽到了沒?是不是在念探花‘陳有鳥’?”
阿福眨了眨眼睛:“好像是。”
“什麼叫‘好像’?快仔細聽聽!”
現場早嘈雜成一鍋粥,然而第一甲前三的名字始終被眾人傳誦着。
得了確認,郭遠明身子扭動得像發了羊癲瘋似的,阿福趕緊把他攙扶住了,好不鬱悶:不知自家公子激動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