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番外

第132章 番外

丹尼爾走進大會議室,表情十分嚴肅。

“重溯文明計劃”項目組的全體研究員此刻都聚在會議廳里,大多心裏惴惴不安——畢竟自從上次磁場參數出錯之後,這位負責人在他們面前就再也沒有笑過。

今天更有些變本加厲的味道。

果然,丹尼爾開口:“今天,有個極為重要的消息要告訴大家。”

他的語氣聽來,竟有些沉重。

不會吧!——絕大多數研究員都在想:千萬別是他們的伊南情況不妙吧?

自伊南回歸,已經有兩個月。作為這世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完成了通過時空隧洞穿越,又回到了本時空的人類,她在這個兩個月內,不得不待在無菌環境裏,並且配合醫學家做各種各樣的研究。

丹尼爾作為項目組的首腦,一直陪在那裏。

研究員們大多是智商相當高的傢伙,一看丹尼爾這副表情,就自動腦補了七七八八。

“伊南,我們的伊南……”有人快要當場哭出來了。畢竟伊南在整個組裏人緣相當不錯,和丹尼爾相比……像是兩個極端。

“這個消息是——”

丹尼爾偏頭看向門口。研究員們循着他的眼神看去——一個年輕姑娘正俏生生地站在門口。

這份突如其來的欣喜席捲了整個會議室:“啊啊啊,伊南,你總算出來啦!”

房間裏響徹齊聲歡呼。只有伊南悲憤地繃緊了臉:說清楚點,什麼叫做“總算出來了”?

這群研究員們竟然一個都沒意識到他們的言語有什麼不妥,有幾個急性子的傢伙已經推開椅子,直接沖了出來,衝著伊南就是一個熊抱。

還有人在經歷了這樣的情緒轉折之後,拍着桌子大聲問:“丹尼爾……你怎麼回事?”

丹尼爾抿緊了嘴,心裏卻覺得自己有點兒無辜——是她說的嘛,她想要見到“不苟言笑、兇巴巴”的樣子,那不就是他現在這副模樣嗎?

伊南一一與她的夥伴們擁抱致意,同時還需要忙不迭地回答他們的問題:

“沒問題了,大夫說我已經恢復到和正常人完全一樣,之後可以和大家並肩工作啦!”

“你說的這些我記得很清楚,回頭你的報告我幫你看看。”

“……”

“對了,我給大家帶來了禮物,相信各位一定很喜歡。”

她背後還有一架小推車,推車上放着一個大大的木桶,還有很多陶杯。

“這是完全按照蘇美爾人的古法釀造的啤酒,不含任何現代的添加劑。我請大家來品嘗品嘗它的風味,各位也幫我看看在現代社會有沒有市場……”

伊南自說自話地取了一柄漏斗,和一把木勺:古法釀製的啤酒需要過濾,否則就會把作為助酵劑的黑麵包和渣滓一同喝進去。

她把過濾好的啤酒遞給滿臉好奇的同事們。

他們依次品嘗,然後咂咂嘴,表情奇特。

“怎麼樣,味道好不好?”伊南滿懷期待地問。

“嗯,這個……”她的同事們非常委婉地回復,“相當特別!”

完全按照古法釀造的啤酒,有一股很濃重的酵母味,比較苦,另外不像現代的啤酒一樣有“汽”,喝慣了現代啤酒的研究員們很難習慣這個味道。

伊南:“要不要再來一杯?”

“這……謝謝,還是不了!”

“伊南,真的謝謝你,這杯……我帶回辦公室去慢慢品嘗……”

“抱歉啊,我先去趟廁所,一會兒就來!一會兒就來!”

伊南沒忘了告訴他們:“沒關係,這啤酒還有很多,一會兒回來繼續喝啊!”

這誰還敢在大會議室里繼續待着,研究員們一個個都準備腳底抹油。誰知這時人們身後響起了一陣清朗的笑聲,笑得十分歡暢——

項目組成員們紛紛停下了腳步:他們還從未聽過這樣的笑聲,他們還從未聽過丹尼爾這樣暢快地笑過。

這位身負重責的項目負責人,到今天終於卸下了全部壓力。

可是這笑聲的魅力還是抵不過“古法啤酒”的威力,研究員們因為笑聲而駐足片刻之後,繼續一個接着一個地開溜。偌大的一間會議室里,最後只剩下伊南和丹尼爾兩個。

“好像……這啤酒的,接受度不夠高啊!”伊南訕訕地說。

“並不,”丹尼爾朗聲說,“接受度很高,但是他們更喜歡獨自品味這種飲品。”

他向伊南伸出手:“難道沒有我的份兒嗎?”

伊南靈活地又濾出一杯,遞給丹尼爾,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品嘗,心裏想:看起來,他是真的挺喜歡……和牧羊小哥一樣。

她終於露出笑容,眼光明亮。

她卻不知道,丹尼爾真的“記得”這種味道,因此他很習慣,很喜歡。

丹尼爾捧着陶杯,小口小口地啜飲着,彷彿杯中是一杯香濃的咖啡。

“好了,廢話不多說,開會!”待他飲完,丹尼爾放下陶杯,宣佈開會,並且關上了大會議室的門。

伊南:這……

偌大的會議室里,只有他們兩個。

這開個什麼會嘛?

伊南歉然:“都是我不好。”她不該帶啤酒來的。

“不,這樣正好。”丹尼爾卻顯得很自如,“反正這會議的內容,都是為你一個人準備的。”

為你,一個人……全是為你,準備的……

“這次會議的議題是,‘重溯文明計劃’在達成實驗目標之外,還給這世界帶來了什麼變化。”

會議室的投影儀開始播放起了幻燈片。伊南連忙坐正了身體,她對待科研任務的態度一向認真。

屏幕上出現了亞歷山大港的大圖書館,雄偉壯闊,綿延數里,是伊南在公元前見到的樣子。

她非常激動:“難道,難道……”

難道因為她的努力,這座大圖書館得以從時代的長河中留存下來了?

“並沒有。”丹尼爾無情地潑了她一瓢涼水。

“在項目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就曾經討論過,個體行為對整體文明演進的影響無限趨近於零。本項目也基本驗證了這一點。”

“亞歷山大圖書館在凱撒時代躲過一劫,沒有付之一炬;但是在那之後,隨着時代變遷,這座建築也一直經歷着歲月的侵蝕、戰火、刀兵、偷盜、變賣……最終這座文明的寶庫也帶着它的館藏一起,消失在茫茫歷史之中……”

伊南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想想,當年維特魯威曾經奮不顧身地撲滅燒至圖書館的大火,而她自己也曾留下一筆財富,託付給可靠的人繼續照料圖書館的館藏——但現在看來,這些努力都已經付之東流,歷史還是會默默地回到它原本該有的軌道上。

她坐在會議圓桌跟前,遺憾地托着腮,出神地望着屏幕上那座宏大的建築。

“但是這也不能一概而論。”丹尼爾話鋒一轉。

“因為有一個人勇敢地穿過了‘時空隧洞’,前往公元前的各時空,讓我們得到很多關於人類文明的第一手資料——她曾經支持了亞歷山大圖書館的建館和古籍的翻譯與整理,通過她當時的工作,我們在現代已經能夠複製幾乎全部的古籍——”

“真的嗎?”

被誇獎了的伊南又驚又喜。

“是的!”丹尼爾沉穩地點頭,手指輕點,屏幕上開始交替出現項目組復原出來的各種古籍,包括泥板和羊皮卷。

“因此,個體行為並不是不重要——我必須感謝你給我上的這一課……”

伊南喜孜孜地望着丹尼爾。她感覺到丹尼爾的眼裏已經開始流露出溫情。但不知怎麼回事,對方突然又板起了臉,擺出一副不苟言笑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手指點點,屏幕上圖像變幻,出現了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遙感地圖。

“還有一些微小的變化,雖然你影響的只是某一個時代,但是我們發現,這些變化還是保留到了現代。在實驗進行的這一段時間裏,這些變化在悄然發生,而且是向好的——”

“比如,兩河平原的水土得到了更好的保護:這可能是那裏的人類很早就開始使用節水灌溉技術的緣故。”

伊南看見遙感地圖上兩條大河之間的區域,果然多了星星點點的綠色。她回憶起當初被“空投”時,曾經見過黃沙漫漫的兩河平原。很明顯,自己當初生活和勞作過的那片區域,在她的影響下,改進了耕作方式。

在她離開之後的兩千年裏,這種新的耕作方式還是對當地的水土保持起到了正向的作用。

為此伊南感到格外驕傲。

丹尼爾隨手翻到下一頁幻燈片,上面出現了一本古籍——古籍上的頭像她很熟悉:莎士比亞。

“這……”伊南疑惑了。

莎士比亞是公元後15世紀的偉大劇作家,與她有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莎士比亞的劇作《哈姆雷特》裏有一句名言……”

伊南傻乎乎地續:“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丹尼爾搖搖頭,他眼裏的笑意幾乎快要溢出來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一張臉卻總還是繃著。

“軟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①”

伊南頓時嘟起了嘴。她當然對這一句印象很深,但是她也很不喜歡——憑什麼就說女性是軟弱的?莎翁這句詩真不是開地圖炮的先河嗎?

丹尼爾瞭然地看着她,彷彿在說:知道你會怨念。

“但事實上是,在你歸來之後,我剛巧查閱了一本早期出版的《哈姆雷特》,這句話竟然消失了。”

“我當時堅持我的記憶沒有出錯,於是去查閱各個年代出版的《哈姆雷特》,從早期孤本一直找到現代,都沒有找到這句。”

“你能想像我當時的震驚嗎?——我試圖證明你的行動影響了世界,可是我卻沒有證據。”丹尼爾說。

伊南低頭沉吟,心想:難道真的是她?當年她所“樹立”的迦勒底女王形象,永遠改觀了人類對女性的觀感,以至於像莎翁那樣的劇作家,終於沒好意思將“軟弱”之名冠於整個女性群體的頭上?

但如果真的是因為她,因為她在公元以前改變了人們對女性的觀感——丹尼爾說得對,這又怎麼證明呢?

“我去聯絡了所有飾演過哈姆雷特這個角色的演員,無論是舞台劇,還是影視劇,詢問他們對這句台詞是否有印象。得到的答案全都是有印象——”

“但是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一夜之間,這句台詞就這麼消失了。這句台詞,目前只存在這些演員的記憶里,並無其他實證……”

伊南聽見丹尼爾的解說,激動地漲紅了臉。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丹尼爾高冷地一擺手,“我並沒有把這個發現當成一項研究成果提出來,我希望你不會介意。”

伊南馬上明白了丹尼爾的意思,她很靈巧地將手指放在自己唇上,比了一個“不作聲”的手勢。

既然莎翁自打一開始就沒有這麼“地圖炮”過,那麼他們就不要把這句話再提出來說了。

兩人迅速地就這一“發現”達成了默契。

丹尼爾見伊南如此善解人意,永遠能與自己心意相通,眼神早已化為溫柔的春風——他總算感覺自己臉上的高冷表情綳得十分辛苦,輕輕地咳了一聲。

卻見伊南雙肘撐在桌面上,正捧着面頰,定定地望着他。

“怎麼?”丹尼爾突然覺得心頭沒來由地一慌。

“沒什麼?”伊南嘻嘻笑着開起玩笑,“頭兒,您為什麼永遠都是這樣一副表情,會不會覺得很辛苦?”

丹尼爾頓時覺得很委屈:“不是你說想要見到我‘不苟言笑、兇巴巴’的樣子?”

一句話出口他頓時覺得要糟糕。

伊南已經雙手掩口,一雙眼睜得圓溜溜的。

“你——”

你露餡啦!

“不苟言笑、兇巴巴”這七個字,是伊南對維特魯威說過的話。

當時她曾經在犯迷糊的時候,要求維特魯威擺出一副“不苟言笑、兇巴巴”的樣子。

本來丹尼爾可以辯解說他是通過數據傳輸了解到的這件事,偏偏丹尼爾自我代入了,說的是“想要見到我……的樣子”。

伊南套出了丹尼爾的真心話,正有些小激動和小得意,她靠向丹尼爾,眼神明亮,小聲問:“所以你真的知道‘維特魯威’當時在想什麼?”

丹尼爾肅然點點頭,伸手指指自己的額頭:“全在這裏。”

他一樣擁有屬於維特魯威的全部記憶。

“那太好了,我正想問……”

伊南說到這裏,突然啞了,臉色變了。

她推椅子站起來,漲紅了俏臉。她下意識想要伸手捂住面孔,硬撐着忍住了。

“馬可,他……”

維特魯威曾經為她在靜室里畫過一幅唯美的畫作,這麼說來,維特魯威看到過的,丹尼爾也同樣看到過?

伊南窘極了,雖然她並不覺得羞恥。

維特魯威為美而作畫,他們兩人之間本就坦蕩——但問題是……

如果丹尼爾真的通過磁場,一脈相承了屬於同一個靈魂的記憶,那麼,他也應當記得……希律做過的事,撒爾做過的事?

希律吻過她。

撒爾娶了她。

伊南感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馬里亞納海溝,這輩子應該也填不平。

這樣算起來關係就非常複雜了,丹尼爾同時是她的前任、前前任,和前前前任?

她伸手一拍額頭:這以後還怎麼做上下級?

“丹尼爾……我想,我是不是先回我原先的研究院,遠程做一段時間的研究?”她說得語無倫次,“等……等我們大家都冷靜了,我再回項目組來?”

畢竟只有真的面對了,她才意識到她一時半會兒很難全盤接受這份感情。

她愛這個靈魂,但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和眼前的人相處。

丹尼爾皺起了眉。

好不容易把她盼回來了,這傢伙現在想跑?

於是他指指屏幕,用冷靜而鎮定的語氣回答:“幻燈片還沒有放完。”

伊南:……

這傢伙竟然還在開會?!

她就算是要跑路,也應該等到會議結束。凡事都應當有始有終。再者,她也應當尊重對方為了準備這些材料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

於是,伊南努力告誡自己:要保持專業!

她在圓桌一旁坐好,端莊地開口:“非常抱歉打斷,您請繼續吧。”

於是丹尼爾手指輕點,屏幕上出現了一本書的封面,封面上金光燦燦的一行大字:“Dearchitectura”。

這正是《建築十書》,維特魯威的傳世之作。這本書成書於維特魯威晚年,

一頁翻過,屏幕上出現了這本書的序言。

“大自然並未賦予我超越常人的才幹,我的面貌因年月而老丑,疾病已奪去了我的精力;因此,我希望用我的知識,與所創作的書籍,來回饋曾給予我無限支持的人②……”

伊南聽丹尼爾朗讀這段序言,一時間百感交集。在她耳中,丹尼爾的聲音與維特魯威非常相像,漸漸地,她似乎看見了維特魯威,她離開之後的維特魯威,年紀漸長漸成熟的維特魯威……

*

維特魯威在羊皮卷上寫下最後一個字,他小心地護着他的羊皮卷,等待墨跡干透。

室外正在新修一條引水道,敲鑿巨石的聲音不斷傳來。水道盡頭還將再建一座巨大的水車——維特魯威卻不覺得吵鬧,他知道這條水道修好以後,能給周圍羅馬人的生活帶來多大的便利。

墨跡終於完全乾透,維特魯威小心翼翼地把這一頁和《建築十書》的其他書頁疊放在一起,舒出一口氣,彷彿放下了一樁心事。

他拿起手杖,慢慢地走出自己的書房。

暮色已漸濃重,修造引水道的聲音也已止歇。

維特魯威扶着他的手杖,望着天邊最後一抹霞光,微微揚起唇角,對過去他這一生頗為滿意。

在旁人看來,這也應該算是波瀾壯闊的人生了——他一直在軍中供職,見證了凱撒“我來,我見,我征服”的澤拉之戰,也見證了凱撒遇刺,羅馬共和國三方內戰,埃及女王追隨情人於地下,奧古斯都登上皇帝之位……你方唱罷我登場,而羅馬,也不再是“共和國”了。

當這一切都結束之後,奧古斯都看中了他的才具,賦予他更大的責任與使命,讓他有機會修建更多的民用建築,既有祭拜神明的廟宇,也有為普通人提供便利的公共和私人設施。

於是維特魯威成了最有名氣的工程師,主持奧古斯都時期規模最大的建築工程。當他老了,再也無法奔波各地主持工程的時候,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鄉,開始寫作《建築十書》。

現在,就在他的人生接近終點的時候,維特魯威覺得自己漫長的一生,沒有留下太多可遺憾的。

但若說遺憾,就只有那一件。

年輕時他在亞歷山大,他曾經遇到過一個神秘的女郎,她給了他一把通往“寶庫”的鑰匙。那座“寶庫”讓他這一生都獲益良多。

但是她非常突然地消失了。

他有把握自己與她曾有很深的淵源,只是他完全想不起來。

就像是隔了一層又薄又透的毛玻璃,明明敲碎了就是真相,但他卻始終找不到那個可以敲擊的着力點。

他和她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維特魯威曾經無數次想像過自己沒有隨軍開拔,而她沒有憑空消失——他們之後會怎樣?

也許根本不會怎樣。因為維特魯威習慣了獨處,除了偶然邂逅的那個女人之外,他這輩子都孑然一生,自由來去。

每當維特魯威想起這件人生之中的唯一遺憾,都會心頭湧起惆悵,暗暗詢問自己,是否曾為這女郎真的動過心。

而答案也就像是他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我不知道。”

現在,他望着西邊終於黯淡下去的天空,和慢慢升起的那一枚明亮星辰,他心中突然一動。

靈光一現,在他垂老之際。

他發覺雖然有什麼他這一輩子都沒能想起,但是他肯定,那會是非常非常美好的東西。

*

丹尼爾在講述了這一段“有如親身經歷的歷史”之後,望着伊南。他很久才能再次開口說出話來。

“作為一個歷史研究者,我十分感激你,你的決定,讓維特魯威為人類留下了瑰寶。”

“但我,無法在體會過他的心境之後,還能讓你離開。”

“因此,我希望,我們從此以後,彼此都不用再承受分離的痛苦了。”

丹尼爾起身,來到伊南面前,牽起她的手,單膝下跪。

※※※※※※※※※※※※※※※※※※※※

①莎翁劇里的一句台詞:Frailty,thynameiswomen.

②引自《建築十書》,有少量改動。

P.S.明天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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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建]被誤認是神明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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