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暑假(二)

第40章 暑假(二)

伴隨着暑假的到來,地里的小麥也即將迎來收割時節,最為忙碌的時節就要來了,已經上學的孩子們獲得了居家生活的自由,雖然要幫家人幹活,但他們仍然顯得很激動。

村裡和小安一起長大的孩子們,也終於有了長時間聚在一起的機會,小安自從轉學后,彷彿就與這些自己的玩伴有了距離,接觸也少了,話題也不像以前那麼多了,內心有時候會感覺一絲的孤單。現在暑假來了,終於有了在一起玩耍和交流的機會。

暑假來了以後,村裡放牲口的隊伍里少了一些大人,而相應的多了一些孩子,和地里的勞作相比,放牲口算得上是最輕鬆的活了,只要看着牲口別去莊稼地里糟蹋莊稼就可以了,剩下的時間都是用來休息的,這也是一種戶外的自由。當然了,家裏有老人的,放牲口的活一般都是老人的,就像有人開玩笑說的那樣,這些老人幾乎一年四季都是跟在牲口後面生活的。

劉強的爺爺劉好在他一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劉強對自己的爺爺一點印象都沒有,只是在爺爺留下的老照片上看到過,知道那個面孔就是自己的爺爺,現在奶奶的身體也不好,爸爸媽媽要去地里幹活,所以一到暑假,放牲口的活兒自然就落在了劉強身上,他也沒有抱怨,只是心裏會很羨慕那些有爺爺的孩子。不過除了劉強要放牲口外,還有村長王遠山的兒子王棟樑,王家福的兒子王小順,這幾個孩子是經常要放牲口的,其他孩子則不常是。

這天午飯後,王國梁就來找王小安玩了,他從王家旺家的大門走進去后,站在院子裏輕聲喊道:“王小安,你在家嗎?我們去玩,你去不去?”

“去,你先進來屋裏等等我。”王小安回答。

方秀麗從廚房走出來看到王國梁還站在院子裏等着,急忙說道:“國梁,快來屋裏,不知道小安在幹什麼,你到屋裏來等。”

王國梁這才走進了屋裏,發現小安在找什麼東西,他朝炕上看了一下,王玉竹在炕上坐着,王秋生斜躺着在午休,好像並沒有睡着,就對王玉竹打招呼說:“奶奶。”

王玉竹看着王國梁說:“國梁,快上來炕上坐坐。”

“你坐着奶奶,我不上來了。”王國梁回答。

“你奶奶還好嗎?我好久沒有看到她了?現在的這病啊,真是越來越多了。”王玉竹問道。

“比前幾天好多了,今天她還去菜地里走了一圈,拔了兩個蘿蔔回來了。”王國梁說。

王秋生聽到他們的談話,眯着眼瞅了瞅問道:“這是誰家的娃娃呀,怎麼不來炕上坐?”

王玉竹說:“這是國梁啊,遠山家的老二,和我們家的小安是同一年出生的。你啊,怎麼連一個庄的娃娃都不認識了!”

“是我啊,爺爺。”王國梁在王玉竹解釋完后笑着說。

“是光線擋着我沒有看清,除了這兩個娃娃,還有他六叔的孫子王建,這三個娃娃都是同一年生的,一個個都長成大小夥子了。”王秋生接着補充說。

這時候王國梁盯着牆上的獎狀在看,看了上面的字后驚訝的說:“哇,王小安,你考了個第二名啊!你比我們考的可都要好。”

王秋生這又叮囑道:“國梁,你們這些孩子一個個都很聰明,都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大學,爭取以後吃上一碗公家的飯,就不用在我們這種地方受罪了。”

王國梁點了點頭,這種話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聽了,但是關於這樣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的,也着實給了他一些幻想,但那很遙遠,就好像和自己沒有關係一樣,只是聽大人們說的多了,就變得不再新奇了。

王小安倒騰了半天不知道在倒騰什麼,突然對王國梁說:“好了,我們走吧。”

於是兩個人就出門了,從院牆後面那條路走了過去,徑直來到了村中最熱鬧的地方,想着再找幾個人一起玩會比較有意思,王立家的兒子王建在自家門口看到后朝他二人喊:“王國梁,王小安,你們兩個去哪裏?等等我,我也去。”二人回頭一看,原來是王建,興奮的喊道:“趕緊過來,我們還打算剛要去找你,怕你爸罵沒敢去。”

轉眼功夫,王建就跑了過來,三個同齡的孩子在午後聚在了一起,思忖着人再多些玩起來更有意思,這隊伍還是不夠壯大呀。王建提議說:“我們去叫上王小剛和他弟弟王小柱怎麼樣,他們兩個今天也沒事幹。”

“好啊,那我們去叫吧。”二人回答。

王小剛和王小柱是王家財的兩個兒子,平日裏被他媽劉美蘭管得嚴,很少出去玩耍,家裏的牲口一般都是他們的爺爺王壯在放,所以他們兄弟兩個很少去放牲口。反而他們的堂哥王小順,也就是王家福的兒子,經常在放自己家的牲口,王壯年紀大了,王家福擔心牲口多了他看不過來,所以王小順在家的時候,都是讓兒子放自己家的牲口以減輕老人的負擔,如果牲口跑了,他也能幫助爺爺多跑跑路,畢竟孩子跑起來比老人家要快得多。

他們三個就朝着王家財家走去了,還沒走幾步,王國梁就停下腳步輕聲說:“等等我們再過去,我看到母老虎了,免得被她罵。”

“母老虎在幹什麼?我們又不去她家,應該不會罵我們吧?”王小安有些不解的問。

王建說:“你不知道,前幾天我們摘了她家門口的杏子,看到后一頓臭罵,我們撒腿就跑了,現在被看到估計還要罵我們的,先等她進去我們再過去。”

“原來是這樣啊。”王小安嘆了口氣說。

他們口中的母老虎指的是王小剛大媽陳彩芸,去王小剛家必須得從陳彩芸家門口路過,當然繞到另一邊也可以到,但是要走更多的路,所以他們等陳彩芸回屋了再過去。陳彩芸家門口長着很多樹,有櫻桃樹,有杏樹,還有梨樹,每一種水果臨近成熟時,他們路過時都會順手摘來吃,被陳彩芸看到後會大罵一頓,加上陳彩芸為人強勢,村裡個別人對她是敬而遠之,因而村裏的這些小孩子稱她為‘母老虎’。這母老虎的由來,並不是這些孩子起的,而是村裏有些婦女在私下談話時說的,恰巧被這些孩子給聽到了,自此他們習慣用‘母老虎’來形容強勢的陳彩芸。

櫻桃現在已經沒有了,杏子有一些已經變顏色了,但大部分還是綠的,陳彩芸家門口這棵杏樹與別處的杏樹不同,這棵樹結的杏子特別大,所以這些孩子總是會想法設法偷摘來吃,恰似有點虎口奪食的味道,看到陳彩芸后自然是要避開的。

王國梁看了看說:“我們走吧,母老虎剛才好像是在門口攪糞,現在她進去了。”

當三人走到陳彩芸家門口時,她恰好又走了出來,碰了個正着,王國梁三人無法躲開她,只好對陳彩芸問候道:“阿姨。”這是一種大人教導過的禮貌行為,碰到村裏的大人該稱呼什麼就得稱呼什麼,不能熟視無睹什麼也不叫,這是村裏的孩子從小就養成的一種習慣。

陳彩芸笑着說:“你們這是去找小剛玩嗎?他和弟弟都在家裏了。”

“是啊阿姨,我們去找他玩。”王國梁回答。

陳彩芸回屋了,王國梁三人就朝着王家財家那邊走去了,來到門口他們沒有進去而是喊道:“王小柱王小剛,你們在家嗎,我們一起去玩,你們兩個去不去?”

“去,等等我。”裏邊傳來了王小柱的聲音。但是,王國梁他們也清楚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劉美蘭叮囑兒子說:“不許去,都給我待在家裏做作業,再有幾天就要割麥子了,趁現在有時間趕緊寫作業,到時候你們兩個都要去地里幫忙割麥子。”

劉美蘭攔住了大兒子王小剛,可是二兒子王小柱趁她不注意已經跑了出來,對王國梁三人說:“趕緊我們走,不然我媽要追出來了。”四個人沿着門口那條路一溜煙功夫跑遠了,就算劉美蘭追出來,也已經趕不上了,王小柱比他哥哥王小剛要淘氣的多。

四人站在村口那條小河旁的白楊樹下,商量着下一步的計劃,看着淺淺的河水清澈見底,於是挽起衣袖就玩起了水。沒多久,村裏的牲口從旁邊那條路走過來了,牲口後面跟着放牧的人,先是幾位老人走了過去,後面幾位小夥子也跟着過來了。王小順騎着家裏的那匹棕色騾子,劉強和王棟樑各自騎着家裏的驢,看到河邊玩水的比自己小的那四個小子,三人故意拽了拽手裏的韁繩,驏騎着牲口神氣的走過去了。

玩水的這四個夥伴,羨慕的眼神盯着他們,一下子覺得玩水沒什麼意思,還是騎騾子好,當然騎驢也是不錯的,總之騎在牲口背上的感覺是什麼也比不了的,在這個年紀和在這種環境下,他們的選擇和追求是相當有限的。他們沒有見過大草原浩瀚無垠的模樣,但在自己村子的小山坡上仍然能夠感受到放牧的樂趣,除了這點樂趣,更多的是一種對生活的認識。

此時,四人已經沒有心思再接着玩水了,王小柱提議說:“我們去後山爬杏樹吧,還可以摘杏子吃。”

王小安疑惑的問:“那杏子是誰家的?被發現了怎麼辦?”

“放心,後山那些杏樹沒有人管,是大家的,我早就問過我爺爺了。”王建信心滿滿的說。

王國梁補充說:“那我們走吧,反正那些樹是大家的,我們爬樹摘杏子誰也管不着。”

就這樣四人從村口的河邊轉而朝着後山走去了,後山半山腰上長着很多棵杏樹,杏子都還是綠的,吃起來又酸又澀又苦,儘管如此,四人還是打算要品嘗一番的,要的就是這個味道和這種感覺。每個人都爬上了一棵杏樹,騎在樹枝上邊乘涼邊歇息,王小安突然驚叫:“真死氣我了,一隻臭蟲差點被吃進了嘴裏,現在我身上全是臭蟲的味道。”

另外三人一陣大笑,王建說:“我這棵樹上也有好多臭蟲,我已經用樹枝打死好幾隻了。”

“你別打,打死了更臭,這些臭蟲怎麼這麼多呀。”王國梁又說。

王小柱忍不住笑着說:“臭蟲也來吃杏子了,所以這麼多。”

就在這時,王建突然默不作聲,急切的用眼神示意王小柱叫他別出聲,王小柱不知他什麼意思,就喊道:“王建你這樣看我幹嘛,什麼事啊?”他這麼一喊,王小安和王國梁也瞅了過來,才發現情況不妙,也趕緊保持了沉默,原來是劉美蘭拿着根棍子走過來了。

“一天天的不學好,作業也不寫,就知道玩,你給我死下來。”王美蘭氣急敗壞的喊道。這時她已經站在兒子王小柱所在那棵樹下面了。王小柱聽到是媽媽的聲音,低頭一看,只見她手裏拿着一根細棍子,生氣的看着自己。王小柱隨即明白了過來,這又將要遭遇一場毒打,急忙說:“媽,你別打我,你要是打我我就不下來了。”

劉美蘭舉起棍子劈了過去,王小柱使勁在樹上又爬高了一截,只見那樹枝來回搖搖晃晃,很有可能斷掉,王小柱不顧害怕隨着樹枝來回搖晃着,就算樹枝斷掉自己摔下去,他也不想爬下樹挨被媽媽一頓打。劉美蘭有些擔心,她聲音緩和的說:“小柱,你不要再往上爬了,危險,趕緊下來。”

“媽,我不下來,下來你要打我的。”王小柱回答。

劉美蘭接著說:“你快下來,我不打你。”

王小柱說:“我不下來,下來你要打我的。”

劉美蘭看著兒子所爬的那搖搖晃晃而又細小的樹枝,心裏很是擔憂,繼續說:“小柱,你快下來,只要你下來跟我回家寫作業,我不打你。”

“你還說不打我,手裏都拿着棍子,我不下來。”王小柱回答。

劉美蘭看著兒子不下來,又擔心他從樹上掉下來,就扔掉棍子說:“你下來,我不打你,棍子我已經扔掉了。”王小柱這才從樹上爬了下來,很不情願的和他媽媽回家了。

現在樹上只剩下了三人,王小柱一走,他們又覺得爬樹一樣無趣,可是接下來又去哪裏玩呢?玩什麼?大家似乎都有點累了,就從樹上爬了下來,坐在樹下的草地上乘涼。

村子裏突然傳來了一聲吆喝聲,好像是平時常來的那種小商販的聲音,王國梁問道:“你們兩個聽,這是什麼聲音?”

“頭髮換針換線,頭髮換內衣內褲……”一聲,兩聲,這種悠長的聲音越來越強烈了。

“是頭髮換針換線的人來了嗎?”王小安問。

“沒錯,是他們,你們聽這吆喝聲越來越清晰了。”王建很肯定的說。三人有些激動地回去了,打算一探究竟,看點新奇的東西。

用頭髮換針換線的這種人是一種經常步行穿梭在各個村子的小生意人,村裡婦女們會把梳頭時掉下的頭髮攢起來,等到這種生意人來了,就把頭髮拿出來和他們換縫衣針,換內衣內褲,換襪子,換毛線,換被套床單等。這種生意人雖然和呼郎有些類似,但也有區別。

今天來的這些人是一個瘦小老漢和幾位年輕人,年輕人挨家挨戶去找客戶了,這位老漢就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放在村中間的路口,等待着村民們的光顧,他剛一蹲下,周圍就被大人小孩圍了起來,這老漢短小精悍,非常得村裡人信任,主要是因為他為人誠懇,做生意誠信,常年累月的東奔西走,讓他諳熟此為人處世之道,所以積攢了頭髮的婦女,都願意在老漢這裏換東西,那些年輕的生意人,他們的客戶遠遠無法和老漢相比。

老漢打開他的包裹,裏邊花花綠綠是一些嶄新的商品,吸引着村裡人觀看,這時候拿着頭髮的婦女們已經開始挑選自己中意的商品了,然後就會拿出自己的頭髮和老漢討價還價,老漢接過頭髮,只用手輕輕一捏,就知道頭髮的多少,也能知道這些頭髮能夠換多少貨物,最後都能夠愉悅的成交。

除了拿頭髮來換貨物的婦女外,也會吸引一些剛好在家的男人來觀看,最多的還是村裏的孩子們,把老漢圍了一圈,看着老漢包裹里新奇的貨物,也看着老漢的一舉一動,更喜歡聽老漢那張能說會道的嘴不停地在誇讚每一個人,等到所有的交易完成,人也就散了,天也不早了。

這些玩了整整一下午的孩子們感覺到累了,肚子也餓了,這時才一個個回家了,一天時光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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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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