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五十一章 安居平五路

一千兩百五十一章 安居平五路

第1266章安居平五路

惟精山間。

党項兵馬點集於此。

若以天時地利人和三者而論,毫無疑問在地利之事,偏在党項一邊。

党項多次利用地利之利大敗宋軍和遼軍。

廣袤的沙漠,湍急的河谷,綿延的高山等等都是天然有利於党項人,他們出沒其中,來無影去無蹤。

對於敵軍而言,常在此中暈頭轉向,但對党項而言,卻是深明利害。

其中惟精山便是党項所持的地利之一。

惟精山間,峽谷高深,水流湍急不能倉促行船。党項兵馬在此嚴守佈防,不斷以大木,鐵索礁石攔截江面,使宋軍從蘭州會州延河而下的計劃,始終不能實現。

特別是山下的惟精川沿岸,党項人多設哨屯,防止宋軍從會州渡河南下。

所以一直到了現在,宋軍之前在蘭州造船順流而下,攻打興靈之事始終不能如願。令章越的計劃落了空。

沈括等邊將等派出細作多次往返,想要探測水情河勢,但党項對細作防範甚嚴一直都沒有測得惟精山實情。

如今對於不少宋軍將領而言這惟精山只是一處地名而已,具體如何一直不清楚,甚至有的人連大概方位都不清楚。

可知党項防範之森嚴。

……

現在西夏軍帳之內,統帥大軍的是李秉常和梁太后。

國主親征一貫是嵬名家的習慣。

不僅是從李元昊,李諒祚起,李繼遷等國主就一直有率軍親征討的習慣,而這一次梁太后和李秉常同時親征也是一貫傳統。

為什麼不將梁太后留在後宮呢?

因為李秉常生怕自己這一次親征后後院起火,所以堅持要將梁太后帶在身邊。甚至連一直軟禁的昔日相國梁乙逋也帶在身邊。

同時也是李秉常賜死梁皇后,成了遼國女婿后,徹底將軍權掌握在手中,他需檢驗一番手中的權力。

不僅是梁太后同行,還有一干老臣重臣他們也是隨軍而來。

現在党項兵馬蟄伏在惟精山間已是數日。

軍帳里李秉常賜宴心腹。

眾人口裏嚼着肉,梁太後身子弱吃不了葷食,吃了幾口道:“此惟精山當年先帝屯兵在此,既可防備會州,又可南窺環慶。”

“后得了天都山後,再也不樂於此了。”

梁太后這麼說,令李秉常有些不樂。

天都山水源牧草都是豐美,以往李元昊,梁乙埋時常在此點集兵馬南下,

天都山在宋軍的全面進築下,從去年起便已是丟失,而今年連附近的蕃部都已經不來參與党項的點集了。

但人馬這惟精山裡棲息,如何能過得好。

可是沒有辦法。

李秉常拿起巾帕將嘴邊的肉脂一抹,然後對梁太后道:“這一次朕正要奪回天都山!”

梁太后道:“各家兵馬都不用點集,如今都是拿出先帝的威名,及幾十年來部族首領對我們心底的敬畏,這才使我們這裏能勉強號令這麼多兵馬。”

梁乙逋道:“陛下,宋軍在南牟川(西安州),打繩川一帶,修成城寨,以聯通涇原路和熙河路,若兩路聯合其勢不可遏也。”

“若我們出兵從此攻下天都山,切斷宋軍南北通道。此實為大勝。”

李秉常道:“不成,宋軍在南牟川佈置有重兵,宋軍在熙河路精兵隨時可以蘭州,涼州渡河襲我腹背。”

宋朝在涼州,蘭州一線駐有近十萬兵馬的重兵集團。

還有阿里骨和溫溪心兩大打手。兵馬之強盛,党項上下聽聞了晚上都睡不好。

涼州一失,党項部族上下都有觀望之心。

一旁統軍仁多保忠道:“陛下,其實惟精川也足夠我軍補給之用,以往我們從花馬池出兵,也常常在此歇息。”

梁太后聞言搖了搖頭,徑直走出大帳仰天道:“我大白高國要亡了。”

……

眾人議論一陣,仍是無果。

仁多保忠上前低聲道:“陛下,如今首領們因連續在蘭州,涼州等處戰敗,確實人心惶惶。”

“一旦未果,則大勢去矣。”

李秉常道:“朕多謝卿家的忠言,他們都只是面上反對朕,唯有卿私下與朕說心底話。”

仁多保忠道:“臣父丟失涼州,但陛下仍是對我仁多一家厚待如故。”

李秉常道:“之前仁多楚清叛朕,多虧是愛卿提醒朕,朕才沒有誤中奸謀。令其詭計不能得逞。”

之前御史中丞仁多楚清意欲謀反,行刺李秉常,多虧仁多保忠大義滅親,最後被迫出逃大宋。

也是因此仁多保忠非常得到李秉常信任,雖沒有給予統軍大將之職,但出入宮廷深得他的信任。

李秉常道:“卿焉不知此理。朕本待可以退兵,但這麼多老臣反對,一旦朕退兵,則顏面無存。”

“再說宋軍都進築至蕭關了,過了靈州川,再行兩百里就靈州了。涼州已失,我大白高國已是沒了河西。若是靈州再丟了,我大白高國則無矣。”

仁多保種道:“陛下,為何不與遼國祈求援兵呢?”

李秉常道:“你道遼國心思如何?他們已與宋人在談了。依朕揣測,宋朝一定會對遼國讓利,以換取涼州之地。”

“而遼國也不會迫得宋朝太緊。”

“所以朕要自謀出路!但未慮勝先慮敗的道理,朕是知道的。若此番出師不利,有何打算?”

仁多保忠道:“陛下,如果此番不勝,還請陛下就暫定省嵬城為北都,臣等誓與南朝周旋到底。”

李秉常自言自語地道:“不錯,省嵬城處於省嵬山與賀蘭山之間之間,處於靈州東北的大河之西,雖說貧瘠,但素來是党項與北方蕃部聯絡的北大門。”

“確實如不少大臣所言,在這裏可以更好的獲得遼國的幫助。”

仁多保忠道:“這裏原先是唐朝定遠軍,党項改為定州,宋稱之為田州,現在是党項的北地中監司。”

“省嵬城可農可牧,頗為可觀,商隊頻繁往來,正是監都之所。”

“可是省嵬城無險可守?”

仁多保忠低頭道:“只要與遼國和睦,陛下無需有此憂慮!否則日後若讓宋人奪了靈州,則……臣斗膽言此!”

李秉常當然對仁多保忠的忠心沒有任何質疑,如今這也是唯一出路。

同時對皇帝而言,遷都之事也可使內部凝聚力上升。

李秉常道:“朕死里求活,唯有這麼一搏!”

……

汴京之中。

章越告疾端坐在家中觀魚。

這一次倒不是有意裝病,而是章越真的是得了感冒。

這幾日病得暈暈乎乎,他是下不了床榻。

他以往看穿越小說好似主角都不食五穀雜糧一般,似乎從不生病。

如今章越病情稍稍痊癒,覺得一直卧在床上雖是大熱天裏,他也是被十七娘要求在身上多披了件衣裳。

這也是沒辦法,古人對抗疾病的方法,第一個就是不能受風。

其實章越經過錢乙的診治已是好了許多。

現在章越閑坐池邊看着池塘里魚兒游來游去,算是將這幾日關在屋中禁足的煩悶給稍稍減去了。

他這幾天雖不在相位,但各種信息也是從四面八方匯總而來

遼使蕭禧在談判之中,突然又獅子大開口,臨時加價的事。同時遼國在雲中和西京方向也是重兵壓境。

在從河東,陝西方面得來的諜報是,党項正點集各部兵馬正陸續經過花馬池趕來,至於意圖進攻的動向則是不明。

阿里骨雖進攻党項河西走廊的沙州等處。但也是不省心,阿里骨這邊打打,那邊又找了借口回頭與青唐部打在一處,不僅出工不出力,甚至隱隱還有背刺的打算。

王珪有些焦急,這麼多事應付不過來,一個勁地催促章越返回中書。

官家也是一日三趟派御醫和內侍上門探視。

這時候他們可真不離開章越。

而蔡確,邢恕這些日子倒有些活動頻頻,似在聯絡着什麼。

章越聽到不少風言風語,從歷史的借鑒來看。

宋朝一向有將打敗戰的宰相拿來頂罪的傳統。

譬如歷史上的蔡京,還有後來韓侂胄。

章越此刻心境平靜。

他坐在池邊看着天邊的浮雲,大有閑看‘雲起雲舒看風捲殘雲緣起緣滅看花開花落’的意境。

經歷了事情多了,大風大浪也多了,章越覺得可以以平常心應對眼前一切。

反正棋子都已是落下,佈局都已是完成,那麼自己坐看事態發展便是,下面怎麼走,他心底有數。

任他風起雲遊,且看我安居平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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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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