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生的意義
田宗生和李敏儀的婚事很簡。
親朋好友一起在飯店吃頓飯,兩個人大方地走到台上說些歡迎的話,敬一圈酒,就算完事。
到場的人不多,沒有通知各自單位的人。
主要是親友。
田宗生的老父母,李敏儀哥哥們和母親,田宗影夫妻兩個。
小輩的有田紅星、許建設和金元寶。
金元寶還小,肥胖的小白娃娃,他才四歲,是田宗影和金磊的孩子,吃飯的時候,被田紅星抱着玩。
程昱和張霞帶着孩子程國偉也來了。
程國偉前幾年來的深圳,他已經是大男孩了,身量高高,但頭髮有些禿,和他爹程昱現在的地中海髮型很像,人不是很精神,樣貌滑稽。
許青雲攜同張嵐到的晚些,這兩個人平時約會逛街,就差睡在一起,但總是捅破不了那一層窗戶紙。
因為許建設念着自己的親媽,一直不接受張嵐。
爺爺奶奶拿寶貝孫子也沒辦法。
許青雲自然也不行。
他和張嵐的事,就拖住了。
當田宗生和李敏儀穿着禮服,戴着紅花,站在台上發言的時候。
小孩子們顧着吃,李茂麒忙着些煙酒之類的供應。
張霞盯着李敏儀,嫉妒地要噴出火,她真是生氣。
自從最後一次和田宗生單獨吃飯時,她被當面拒絕,傷透了自尊,哪怕許秀冰去世的消息傳來,她都沒有動心思。
田宗生是個很有主意的人,說不要她,就不要她。
張霞無奈,當年錯了,無可挽回。
她只能坐在台下,摟着禿頭丈夫,惱恨地看着李敏儀。
心裏恨恨,李敏儀怎麼運氣這麼好!
翟梅和女兒楊文娟也在場,楊文娟嫁給謝洋之後,穿衣打扮都講究了不少,更不必說她從事過服裝生意,配衣服在行。
她一亮相,高髮髻,戴大鑽石,細高跟紅皮鞋,烈焰唇,時尚鱷魚皮名牌包,氣場十足。
讓她失望的是,茂麒哥哥沒多看她一眼。
張嵐和許青雲坐在一桌,對一旁許建設的不滿神色就當沒看見。
她好羨慕李敏儀,這個大姑娘,終於找到了終生的伴侶。
換做她,哪怕再等十年,只要能嫁給田宗生這樣的男人,她也願意。
她看了一眼許青雲,有點恨鐵不成鋼。
找個后媽,人家田紅星都沒事,你兒子許建設叫哪門子歪歪!
許青雲握着張嵐的手,不時地撓抓張嵐的手心。
這種小動作,讓張嵐很受用。
她覺得,許青雲也不錯的,是真的勇敢地愛她。
比那個黃懷德強太多了。
黃懷德沒來,他經歷了人生最大的變故。
剛剛升了系主任,卻傳來奶奶去世的消息。
父親戴孝一年,經受不住打擊,躲在書房了沒日沒夜的看書,從悲痛中拔不出來,不久前癱瘓了。
雖然神志清楚,但生活不能自理。
母親頭髮都愁白了,整天忙着伺候父親,根本顧不上幫他看孩子。
岳父岳母倒是來了,可是黃懷德和這老劉家的這些親戚們不是一個頻道。
岳父每天吃完飯,出去逗鳥。
岳母抱着孩子,去外面撿破爛賣錢。
妻子不管,整天和他為雞毛蒜皮的爛事吵架。
他的人生,幾乎要絕望。
聽說老同學李敏儀結婚,嫁給田宗生。
他一下都明白了。
李敏儀一直愛着田宗生,不然也不會苦等十幾年。
他佩服羨慕之餘,更加悲嘆自己的人生。
他沒有心情來,來了又怎樣,他已經失去了笑的力量。
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人生。
他時常用這句話安慰自己,鼓舞自己,欺騙自己。
因為懦弱,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真的想離婚了。
悲哀的是,劉麗華說,如果離婚,就自殺。
黃懷德徹底屈服,認命。
李茂麒中午參加完田叔叔和姑姑的婚禮,到廠子裏蹲了半天,晚上應約去吃魯菜。
地點是他和陳薇第一次見面的那個魯菜館。
陳設無變化,還是老樣子。
邀請他的人是陳雄發。
他和陳雄發近年來關係很鐵,陳經理對他幫助很大,而且非常欣賞他。
李茂麒既感激又欽佩這位大哥哥,甚至一年到頭呆在香港的親哥哥李茂麒,都不如陳雄發這樣愛護他。
陳雄發沒說什麼事。
李茂麒沒當回事,以為是平常的聚會。
等他到了,進了雅間,發現陳雄發一個人守着大酒桌,桌上擺了一盤煮花生米,一盤炸花生米,一大白瓶伏特加,一個空杯,一個滿杯。
“來了,坐。”
陳雄發聲音低沉,看上去情緒不佳。
“怎麼了,發哥?”李茂麒覺得奇怪,他原以為,陳雄發會叫上一桌子人,大夥熱鬧開心地撮一頓。
“心裏不痛快。”陳雄發把另一個空杯倒滿,遞給李茂麒。
“幹了再說!”
李茂麒拿起酒瓶子看了一眼,55℃。
他有些猶豫,“發哥,你怎麼了?”
“干!”
陳雄發虎着臉,重重地拍桌子。
李茂麒從來沒見過陳雄發這幅情緒失控的樣子,在他的印象中,尊敬的陳經理做事一向有風度,待人接物,非常得體。
今天是怎麼了?
他眼看着陳雄發把一滿杯的55℃伏特加一口乾了。
李茂麒只好隨了一杯。
55℃的白酒,他還是頭一次喝,頭一次幹掉三兩半。
就感到一條火線,從喉嚨衝到胃裏,火辣辣,整個胸部幾乎要燃燒。
“咳咳咳。”
“咳咳咳。”
兩個人同時劇烈咳嗽,眼淚都嗆出來了。
臉紅,脖子紅。
“發哥,到底什麼事?”
兩個人互相給對方拍背,李茂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你不知道?”
陳雄發鼓着眼睛道。
“我知道什麼!”
李茂麒將西服外套脫下,放到門口的黃色衣飾架子上。
“我親妹今天訂婚了,和那個姓鄭的小子。”陳雄發生氣地說。
李茂麒拿着伏特加酒瓶的手微微一頓,很快正常,他的心裏,失落非常。
終於到這一步了。
他離着陳薇,越來越遠。
就像當年看着張婉瑩嫁給蔣寒一樣,沒有什麼不同。
嘿嘿,門當戶對,門當戶對!
對得好。
李茂麒將兩個空玻璃杯倒滿,這次他主動說:“干!”
“你幹了吧,我不行了。”
陳雄發看李茂麒這幅樣子,心情好多了,他苦笑着說;“我快吐了,這酒,真烈。”
“俄羅斯朋友對我可真好。”
“鄭家在深圳的關係可不小。今天中午,很多深圳的大老闆企業家都來了,可真是熱鬧。”陳雄發晃着頭,有些醉了。
“可我不喜歡那個姓鄭的,我覺得他太滑,狡猾的小子。”
陳雄發紅着眼睛,拉着李茂麒的手,一口酒氣,說:“茂麒,你做我妹夫好不好?”
李茂麒笑的很冷,他說:“發哥,說胡話呢。”
“我說真的,我看的出來,我妹挺喜歡你的。”
李茂麒搖頭,吃了兩口花生米,說:“那又怎麼樣?”
“你去追她呀。”
陳雄發拍着李茂麒的肩膀,真誠地說。
“喝酒。”
李茂麒又倒了一杯,跟陳雄發碰杯。
“幹了!”
李茂麒一連喝了八兩,眼睛也紅了。
兩個人相互攙着,一起去廁所撒尿,吐花生米。
服務員們驚呆了。
就着花生米喝伏特加,一個菜不點,敢情是來這就是為了找個場地。
好在這位陳經理是個熟客,也沒有服務員上前說什麼。
回到包間,服務員領班微笑着走進來。
“兩位,點菜嗎?”
陳雄發將腦袋貼在桌面玻璃上,半眯着眼睛說:“蔥燒海參,來一桌。”
李茂麒推了陳雄發一把,他有禮貌地說:“暫時不點,謝謝。”
兩個人說了會醉話,從東北說到海南省,從小學說到參加工作。
一直聊到晚上十點。
李茂麒都忘了自己怎麼回去的。
第二天一清早,符金釧空靈的聲音如同小黃鸝唱歌,從樓下傳來。
“李茂麒,起床了。”
李茂麒睜開眼睛,撓了撓頭,渾身的酒氣讓他很不舒服。
昨晚,他沒脫衣服就睡著了,睡得好累。
他捋了捋亂蓬蓬的頭髮,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進入,伸出頭,對着樓下一身粉色西服、俏生生立着的符金釧說:“幹嗎呀,睡個懶覺都不行?”
“李茂麒,陳薇昨天訂婚了,你死心了吧。現在是不是考慮一下本律師?”
“不考慮。”
李茂麒昏着頭應了一聲,轉身去刷牙洗臉。
他現在一聽到“律師”兩個字,本能的反感。
“你過分了。”符金釧踩着寶藍色高跟鞋,扭着細柳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