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池
第十六章血池伊拉克北部摩蘇爾地區的小鎮上,庫賽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家餐廳——如果臨時的提供吃食的小木屋可以稱為餐廳的話。他驚喜地發現在這戰火連綿的邊境地區,竟然也可以吃到蔬菜包飯(茄子掏空,裏面塞滿由米飯、牛肉、洋蔥、番茄醬和調料混成的餡,然後煮熟,據說是伊拉克傳統美食,別問我味道怎麼樣,我不想說……--#)。四個喝的醉醺醺的俄國人佔據了木屋最中心最大的一張桌子,他們旁若無人的談笑着,其他桌的客人雖然反感,但鑒於他們身上佩帶的眾多武器——砍刀和槍械,大家都低頭苦忍着。
而兩個美國人坐在屋子的一個角落裏,慢慢的喝着咖啡,他們的西裝革履,舉止文明,甚至還在面前破木桌上鋪了一張白色的桌布。不過他們也佩帶着手槍。
經營小店的老闆對這許多的外國人顯然已經習慣了——最近這個地方突然湧現出來了許多佩帶着武器的外國人——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搭建這個小屋賣吃食的原因。他知道,這些外國人來這裏一定不是為了他做的連家人都難以下咽的食物。可是管他呢,只要給他們提供飲水和休息的地方,他們就願意付錢。
破木門被猛的推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他皮膚黝黑,身體瘦弱,看上去大概十歲左右的年紀。只見他將口袋裏一堆五顏六色的石頭和玻璃的混合物傾倒在了櫃枱上,然後和老闆敘談起來。
當那一堆破爛唏哩嘩啦的落在櫃枱上的瞬間,庫賽清楚的看到了一點紅色的黯芒稍瞬即逝。他不動聲色的繼續吃着,但他清楚的感到,俄國人和美國人都注意到了那堆破爛里的異樣,因為雖然表面看上去大家仍舊在喧囂着、吃喝着。但俄國人的聲音明顯降低,而且互相在交流着眼色;而一個美人在不停攪拌咖啡的同時,已經往裏放入了第四顆糖塊。
小男孩和老闆的糾結有了結果,老闆將那堆雜務收進了一個小罐子,然後扔給小男孩一張阿拉伯大餅和幾枚椰棗(這些都是伊拉克人的常規食物很廉價,但當地受戰亂之苦,基礎糧食供給無法保障)。
在小男孩走出木門時,庫賽並沒有動,繼續抓着蔬菜包飯往嘴裏送着,而俄國人和美國人則先後跟了出去。
小男孩好象意識到了身後的危險,他專挑曲折難行的小路行走——當然,嚴格的說當地的路況基本都可以概括為曲折難行。他不停的回頭看着,見始終沒有人跟上來,便往家裏跑去。
而當地最高的房屋頂上,俄國人拿着望遠鏡看着小男孩左顧右盼后撒腿往家跑去時,相對着哈哈大笑。
******************************************************屋門被俄國人粗暴的踢開。
小男孩和躺在床上虛弱的父親驚恐的看着衝進來的四個不速之客——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還有土匪會光臨自己的“寒舍”。
俄國人目標明確,也不多問,一通翻箱倒櫃,最後,在床下的一個口袋裏發現了那些破爛的石頭和玻璃的混合物。他們將那些瑣碎都倒在了地上(屋裏只有一張床,沒有桌子),兩個俄國人頂着肚子被擠壓的煎熬,在地上翻找着那堆瑣碎。終於,在裏面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兩塊很小而且不規則的暗紅色結晶。他們興奮了,幾個人瘋狂的擁抱着,跳着,“哈拉少”(俄語“好”的意思)着。“呯!”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讓他們安靜了。
那兩個美國人仍然舉止文明的用手中的槍對着他們。於是,紅色小晶體被美國人拿到了手裏,槍械、砍刀扔在了地上,死個俄國人雙手抱頭蹲到了牆角。
美國人藉著光線,欣賞着那紅色的結晶。顯然他們非常的滿意,其中的一個微笑着拿着水晶來到了驚嚇過度的父子身邊,問道:“Where?”(哪找到的?)小男孩顯然聽不懂英語,茫然的搖頭。
一通手腳並用的比畫,終於美國人讓小男孩明白了——只要帶他們去找這種紅色的小石頭,他就能得到一袋子咖啡方糖。
小男孩顯然很中意那種塊狀的糖,但他又不能扔下生病的父親——因為要找到小石頭,要進到山裏——需要三個太陽上來再下去的時間。
這次共識很難達成,10分鐘過去了,小男孩仍然不同意丟下父親帶美國人去找小石頭。
另一個美國人不耐煩起來,他掏出左輪手槍“呯!”的一槍打穿了小男孩父親的腦袋,彷彿還不解氣,又朝着屍體的胸部補了五槍。
“啊!!!!!!!!!!!!!”小男孩歇斯底里的哀號聲讓人心碎,那個美國人的大手掐住了他的兩腮,稍一用力就捏開了他的雙頜,然後將槍管塞進了他的嘴裏。小男孩劇烈顫抖着,牙齒因為顫抖碰的槍管咯咯直響。美國人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然後扣下了扳機……
啪!
沒子彈了。
小男孩止住了哭聲,應該說是完全嚇傻了。
就這樣,兩個美國人,一個伊拉克山區的小男孩和四個俄國人(美國人認為如果有挖坑搗洞的活計,這四個俄國人是很適合的)踏上了尋寶之旅。
******************************************************山裏的地形異常複雜,乾枯的糾結在一起的藤蔓類植物形成了巨大的天然屏障,而在這屏障之中的一些似有若無的間隙,小男孩帶着一行人在這些間隙中摸索着前進。他瘦小的體型使得他能從容的經過一些老樹根的縫隙,但那四個身材魁梧的俄國人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們咒罵著劈砍着阻住去路的樹榦和枝條,而兩個美國人則端着槍悠閑的跟在隊伍的末端,享受着被修正平坦的道路因為誰也不想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過夜,大家都強打着精神頂着月光趕路。
雖然他們都已經想到,那紅色石頭的產地會是一個隱蔽又危險的所在,但他們真正到達那裏時仍被深深的震撼了——在爬滿藤類植物的山坡上,有着一個直徑大概60米的大坑;而坑的邊緣外部糾結着大量的植被,坑壁上卻是一片焦黑,沒有一點植物的跡象。從整體上看,就好象一顆碩大的子彈射進了山體內,留下的彈孔。在月光的映照下,更顯得這漆黑的大坑陰森可怖。
在小男孩的帶領下,一行人延着坑邊走到了一條通往坑底的盤旋道口。一個美國人將一根火把扔下了坑中。隨着火把的翻滾下墜,大家都看清了這條道路是貼着坑壁盤旋而下的。而且大家看着這條盤山路上奇怪的楞痕,很容易聯想到,這條路是一個巨大的蠕蟲類動物由坑底盤旋而上所留下的痕迹。
除了小男孩的所有人都掏出了武器,大家謹慎的往坑下走去。小男孩倒是輕車熟路,幾乎是小跑着延路而行。當接近坑底時,一股紅暈憑空而出,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些紅暈彷彿是從漆黑的坑壁中輻射而出的。
隨着深入,紅暈逐漸演變成了紅色的光輝。當下到坑底時,可以清晰的看到坑的四壁上佈滿了紅色的結晶,這些結晶有大有小,但無論大小,都閃爍着暗紅色的光輝。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坑四壁焦黑色物質的原因,在坑的頂端根本看不到這些紅色。
小男孩指着那些紅色的結晶嘰里呱啦的說著什麼,但被貪婪佔據了思想的人們已經聽不進去了,他們正忙碌着將行囊中的雜物食品清空,好倒出足夠的空間來搜刮這些珍寶。有一個俄國人更是急不可耐的衝到了牆邊,用手直接去摳着鑲在牆內的紅色結晶。他並沒有費很打的力氣,就摳出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塊紅色的石頭在他手裏,逐漸失去了暗紅色的光輝,就好象失去生命般變成了焦黑色——和周圍牆壁一樣的焦黑色。
一個美國人,伸手將小男孩抓了過來,他指了指那塊變成焦黑色的石頭,然後詢問的看着小男孩。小男孩則一臉驚駭的繼續的呱噪着什麼。但由於語言不通,大家也無法了解他的意思。忽然,那個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眾人的身後,大家隨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個手持焦黑色石頭的俄國人見大家都轉身驚恐的盯着自己,先是一楞,緊接着他就發現了大家驚恐的原因——他拿着石塊的手,正在如果點燃的蠟燭般慢慢的熔化着。
他的一個同伴反映迅速,不顧及他的哀嚎,在熔化侵蝕他的身體前,拔出砍刀猛的砍下了他正在在熔解的手臂。那截斷臂,掉在地上后,迅速的熔成了液體,而且那液體還在如同沸騰般冒着泡。
另兩名俄國人在幫着同伴止血,而那個拿着砍刀的轉身沖向了小男孩,一手抓住他的脖子,將他提起按到了牆上。然後一刀砍在他頭邊的牆上,用俄語吼叫着:“這他媽是什麼鬼東西!你早就知道會這樣是不是?”他憤怒的喊着,但好象忽略了剛才是他們對小男孩的勸告(當然語言不通也是個原因)置若罔聞。
“把他放下。”一個聲音冷冷的說(英語)。
兩個美國人同時轉身,槍口指着的正是久違了的庫賽。
那個俄國人見來的不過是一個中東人,鬆了口氣。而他的兩個同伴也扔下傷者,向庫賽圍了過去。
身材本算不上單薄的庫賽在這些身型彪悍的俄國人的包圍下顯得格外瘦弱。看來這將是一場一面倒的爭鬥。一個美國人已經在一臉戲謔的神態中開始將槍塞回槍套,他的同伴阻止了他,低聲說:“注意看他的右手臂……”
只見庫賽這時慢慢的伸出了一直掩藏在披風下的右手,而手肘部位整整齊齊地排着三個暗藍色的圓點。將槍重新端起來的美國人道:“共和國衛隊?還是薩達姆族內的人……”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的戰局已經發生了變化。從側翼包圍過去的那個俄國人最先動手,他手中的砍刀帶着巨大風聲砍向庫賽的後頸死角。而前面的兩個俄國人也同事發動攻擊,一人手裏的軍用鎬直接刨向庫賽的頭頂,而另一個的匕首則刺向庫賽的左肋。這看似立體式的進攻理應是必殺的,但首先發動進攻的人揮動砍刀的幅度稍大了一些,這在一般的情況下也算不上什麼弱點。但那一點點縫隙,對庫賽已經足夠了。當砍刀落空時,那個俄國人發現庫賽已經瞬間衝到了他的眼前。只見庫賽右手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常見的軍用刺刀,從那人的喉嚨直刺進去——雖然那俄國人的脖子粗壯,但那軍刺還是很輕易的就貫穿了它。庫賽一刻不停,左手攥住了從俄國人頸后穿出的刀尖(庫賽的左手帶着不知什麼質地的手套,或許是早期的防刺手套吧),雙手用力一旋。同時庫賽猶如體*運動員般做了個1080度的前空翻,翻到了那俄國人的背後,由於他的告訴旋轉,那俄國人的頭顱像噴泉一樣飛上了半空,而屍體仍然不倒,從短頸中噴洒着血漿。利用這駭人的血雨效果,庫賽迅速掩到了那個舞動軍用鎬的身後,左手抓住他的頭髮向後使勁一拉,右手的軍刺則熟練的在暴露出來的氣管上一抹,扔下這個手按喉嚨垂死掙扎的俄國人不管,瞬間攻向了最後一人。最後的俄國人明顯反映要快得多,他並沒有因兩個同伴的死而慌亂,也沒有因為庫賽的嗜殺而退卻,反而拉開架勢正面迎擊庫賽的進攻。庫賽藉著衝刺慣性的前兩下刺擊都被他用匕首格開了,第三下庫賽的軍刺變刺為砍,直砍他的右頸。見庫賽這下揮砍氣勢十足,那俄國人不敢怠慢拼盡全力舉匕首搪了上去。雙刃一碰,俄國人心叫不好!原來那砍來的軍刺沒有一絲力量,庫賽在雙刃交碰時立刻鬆手,身體前沖的勢頭不變,左肘夾住了那俄國人的脖子,右手同時按住了他的腦袋,身體則藉著衝勁悠了起來,以那俄國人的身體為軸心在空中轉了一圈兒。庫賽落地后,拾起掉落的軍刺,面無表情的走向兩個美國人,身後那被扭斷脖子的俄國人的屍體才軟綿綿的倒下。
早已看的背心出汗,舌底發乾的美國人哪敢等他近身?其中一個迅速開槍,呯!呯!呯!只見庫賽用披風將自己的腦袋抱住,正面硬擋子彈。
見射中目標,那美國人稍鬆了一口氣,可仔細看去,卻發現那被子彈擊中的空披風正在空中慢慢的飄落……
噗的一聲悶響,心口一涼,那開槍的美國人不可置信的低頭看了看從左胸口穿出的軍刺刀尖,倒地而亡。只穿着黑色緊身背心的庫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庫賽看了看最後一個身如篩糠的美國人,然後朝他不知所措的握槍的手呶呶嘴,沉聲道:“你可以再試一次。”
停他這麼說,美國人立刻知機的扔掉了手中的槍。庫賽對他這懦弱的表現嗤之以鼻,說道:“這裏的寶藏你還想要嗎?”
美國人瘋狂的搖頭。
庫賽:“我不希望這個地方有其他人知道。”
美國人瘋狂的點頭。
庫賽:“好了,你走吧。”
美國人欣喜若狂,轉手就跑,就要跑上盤山路時,聽到身後庫賽冷冷的聲音:“等一下。”
美國人停住腳步,疑惑的轉過身去,正趕上刺刀飛來,刺進了他的喉嚨,他倒下時才聽見庫賽的下半句話:“我還是比較相信死人。”
庫賽低頭看了眼已經呼吸急促、眼見不活了的斷臂俄國人,一腳踢斷了他的脖子,結束了他的痛苦。然後蹲下身子檢查着地上那俄國人因吸收了紅晶石的光芒而熔化的手臂液體,發現雖然過了這麼長時間,但那液體仍然在冒着泡。
庫賽看了看獃獃的蜷縮在邊上的小男孩,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拇指大小,光澤璀璨的淡粉色鑽石,問道:“告訴我,怎麼讓這些紅色晶體變成這樣的鑽石?”(庫賽與小男孩間的對話是用阿拉伯語進行的)
那個小男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牆上摳下了一塊非常小的紅晶體,放在手心內,然後攥緊拳頭,十幾秒后打開手掌,那塊晶體已經變成了一顆暗紅色的鑽石,但他的手掌也呈現着一種不自然的潮紅色。他說:“小的只要握一會就可以,但大塊的就會把人熔化掉。”頓了一下后,低聲說:“我哥哥就被熔化了。”
庫賽點了點頭,將一摞第納爾(伊拉克用貨幣)塞給了小男孩,然後輕輕抓住了他的雙臂說道:“這些錢省着點用,以後不要用那些紅鑽石了——那會要了你的命的。而且以後也不要再到這個地方來。”
小男孩點了點頭。
庫賽拍了拍他的腦袋,轉身離去。
庫賽知道這紅鑽的秘密價值幾何,它值得大多數人為它而拚命,所以即使身為共和國衛隊第一殺手的他,也不敢託大。在接下來的兩天裏,在回程的路途中,他沒有乘坐交通工具,而且盡選一些人跡罕至的荒郊野路行走,曉行夜宿,除了必須的進食和睡眠外,他幾乎不做任何的休息,抓緊一切時間趕路。
但不知道為什麼,庫賽總感覺有人在窺視着自己,這種對危險的直覺不止一次救過他的命。所以庫賽耍了一個小花招,他在樹林中沒有路的地方披荊斬棘的前行了數百米,然後攀上了一棵大樹,利用糾纏在一起的樹杈慢慢的摸回了起始處,他在一棵古樹后隱藏了起來,等候着跟蹤者的來臨。
半個小時過去了,庫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感覺來。因為間隔了這麼久,沒有人可以保證對他的追蹤。正在此時,他心生警兆,只見遠方樹枝晃動,一條黑影由遠及近,在他留下的假分叉路口處稍一停留,正要按假路追下去時,忽然站定身型,轉頭望向庫賽藏匿的古樹。庫賽微一皺眉,他自信自己連呼吸聲都沒有發出,怎麼會被發現呢?當看清那黑影的面孔時,庫賽驚訝的從樹後走了出去——竟然是那個命運悲慘的小男孩,有點不同的是那小男孩的眼白是血紅色的,只有瞳仁還保持着黑色。
小男孩同時發現了庫塞,他高興的咧嘴笑了起來,可能他自己也沒發現,他笑起的同時,眼睛已經恢復了正常。他笑着跑到了庫賽面前,清澈的眼睛直盯着庫賽的臉,說道:“讓我跟着你吧!我不想繼續平庸的活着了。”
庫賽陰沉着臉問道:“以你的力氣是怎麼跟上我的?還有,你怎麼能準確的追蹤到我?”
小男孩迷茫的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能清楚的看到你行走的方向。”
庫賽繼續問道:“那你剛才是怎麼發現我的?”
小男孩仍舊迷茫:“我在那個路口處時,先是看到你從那走了進去,接着就感覺到你又返回了這裏而且藏在了大樹的後面。”
庫賽沉默了,慢慢的一絲笑容浮現在了他古銅色的面容上:“好吧,你以後就跟着我好了,我要把我所有的本領都教給你。”
小男孩歡呼雀躍着。
庫賽問道:“首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小男孩神色一暗:“我的家人都死了,原來的名字已經不重要了。”
庫賽點了點頭,說道:“那好,以後你的名字就叫阿里?卡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