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首已非少年

第6章 回首已非少年

猶豫了一下,步凡接起電話。

“今天還過來嗎?”手機中傳來林秋原的聲音。

哦,今天25號?步凡這才想起時間,不知不覺一年又快要過去了。作為異國他鄉唯一的朋友,步凡和林秋原會在每月的25日小聚一番,或閑聊,或吃點東西、喝點酒。

“呵,還真是巧。”步凡心中苦笑道,如果沒有今天早晨那幕‘出賣’為主題的鬧劇,今晚也許會和往常一樣是一次夾帶唏噓的愜意相聚。

“我烤了些東西。”步凡正猶豫間,聽筒中再次響起了林秋原的聲音,“小凡,我……有件事想和你說,你今天應該有……有空吧?”

“我剛給清清送完飯正準備過去,剛出家門,估計半小時吧。”步凡想了想答應道。

“好,一會兒見!估計趕你來我這魚也差不多了,你到了門鈴叫我,我去給你開門。”聽得出林秋原很高興。

“好。”

今早之後,步凡其實已經下定決心和林秋原劃清界限,老實說,他不覺得這有多難,至少早上他就應對得很好,但剛才他還是猶豫了。

電話掛斷,手機插回褲兜,抬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住所,步凡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約莫25分鐘后,步凡出現在了林秋原家的大門前。林秋原住的地方同樣距離OLY戰隊基地不遠,只是方向恰好和步凡相反,相比起步凡和袁清清那個略顯‘可愛’的小窩,他佔地四百平、耗資兩百萬美刀的獨棟別墅說是大氣甚至奢侈都毫不過分。

門鈴響了兩聲后,林秋原面帶笑容迎了出來,他戴着一雙隔熱手套,也許是正在忙活沒來得及取下,右眼的眼鏡片上還殘留着一個黑乎乎的指印。

看到熟悉的一幕,步凡臉龐抖動了一下,若是往常,他會舉起手中路邊超市剛買的飲料零食,高興地和林秋原打招呼,以此擺脫白嫖的嫌疑,如果恰巧袁清清也一起的話,她大概會興沖沖地揮揮手大喊:“秋原哥,我們又來打秋風了!”

垂下眼帘看着鞋尖,步凡的臉色隨着回憶慢慢沉了下去。

林秋原越走越近,步凡的表情在他眼中逐漸清晰起來,他的笑容隨之逐漸僵硬,待行到大門口時,那笑容已如雕刻在臉上一般,就像難以跨越的現實的鴻溝。

“來得挺快嘛,我魚還沒烤熟呢。”林秋原擠出一絲笑容,打開大門迎接步凡,“清清還不能出來嗎?現在怎麼樣了?”

“不太樂觀,我騙她說只是常規的定期檢查,要在醫院住院觀察一周。”說到袁清清,步凡的態度緩和下來,臉上冷意漸消,愁意卻挑上眉梢。

“啊?斯蒂文不是說他沒問題而且那個什麼保守療法對患者更溫和嗎?”林秋原聽到消息頓住腳步,轉頭看向步凡,眉頭漸漸皺起,他原本就不太看好所謂的‘保守治療’方法。

“進去說吧。”步凡揉揉眼睛輕嘆口氣,輕車熟路帶頭往裏走去,話題從此展開雖不甚歡喜,但兩人剛見面時的尷尬也隨之一帶而過。

“其實剛開始還好,各項檢查都在好轉,就前段時間突然說惡化了,好端端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該注意的也注意,該小心的也小心。”走進屋內,熟練地右轉進入門口的小隔間換上拖鞋,步凡忍不住傾訴道,他咬咬牙,將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吞回腹中。

“斯蒂文給治療方案了嗎?”林秋原靠在隔間的門框上問道。

“手術治療,而且這一次必須徹底切除。”步凡答道,說話間彷彿眉頭又沉了幾分。

“有方案就行,走吧,進去邊吃邊說。”揮舞了一下戴着隔熱手套的右手,林秋原招呼步凡往屋內走去。

步過玄關,轉過客廳,烤肉味裹卷着調料的香氣瀰漫了整個就餐區,月光疏疏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落進來原本有些清冷,但在吊燈和電壁爐輕暖光芒的勾兌下卻是恰到好處的柔和。

可惜,兩個男人。

“哐!”一聲輕響,通往後院的門被風吹開,寒風簇擁着一股焦糊味涌了進來。

“艹!我的魚,幫我拿下烤雞。”正和步凡討論袁清清病情的林秋原吸了吸鼻子,面色一變,急忙將隔熱手套脫下塞到步凡手中往後院跑去。

林秋原確實準備了不少東西,電烤爐和切好的肉片已經上桌,烤雞在烤箱中也已‘整裝待發’,除此之外,他還專門用戶外的燒烤架烤了一條鱸魚。

到底是多個人多份力,幾分鐘后,烤魚烤雞依次上桌,肉片在電烤爐的炙烤下逐漸滲出金色的油脂,香料灑落在滴落的熱油上,泛起陣陣肉香,隨着‘孜孜’聲升騰而起,步凡和林秋原也收拾妥當先後坐到了餐桌旁。

“土鱉!都有戶外燒烤架了還整這兒幹嘛?”林秋原拿着筷子將電烤爐內鋪開的烤肉挨個翻了個面,突然好像想到什麼,敲了敲電烤爐,臉上浮現出莫名笑意道。

步凡略一思索明白了林秋原意思,不禁笑道:“哈哈哈,我的我的,我土鱉好吧,我噴農藥。”

那是2036年林秋原剛買下這棟豪宅邀請他和袁清清來參觀時的事,步凡逛過一圈酸意上頭,看到電烤爐和戶外燒烤架重複后,留下了這句真香flag。

步凡伸筷夾起一撮魚肉放入口中,滿意地點點頭,烤魚最好吃的莫過於表面那一層,烤的焦黃酥脆還沁滿調料和香料的味道。

“怎麼樣,還不錯吧?”一直注意着步凡表情的林秋原見狀笑道,說著自己也嘗了一口。

“是不錯,烤乾了。”有些烤魚雖然表面一層好吃,但裏邊的魚肉往往還是濕的,調味難以進入,吃來便食之無味,殊為可惜。

“對了,還差點東西。”林秋原打個響指站起身來,過不多時拿着一瓶酒和兩個酒杯回來‘當’一聲放在桌上,嘿嘿笑道:“有肉無酒,不如喂狗,今兒這排場咱小酌一手不過分吧?”

“啊?要喝酒嗎?”步凡一愣,他本人對酒並不感冒,打職業后隊長又嚴令禁酒,再加上袁清清的時常監督,所以作為一個純正的中國北方人,他不能說是千杯不醉,簡直是滴酒不沾!

“一兩杯沒事……”林秋原不在乎的擺擺手道,但說了一半卻驟然停下,訕訕將酒放到了一邊:“對,你不能喝酒。”

“我喝點吧,你別陪我,咱們就像那會兒一樣。”略一猶豫,林秋原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接着將步凡的酒杯放到了一邊。

“小凡,你怎麼知道的。”酒杯湊到嘴邊,林秋原又放了回去。

步凡拿着筷子的手停下來,將筷子搭到餐盤邊,拇指不禁搓了搓食指指節,慢慢坐直身子看向林秋原。

兩人藉著談袁清清病情和備餐的功夫關係緩和了不少,但誰都心裏清楚,早上的事不說清楚,這疙瘩就過不去。

背叛,就像在傷口上撒鹽一樣刺人。

步凡沉吟一下,沒有裝聾作啞,他頗有些自嘲意味地輕笑道:“艹,你們是真不把我當人看啊!手傷輪換替補什麼的就算了,聯盟賽制還能讓一個ID註冊兩個人?他都頂着Zeus的ID打聯賽了,我要這都猜不到,直接哈士奇培訓班報道算了。”

“那當時解釋說艾倫年齡不到不能註冊,先讓他共用賬號上場熟悉的這些話,你也沒信了。”林秋原半陳述半疑問道。

“嗯,半信半疑吧,畢竟像我這樣不露面打比賽的人都有,共用賬號應該也難不倒卡洛斯,不過也留了個心。”步凡實話實說道。

“你知道怎麼不……不早做準備。”林秋原想說‘你知道怎麼不問我’,話到嘴邊又急忙停住,出賣朋友已然無恥,但他畢竟還沒無恥到這個份上。

“唉,那會兒哪知道會成這樣,我當時想着等合同結束清清也恢復得差不多,我們就能回家了。”說到‘家’,步凡的表情肉眼可見的獃滯了一下,半晌才好像重啟一般突然笑道:“那會兒別說他趕我走,求我我都不打了。”

“想家嗎?”林秋原把步凡表情看在眼裏,不自覺低下了頭,手指輕輕扶住眼眉,緩聲問道。

步凡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滯,然後如碎片般一點點墜落:“想。”

林秋原端回剛放下的酒杯湊到嘴邊輕啜一口慢慢咽下,像是品嘗,又像在懷念。

“小凡,後悔嗎?”

步凡啞然失笑,答非所問:“差不多也就是這會兒,三五年12月7號吧,下着小雪,那會兒你還沒買這個房子,我們慶祝奪冠,三個人就擠在我和清清那個小屋裏,也是你做飯,她做了一道素菜,她自己不能吃鹽重的就想讓我們吃高興點,結果齁咸,還一個勁問我們好不好吃。”

林秋原聽他描述想起當時情景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對,那道菜我保守估計得喝了兩升水。”

“還有去年夏天,當時檢查說治療恢復效果挺不錯的,咱們一起去迪士尼那次,她圍着那個唐老鴨又跑又跳的,傻乎乎的。”步凡臉上泛起笑容。

“明白了。”林秋原嘴角牽扯出笑容,笑容莫名牽強似乎還有些失落,步凡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林秋原長出口氣,從兜里掏出兩張卡片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步凡那邊:“一張是我的存錢卡,你知道的,我有兩張卡,一個工資一個存錢,我這兩年存的都在這,你先別急着推辭,給清清用的,沒用再還我也行;另一張是LongStar主教練MrBrown的電話,你可以叫他Joe,他們的打野‘cable’是名老將,都二十六了,狀態下滑很厲害,LongStar連續兩年拉跨和他的狀態有很大關係,聽Joe說他今年會退役,他們亟需一個強力的打野,補上‘cable’空位的同時幫助LongStar回到LCS的一線排名中去,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我已經聯繫他幫你要到了一個試訓的機會。”

一連串話說下來,林秋原似乎有了底氣,抑或他把這當成了交易和談判,而他是主導者。

“其實今年年初卡洛斯就找了我,他想讓艾倫取代你成為首發然後接替Zeus的賬號,剛開始我沒答應,後來你手腕積傷檢查出來,我知道卡洛斯勢在必得,就同意了。”林秋原喝下一小口酒,臉色逐漸發紅:“艾倫取代你首發並接手Zeus,換來我繼續執教OLY,三年四百萬美金,這些錢,如果清清需要,我一樣可以支持一部分。”

“讓我想想。”步凡點點頭沉吟道,彷彿是對林秋原的慷慨陳詞表示同意,但嘴角流露的譏諷卻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我沒露臉登場過,一直打線上賽,大家都只知道Zeus,不知道步凡,真正知道內幕的就戰隊幾個人,只有你和我是……我們是一起來的,也就是說,搞定了你,我的態度就不重要了,卡洛斯完全可以直接讓艾倫頂替我,OLY戰隊的隊長是艾倫,Zeus的註冊選手是艾倫,兩屆FMVP也是艾倫,步凡從來就沒出現在OLY過,對嗎?林主教練?”說到兩人的關係,步凡卡頓了一下,他不知道‘朋友’兩個字是不是還適合當下的情景。

剝絲抽繭,他幫林秋原補上了他話中隱去的內容,而這些,恰恰就是其中不光彩的部分。

林秋原因為酒精而發紅的臉色幾度變化,驚慌失措、惱羞成怒依次呈現,最終低下頭,沉悶地應了一句:“對。”

“我這樣的存在確實會讓卡洛斯損失一部分來自選手代言和粉絲的收入,不過我挺好奇的,就算這樣,艾倫今年搞砸了比賽,卡洛斯怎麼還一心要捧他?這兩人有親戚嗎?”步凡好奇問道,這確是讓他不解。

林秋原聽到這個問題似乎有些觸動,嘆了口氣,坐起身道:“你不能想他和我們一樣看問題,他看問題的角度和我們不一樣的。”

“你想他當時簽我們的時候,我們有什麼,我們LPL都沒打過,他就看了幾場比賽,看了下你的rank,安排了幾場訓練賽,就簽了;現在艾倫的條件比我們那時候可好多了,他至少拿下了LCS的冠軍還進了世界賽總決賽,雖然沒拿到冠軍,但對於卡洛斯來說,他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而且他才剛十七歲。”

“這只是比賽本身方面的,卡洛斯要保艾倫,主要還是資本方面的,你看,第一,聯盟重啟又快十年了,以前聯盟剛開始運行,人氣不高,再加上沉浸式VR遊戲的突破發展,聯盟這十年比起上一個十年發展其實要艱難許多,它們得求着俱樂部打比賽、注資,這才有了像你這樣只打線上的選手身份出現,但是三五年聯盟宣佈啟動‘英雄聯盟宇宙’計劃以後,資本湧入加上本就堅挺的人氣,可以說一夜之間,聯盟和俱樂部的地位直接調換,俱樂部瞬間成了孫子,你不想賺這錢,有的是人想賺,賽制恢復完善以後,這種有明顯黑箱操作空間的‘虛擬選手’一定會被禁止;第二,投資者投資的都是未來,你的手腕有積傷,雖然可以治療改善,但需要恢復時間還要看治療效果,相比而言,俱樂部投資人肯定更願意出錢投資艾倫這樣年輕而且身體狀況良好的陣容;第三,我想也是他最看重的,你其實可以選擇上場,但不符合他的需求,他需要的是一個美國人,American,就像我們國內想搞全華班一樣,卡洛斯也是,他不想站在舞台上領冠軍獎盃的人中有一個中國人,而且還是最核心的那個,所以艾倫對他來說是個一石數鳥的選擇,既洗白了過去的黑箱操作,擁有了一個可以變現和代言的年輕頂尖選手,還組建了一個全是美國人的隊伍,這足以讓他收穫大量LCS的粉絲並且狠狠從投資人那裏再撈一筆!”

林秋原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潤了潤喉:“所以我同意了卡洛斯的提議,既然你一定會出局,與其那樣,還不如把你的離開當做籌碼換來切實的利益,反正我拿到的錢一樣可以給清清用,憑你的實力又不愁找不到好下家,對於我們來說這就是利益最大化。”

“那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步凡又好氣又好笑。

“不管你怎麼說我,這確實是我們最合適的選擇。”林秋原垂下目光,看得出他十分堅定。

“那我還要感謝你為我着想了?林秋原,你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你沒告訴我,你沒告訴過我啊!”步凡猛地站起身來,一拳砸在桌板上氣憤道:“你如果告訴我,那就是我們朋友之間商量對策;你沒告訴我,你知道那是什麼,那兩個字我不想說。”

步凡揉揉鼻子,深呼吸口氣坐了下來,那過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灌入口中,身子緩緩躺了下去,語氣平靜道:“你但凡和我吱一聲,咱兩都不會想現在這樣,坐在這對着一桌子的烤魚烤肉說這些狗屁事。”

今天一天,他只有在袁清清的病房裏才是笑着的,他憋了一肚子氣,從早上到現在,他不知道林秋原為什麼這樣做,這讓他心煩意亂,臨近林秋原家門口的時候,他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當場一拳干碎林秋原的眼鏡。

這個結果說壞不壞,說好也不那麼好,林秋原出賣了他,卻也沒出賣的那麼徹底,他換來了錢卻又願意把錢拿出來。

步凡很煩,他寧願被隊友gank十局遊戲也不想面對這樣的場面。他想靜靜。

林秋原欲言又止,彷彿泄氣了一般向後癱坐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他知道步凡說得是對的,那正是他一直逃避的事實。

“其實我後悔了,早上卡洛斯宣佈的時候突然就後悔了。”

“我家那點事你知道,哥們從小混球,聽話學習不行,惹是生非拔尖,我爹找了個女人成家了,我媽找了個男人也成家了,好嘛,一家變兩家,幸福笑哈哈,結果就他嗎我沒了家。”

林秋原猛然起身將一杯酒整口灌下,然後又躺了回去,好像酒中有什麼魔法,能讓他回想起或者願意回想起過去的事。

“嗯——二九年?三O年?對,三O年,我那天生日,那時候夜裏在網吧當網管。”林秋原回憶道,他的臉上浮現起了笑容:“那天店裏人不多,下半夜人都打瞌睡了,突然來了一個人,人是正經人,但頭髮很中二,突然從收銀台前面竄出個頭來,當時就把我嚇醒了,說開台機器,就刷身份證付錢開了臨時。”

“這人可能很懶,就坐了收銀台旁邊最近那排第一個電腦,真一步也不想走。我在店裏饒了一圈,回來看見他在玩英雄聯盟,我有時候也玩,不過很菜,但是那天被嚇醒了也睡不着,就看他玩。看了一會兒我發現,誒卧槽,這人有點猛啊,是真猛,一個人追着五個干,結果眼看贏了,電腦開始卡了,他折騰了兩下,沒什麼用。”

“他沒招了,回頭喊我,‘哎,哥們,這給整一下唄,死了’,我心說怎麼啥事都是你整出來的,就幫他檢查了一下,我那會下午在一個電腦維修站打工,也學了點,沒給他整‘關機重啟換機子’老一套,不大一會兒整好了,結果再切進去,他遊戲沒了,被推平了。”

“這人也不生氣,跟我說謝謝嘮起了嗑來,嘮沒兩句真實意圖出來了,收銀台上放着我的煙,他說他晚上睡不着出來急,忘了,我當時想,嗎的你怎麼沒忘了帶身份證,不過那天我生日嘛,心情好,就說沒事,就遞了他一根,後來煙抽完,他繼續玩,我也隨便玩去了。”

“早上七點交班我回去休息,結果剛睡到11點,手機鈴兒響了,說半天我才明白,cao,是凌晨那人,說就住周圍,請我吃個飯,謝謝那根煙。我雖然沒睡醒,但是一想省頓飯錢,我一個大老爺們無冤無仇他還能把我咋樣不成,我就去了。”

“結果這人說,他要搞個英雄聯盟戰隊,要打LPL,要打世界賽,問我要不要搭夥兒,幫忙平常管管電腦啥的。”

“艹,我當時就想,嗎的你還打LPL,你咋不他嗎上天呢?我其實當時還挺失落,我原以為我隱藏了二十多年的電子競技天賦被發現了,結果是管雜事的。”

“他也知道我不信,就說要不先試試,反正給工錢,先干幾天試試。”

林秋原說到這喝了杯酒。

“我這就上了賊船了。”

“後來小應、羅綺、腩腩再到你,我活了二十多年,那時候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覺,我才有了原來我他嗎也能做事業的感覺。”

林秋原傻乎乎地笑出了聲,他酒量本就匱乏,今天又是空腹,此時已有些不勝酒力之象,眼神變得有些木然,卻又涌動着說不清的熱情。

他猛地站起身來,拿起酒瓶晃蕩着給兩個杯子中添上酒水,一杯推給步凡,一杯自己拿起,“這一杯,敬燃哥。”

步凡抿了抿唇,站起身來,拿過酒杯和林秋原碰了碰,一飲而盡。

“兄弟,不行,我有點醉,頂不住了,我得吃點東西……”

往事下酒,兩人一個說一個聽,偶爾再搭和一句,不知覺間肉吃了起來,酒也醺了起來。

酒過三巡,杯盤狼藉,這是步凡來到美國后第二次喝酒,比第一次多一些,兩杯半。

不過他現在的狀態比林秋原好很多,強灌半瓶的林秋原現在已經徹底進入了斷片模式,正抱着垃圾桶痛哭流涕大訴衷腸,他說他錯了,他說這個大房子,只有步凡和袁清清每月來的那天,他才感覺有意義。

他說他羨慕步凡,羨慕他們老天賞飯吃,有那麼好的天賦能打職業,他說他過夠了被人招來喝去的生活,他說他想做個有錢人。

步凡一邊搖搖晃晃扶着桌子站起,想去扶林秋原,一邊醉眼惺忪往落地窗外看去,窗外月影依舊,樹影婆娑。

他突然就釋懷了,也許大家都不曾改變,只是再回頭時卻已不是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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