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是他配不上她呀
因為這個花籃,南音才有了自信繼續每周唱一場,不過那個送她花籃的人,卻沒有再來。
……咳,顧久不是沒去,而是每次都變不同的裝去,他後來才知道這裏的人是不會給角兒送花籃的,怕太明顯,他也沒敢再送花籃。
他自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這一天,他照舊在最後一排看戲,還沒輪到南音上台,他就低頭擺弄着手機,身邊卻突然坐下來一個人。
顧久莫名其妙地抬起頭,班主微笑地看着他:“你是水蘇的朋友嗎?每次水蘇演出你都會來看,還給她送花籃。”
“……”
顧久咔嚓一聲將手機鎖屏,藉著黑屏,照了一下自己的臉,口罩帽子都在,他頓了頓,道:“你認錯人了,我今天第一次來。”
班主莞爾:“雖然你每次都換裝扮,但全場就你一個年輕人,固定坐在最後一排,還是很好認的。”
“……”大意了。
班主又問:“你是水蘇的朋友嗎?”
“我是她的,”顧久停頓了一下,語氣輕了一些,“戲迷吧。”
若真的是只是戲迷,大可以大大方方坐在前排看戲,把自己包得這麼嚴實,生怕別人認出他,哪像個正經戲迷?班主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個變態份子呢。
班主笑笑不說話。
戲台上正在演《昭君出塞》,王昭君頂着風雪遠赴塞外,表演情真意切,配樂大氣激昂,班主的手指隨着節奏點着膝蓋,隨意地說:“你要跟水蘇見一面嗎?她上次說要當面謝你的花籃。”
“不……”
“畢竟過段時間,她就要離開徽州了,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登台表演,你想見她也很難了。”
顧久心裏咯噠一下,迅速放下翹着的二郎腿:“她又要去哪?她不是已經拜你為師了嗎?不留下嗎?”
班主轉頭看他:“你連她拜我為師都知道?”
“……”又大意了。
好在班主沒有深究,只道:“她本來就是遊學到徽州,我雖然收她為徒,但她的心不在我這裏,還是想到外面看看。或許等她看夠了還會回來繼續跟我學徽劇,要是不回來了,我們也還是師徒,無妨。”
顧久對“南音離開”這四個字已經ptsd。
雖然知道南音大概率會和之前一樣,每到一個地方就給鳶也寄一張明信片,不會完全失聯,但還是怕下次找不到她。
他現在的要求不高了,知道她在哪裏,能像現在這樣,台上台下,遠遠看她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顧久,卑微.jpd
班主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戲票:“六月十五日我們徽州本地幾個戲班,會聯合辦一個戲曲串燒的活動,到時候南音也會登台,戲票送你,可以來看看,演完這出,水蘇就會離開徽州。”
顧久接了戲票,戲票背面寫了每個戲班會表演的人員和劇目,他找到“水蘇”的名字,她要演的是:“……游龍戲鳳?”
這齣戲……當年他和南音一起唱過。
他感覺好像有一隻手探入他的體內,拉扯他的血脈,心臟又緊又疼。
“對,這次是回饋戲迷的活動,選曲都比較輕鬆歡快。”
班主還在跟他介紹這個活動,說他們成立了一個戲曲協會,徽州當地叫得出名號的戲班都在協會裏,每年年中都會在一起排一出大戲,這個戲班花旦出名就出一個花旦,這個戲班老生出名就出一個老生等等,也是當地一大盛事,還會有一些折子戲,《游龍戲鳳》啊,《鎖麟囊》啊,這些喜慶的小戲也會輪番上場。
但顧久一句都沒聽進去。
他想的是當年和南音一起唱的《游龍戲鳳》。
皇帝微服出遊遇到賣酒女李鳳姐,見鳳姐貌美如花便納為妃帶回宮,他覺得這個故事可笑,皇帝和賣酒女怎麼可能終成眷屬?南音卻說這是跨越階級的愛,他很不以為然,認為階級這種東西,生來就不是讓人跨越的。
這句話或許有幾分現實的道理,但也足見他本質傲慢。
南音嫁進顧家,他總覺得她不配,他以為自己只是覺得她太心機,原來他是因為,瞧不起南音。
說白了,他對南音輕慢慣了,潛意識覺得和她只能逢場作戲,娶回家就是笑話,南音比他清醒,比他自己還要早看穿他,所以從來沒有對他有不切實際的奢望,動心了就分手,報復完了就離開。
她對他,就沒有天長地久的想法。
顧久自嘲地一笑,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憑什麼瞧不起她,南音漂亮,聰明,獨立,孝順,還會唱戲,明明就是他這個紈絝公子哥兒配不上她呀。
有個小學徒跑來找班主:“師父,水蘇在後台找你。”
“好。”班主起身,再問顧久一次,“你真的不跟我去見見水蘇嗎?”
顧久喪里喪氣地搖頭:“不了,我不打擾她。”
班主不多說,轉身去後台。
顧久看着戲台上唱跳俱佳的花旦,想到同樣在戲台上遊刃有餘的南音,配樂的鼓聲打得很快,像在催促着什麼,咚咚不止,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倏然起身追上班主:“我,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班主看了看他:“行啊。”
“你別跟南音說我經常來。”顧久沒想要和南音相認,打算仗着自己現在的打扮‘六親不認’,離近一點,看看她。
班主挑眉,還知道水蘇的原名叫南音?他果然沒猜錯,這是南音以前朋友,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躲躲藏藏不敢見南音,但想來應該沒有壞心思,他彎彎唇:“我答應你。”
有演出時的戲班後台,一般都很雜亂喧鬧,演員人來人往,顧久跟在班主後面,穿行在夾道里,心跳逐步加快,看到一面鏡子就停下來看看自己的打扮。
很寬鬆的衛衣,很嘻哈的工裝褲,鞋子都增高了兩三厘米,完美隱藏了他的體型,為了把自己變得更不像南音記憶中的顧久,顧久甚至還戴上了耳釘——他大學時打過耳洞,很多年沒戴了,南音可能都不知道他有耳洞。
要不是臨時買不到紋身貼,他還想給自己貼個紋身,把自己徹底變成黑帕男。
不過這副模樣,南音也一定認不出他,顧久呼出口氣,繼續跟上班主,已經能看到南音在前面化妝,他腳步又不禁慢下來,有了幾分“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水蘇,”班主揚聲喊道,“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上次送花籃給你的人,你不是說下次他再來,要當面跟他說謝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