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百四十九章 党項點集
第1264章党項點集
在此宋遼談判,進築蕭關之時,朝中中書的宰執們仍想着爭權奪利。
這等事從來不因國事而有所緩解。
南明史不就是這般,都到了最後時候了,幾個南明政權團體居然還在內訌,而不思對抗清軍。
這樣的事古往今來都不會有差別。
元豐五年六月初,宋軍全面進築蕭關。
當宋軍攻勢從熙河路轉至涇原路后,宋軍不斷從環慶路,西安州及涇原路三個方向進築蠶食党項人的地盤。
好水川,定川寨之役當年都在涇原路爆發,李元昊當年甚至兵鋒直逼渭州城下。
而如今渭州已是成了宋軍涇原路的腹地,源源不斷向前輸送兵源,糧秣。
而環慶路宋軍則通過進築金湯,白豹與大順城,形成完整防禦體系,又進築興平城,以窺視韋州。
至於折可適屯兵於西安州州城,原先南牟會附近,當初章越王韶火燒天都山皇宮的地方。宋軍侵佔天都山後,不僅招攬了附近的蕃部,還將党項人的鹽田全數接手開發。
據折可適奏報每個月就可得鹽錢十四萬錢。
折可適也將出兵配合進築。
三路全面向党項施壓。
如此可以令党項不知宋軍虛實何在?
同時宋朝對阿里骨許以對半瓜分涼州貢道之利,並答允冊封對方為河西王。
阿里骨則出兵攻沙州,伊州,瓜洲,肅州四州。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從蕭關築城之事。
西軍名將種朴及徐禧為監軍率七千騎兵從平夏城而出,隨軍還有兩萬民役,隨軍攜帶各種修葺城池的木料兵械糧食,用騾馬裝載而出。
章亘將徐禧送出平夏城。
章亘道:“行院本要調一萬五千騎兵出塞築城,最後只給了七千,徐叔為何不與行院力爭?”
徐禧笑道:“自章公定下淺攻進築的章程以來,准許沿邊進築最多只能出動五千騎,如此就可以省卻後方轉輸之費啊!”
章亘道:“可是此番不同以往,此番進築蕭關,並非以往一般的小堡寨!”
徐禧看了一眼徐徐開拔的大軍,然後道:“東閣,其實你不必如此擔憂。”
“我軍自得涼州后,斷絕党項左臂,以往党項可以調動十二個軍監司,如今斷絕河西通道,最多只能點集八個軍監司來攻我。”
“現在又得了天都山,使西賊沒有聚並囤糧之地。昔南牟為党項巢穴所在。天都山乃畜牧耕稼膏腴之地,人力精強,出產良馬,夏人得此則能為國,失此則於兵於食皆有妨闕。這些都是不世之功,雖說尚未攻下興靈,但滅亡西賊已是大勢所趨了。”
聽了徐禧之言語,章亘道:“可是我等對這一次出兵仍是憂心忡忡啊。”
章亘說的都是事實。
宋軍目前所攻下的地方,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這些都哲宗後期元符年間方才取得的成績,而且當時宋朝進築於此時,經略使章楶已向稟告財力匱乏,人力也陷入嚴重不足。
而現在沈括仍有中央財政源源不斷的補給。
朝廷去年平涼州后所剩錢財還有大半。而打下涼州后,宋與党項延邊的番部覺得大勢已去,投宋者甚多,這些人陸續都已安置熙河路耕種棉田。
但從陝西各路上下皆是憂慮重重,甚至朝廷之中也是疑慮甚多,連章亘也是這般。
徐禧道:“當年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猶為憊也。”
“如今也是這般,抗兵相加,哀者勝矣。過莫大於輕敵。罪莫大於欲得。”
“居安思危,生於憂患,我軍以哀兵方可避免重蹈當初兩路伐夏之失。故而朝廷才一再告誡我等。其實丞相廟算之謀,真是遠邁古今,未畫竹之時,胸中早已是成竹。徐某慚愧,總喜歡攀些高招奇謀,卻不知平實近易的道理。”
說到這裏,徐禧感慨良多地道:“昔我欲取橫山,多次違背丞相的意思,如今放在這裏才知道丞相的真意。”
“積小勝為大勝,弱者道之用也,明白了這二者后,我才明白事功的真諦所在。”
章亘道:“爹爹他告訴我‘世間成大事的道理有一千有一萬,但這些都沒用屬於你的只有一條。所以你要成大事只有實事求是一路’。”
“所以徐叔不用妄自菲薄。”
徐禧嘆息道:“丞相見識真遠勝於我。”
說到這裏,徐禧看了一眼身後雄厚的平夏城道:“朝廷苦心經營此平夏城,本以為藉助城高糧足與西賊一戰,哪知西賊卻不敢攻之。”
“如今看來倒要在蕭關之下決戰了。倒是平白瞎了一座堅城。”
“東閣,若我在蕭關有什麼閃失,請稟明丞相讓他看顧徐某之家小!罷了,就算我不說,丞相又怎能不為之。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說完徐禧策馬揚鞭而去,章亘欲追,徐禧卻頭也不回地遠去了。
……
章亘返回平夏城后,又疾往鎮戎軍欲尋沈括。
哪知沈括已率三千騎兵抵此,沈括並沒有率軍入平夏城,而是在平夏城周圍山脈上紮營。
章亘見到了沈括時,但見圍繞着平夏,蕭關等懷德軍的堅城附近。宋軍分作一隊又一隊,各自屯駐在山間安營紮寨。
沈括接見了章亘。
“行院,徐德佔已是出兵往蕭關去了。”
面對對方詢問則是信心十足地道:“二郎君,賊若不來,賊來必中墮吾策中。”
章亘見沈括,徐禧二人都是如此信心十足,終於也有些自信。
“行院,真能贏嗎?”
沈括對章亘道:“党項以為我進築蕭關是為了取靈州城,而党項國主非無謀之人,趁着我軍進築蕭關之際,他則繞道徑直來取平夏城!”
章亘聞言大吃了一驚,這倒是一個絕妙戰術設想。
党項人還是師承自李元昊,來無影去無蹤的戰術戰略。
他們的進攻方向絕對都是出乎於宋軍意料之外的,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沈括道:“不要詫異,這是樞密院在党項高層安插的密諜冒死來報的!”
章亘驚道:“故而樞院才將進築蕭關的一萬五千騎減去了七千了。”
沈括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二郎君請過目!”
沈括拿起地圖對章亘道:“党項集結大軍作傾國之戰,然而從我涇原路蕭關道,卻是狹長之際。”
“他大軍縱使兵馬再多,但南下之時,兵馬也只能擺出長蛇之陣,只要我軍能從中腹襲之!則賊必全軍覆沒矣!”
章亘忍不住道:“行院高見!”
沈括聞言也是剋制不住大笑。
此刻涇原路的兵馬猶如漫天的星辰一般,散在懷德軍四處。
而在涇原路的左右兩翼,秦鳳路及環慶路的兵馬亦是從四面調撥而來。
同時在詔令之下,鄜延路,河東路,熙河路三路兵馬亦是準備齊划,待党項主力攻涇原路時,他們各自向党項出兵。
當初在章越與天子的廟算之中。
若党項點集攻陝西河東六路中一路,其餘五路或支援或出兵襲擊的戰略,正一步步實現。
現在是党項欲‘中心開花’,若是平夏城或蕭關丟失,那麼對宋軍而言也是得不償失的!
章亘道:“行院我願率趙隆之部伏蕭關附近救援!”
沈括搖頭道:“二郎君,此番大戰兇險異常,我雖有了七成勝算,仍不敢冒險,你就在我身邊,哪也不許去。”
章亘神色一驚,轉而笑道:“行院想必也知道我練兵久矣,正欲大顯身手!”
“你就給我一次帶兵的機會吧!”
看着章亘拿齣子侄般模樣向自己哀求,
沈括微微笑着點頭道:“你是要去救徐德佔吧!”
章亘被揭穿心事有些慚愧。
沈括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們都笑我平日顢頇,不善於與人酬對。”
“但沈某不是傻子,你與德佔交情固然是好,想要護住他。可你別忘了,他三番五次違背丞相的意思。”
“就算丞相不介意,我沈某又豈敢保他。”
章亘急道:“可是行院,徐叔他是一心為了國事啊!何況他已是知道攻取橫山的事不成了。”
“國事?”沈括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當初又何嘗不是為了國事,否則又何必從三司使的任上,被貶至這裏聽用。”
“二郎君勿怪了!”
章亘愣在原地,原來看似不玩弄心機的沈括,居然也有這一面。
……
而確實如沈括所言。
党項大軍已點集完畢駐紮在天都山以北的惟精山附近。
因為阿里骨對河西走廊沙州,伊州,瓜洲,肅州數州的侵攻,使党項四個軍監司無法參與點集。
就算他們願意趕來,但涼州丟失后,河西走廊通道斷絕。
党項河西的兵馬要參加點集,就要繞一個大圈,更何況天都山的丟失,使党項失去巢穴之地。党項再也無法如當年般在天都山從容點集兵馬後,再南下擇路攻宋了。
即便如此,党項這一次也是傾國而出。
點集了二十餘萬兵馬,號稱一百萬!
眾所周知党項這一次將全部的家當都押上了,鐵鷂子,御園六班直等最精銳的兵馬,全部壓上。
在這一戰中作孤注一擲。
現在党項的大帳中,正圍繞着南下攻宋的路線,爆發了激烈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