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五章:卧底
靈酒靈食在前,陳有鳥顧不得客氣,大快朵頤,要好好吃一頓。
赤陽生看着,微微一笑:“師弟,此番你金榜題名,可有什麼打算?”
陳有鳥回答:“會試考中,但最終名次結果得等到殿試后才見分曉。”
“不是說過了會試,殿試也十拿九穩的嗎?”
“不錯,除非出了極大的問題,否則都會榜上有名。然而會分成一甲二甲等,並按照名次來任用。”
一甲三名“進士及第”,那是鐵打的翰林學士;二甲進士出身;到了三甲,只能被稱為“同進士”了。
雖然名為“同”,實則“不同”,處境尷尬,等於備胎。
到了殿試階段,名次上的差異才真正顯露出來。
赤陽生恍然道:“原來如此,不過你金榜題名后,自是能做官的了。”
陳有鳥點點頭:“天下偌大,朝廷官職數不勝數,做官,也不易。”
赤陽生望着他:“你可是後悔了?當初我便勸你重返嶗山,逍遙修行,自由自在。”
陳有鳥似笑非笑:“敢問赤陽師兄,你現在逍遙自在否?”
赤陽生一愣,一時間竟不好回答。
自己逍遙嗎?
的確比很多人都逍遙,可真正自在嗎?卻又未必,他本來閉關修鍊,正在緊要關頭,一道師門法旨傳來,便要下山入京辦事。
此件事情,還是他不怎麼樂意的。
那又如何?
師命難違!
想了想,嘆息一聲:“天地就是一個大囚籠,身在其中,哪有完全的逍遙自在?”
陳有鳥一聳肩:“我倒是覺得,此心逍遙,此身則自在。”
“此心逍遙,此心則自在?”
赤陽生咀嚼着這話,眼神明亮:“師弟的心境果然打磨到家了,在這方面,我不如你。來,敬你一杯。”
陳有鳥打趣道:“一杯怎麼夠?起碼三杯。”
赤陽生哈哈一笑:“沒問題,今日請你上車,吃的喝的,管夠。”
“那我就不客氣了。”
客氣不能當飯吃,何況這等品質上佳的靈酒靈食,莫說價格肯定高昂,甚至有錢都難買得到。
一頓風捲殘雲,終於吃飽喝足。
馬車依舊在慢慢走着,感覺在城中繞圈子,並沒有去哪個目標地點的打算。
陳有鳥滿足地道:“俗話有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我現在吃完喝完,師兄有事請說。”
赤陽生眼眸精光一閃:“陳師弟果然爽快,我便開門見山了。你考得功名,當進入官場,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所以道庭方面,想要把你培養起來,日後青雲直上,甚至入閣為相。”
他說的“培養”,實則便是“扶植”的意思,說難聽點,喚作“卧底”、“間諜”、“二五仔”。
陳有鳥手指摸了摸下巴,苦笑道:“道庭可太看得起我了,我雖然僥倖一路考中,但踏入仕途,又是另一番局面。再說了,我為在籍道者,朝廷那邊豈會不調查清楚?光這一點,便觸犯忌諱,難以被重用。”
赤陽生笑道:“這點你放心,道庭會以‘貪戀富貴,荒廢道行’的名義將你開除。”
聽到這話,陳有鳥莫名感到熟悉,這是典型的無間警匪片套路呀。
“這樣朝廷就會信了?”
“第一,你與道庭之間的關係本就不深;第二:你的言行舉止更像個讀書人,而非修行者;另外,朝廷方面肯定會對你進行考核之類,到時候你表現優秀,又有人大力推薦的話,自然就能上去了。”
陳有鳥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可以推測得知,道庭在朝廷安插的人手不會少。
不管什麼位面,當涉及權力爭鬥,陰謀詭計這些永遠都不會缺席。
陳有鳥問:“我被開除道籍,也就是說不能再當雲山觀的觀主了?”
赤陽生笑道:“以你現在的身份,還當那小道觀的觀主有甚意思?而且你放心,你的宗族在海岱郡會獲得道庭的大力支持,甚至可能成為名門大族。”
其實陳有鳥現在,的確不怎麼在意當不當觀主了,對於宗族也沒甚感情,但不管怎麼說,族中還有王伯他們在,差點忘了某個漂流在外生死未卜的父親。
沉吟片刻,又問:“如此一來,我是否得經常向道庭彙報?又或者,是不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任務要完成?”
赤陽生一擺手:“你想多了,道庭對你寄予厚望,況且你正年輕,前程遠大,不急在一時。因此,現在道庭交給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升官發財,其他一概不用理會。”
陳有鳥:“……”
想來也是,他剛從道庭轉向朝廷,屬於新丁一個,就算做官,又能做到什麼大官去?對朝廷的影響微乎其微,更別說能竊取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了。
他眨了眨眼睛:“道庭就不怕我在紅塵打滾,榮華富貴,享受慣了,就此變節?”
赤陽生雙臂抱胸:“怕,所以你得發一個太上誓願,一旦違背,將身死道消。”
陳有鳥雙眸一縮:“如果我不發呢?”
赤陽生嘆口氣:“陳師弟,道庭派我來,是有原因的,因為我與你有着情分,能好好說話,沒必要鬧得不愉快。”
陳有鳥微微低頭下去:“我明白了,道庭能讓我青雲直上,也能讓我跌落污泥,死無葬身之地。”
赤陽生沉聲道:“陳師弟,你剛才說了,此心逍遙,此身則自在。你本是修行者,怎會迷戀人間富貴?那些都是浮雲,毫無意義。所以幫助道庭,對抗朝廷,此乃吾輩道義所在。”
陳有鳥笑了:“師兄說得對,好,我發太上宏願。可是,我該怎麼發誓?”
赤陽生早有準備地拿出一面青銅鏡子:“很簡單,你照着鏡子,然後把一縷精血塗抹上去,念好誓詞,即可完成。”
在此之前,陳有鳥曾多次聽聞“太上誓願”,但真正發誓,卻是第一次。
當誓願生成,他立刻感受到了元神異樣,彷彿被套上了一層東西,模模糊糊的。
赤陽生收好銅鏡:“師弟,其實這太上誓願非常寬鬆,只要不背叛道門即可,平常時候,毫無影響。”
陳有鳥問:“那師兄你?”
“我當然也發了,只要是道場的親傳弟子,人人不可豁免。太上誓願絕非束縛,而是一種資格,一種榮耀,下面多少弟子想要獲得發誓的機會而不可得呢。”
赤陽生朗聲道。
其所言不虛,對於忠於道門的弟子來說,誓願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想要欺師滅祖的,則是另一回事了。
赤陽生又道:“其實我挺羨慕師弟的。”
“哦,為何?”
“上面說了,只要你做得好,立下大功,即可獲得龍虎天丹,還有煉神級真功。嘖嘖,這可是成就真人的法門所在呀。”
陳有鳥心裏腹誹:畫餅誰不會?口中笑道:“立大功恐怕需要好些年,現在能否先賜下點好處?”
赤陽生笑罵道:“車上這頓吃喝,還不夠好的?”
“若是別人來找我,就差不多了。可師兄你親自來,咱們久別重逢,總得給些見面禮。”
“好說,這疊符紙,還有這支符筆,便都送給你了。”
“多謝師兄。”
赤陽生道:“師弟,事情就這樣,我不送你回去了,以免招惹懷疑,你在這裏下車吧。”
“好的。”
陳有鳥下得車來,發現自己在一片偏僻的街巷處。目送馬車離開,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嘴裏喃喃道:“只需要升官發財嗎?太便宜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