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難得一回醉
“你們先回家,回頭我再解釋好不好?”李茂鱗懇求道。
“不行,茂鱗,我要去問一問。”羅珺推開兒子,向著張婉瑩的方向走去。
李茂鱗抱住母親,悲傷地說:“媽媽,不行,再給我點時間,我去問,我保證,我保證好不好。”
“你難道不想弟弟嗎,為什麼要騙人呢?”羅珺看着滿臉哀求之色的兒子,很不理解。
“我……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三天,三天之內。”
李茂鱗眼神閃爍着說。
李來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老大不想得到弟弟的消息,但看這樣子,是有難言之隱。
他心裏想,三天就三天。
另外,即便有了茂麒的消息又怎麼樣呢,現在還不能回到深圳。
家裏還有一屁股的債要還。
他搖搖頭,攙着眼角閃着淚花的羅珺,踉蹌着走了。
李茂鱗心裏糾結,他要怎麼說,紙里已經包不住火了。
如實告訴張婉瑩了會怎麼樣,她會告訴甄彩嗎?
甄彩知道會怎樣呢?
他不知道。
他又怎麼會不想親弟弟呢。
然而,如果甄彩認為自己騙了她,不再來往怎麼辦?
以甄彩這樣嬌貴的大小姐,會去鴿子籠看望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她不會去的。
一定不會去。
李茂鱗低垂下眼皮,看着光影晃動的地面,他覺得很無助。
他不會讓自己掉眼淚。
而此時此刻,卻有淚珠在眼眶裏滑過,忍不住地落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恨。
恨自己為什麼不生在富貴之家。
他心裏笑,投胎真是門好學問。
論能力,他絕對不輸任何人。
無論在高中還是大學,他不比任何人差。
唯一差的,就是沒錢。
父母老了。
如果他能娶了甄彩,哪怕是做一個上門女婿,也絕不會被小攤販所白眼,被奢侈品商店的服務員所輕視。
他原想的是,將甄彩先騙到手,得到她的感情,再慢慢說出父母的事。
把生米做成熟飯,再說這米來自什麼田。
有錯嗎?
這是手段,在上流社會,並不稀奇。
他捫心自問,自問自答。
李茂鱗不認為自己錯。
他揪着頭髮,又揉了揉太陽穴,將領帶和西裝整理好,深呼吸幾口,把狀態調整好,去迎接下一個挑戰。
他一定要說服張婉瑩,幫他!
甄彩眼見着張婉瑩走的遠了,眼底露出一絲喜色。
“美男。”她將嬌嫩的身子,貼的近了些。
蔣寒哭笑不得,退了幾步,說:“甄彩,不要開玩笑了。”
甄彩一手挽起蔣寒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走,來到一處賣金桔的攤位,綠葉黃桔,半人多高,在特製的燈光下,金光閃閃。
好多人圍着,有的正在付錢,有的談價格,有的品評着。
甄彩指着一大盆龍膽桔,眨者眼睛說:“美男,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桔果流金嘛。”
“你買給我好不好?”
聽着甄彩的話,蔣寒愣了,買金桔做什麼,買給你又做什麼?
你是我什麼人?
我喜歡你不成?
蔣寒打心眼裏對這個沒輕重的小姑娘不認可,他睜開甄彩的手腕,笑容淡下來,說:“甄彩,別鬧了。我和你不熟的。”
“哎呀,什麼熟不熟的,我是婉瑩的閨蜜,你在追婉瑩對不對,咱兩早晚都會熟。”甄彩大大咧咧說。
蔣寒聽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什麼早晚都會熟?
“小妹妹,你再鬧我可生氣了!”
他真是火了。
正說著,張婉瑩來了,她一眼就看到,甄彩的臉要貼到蔣寒的前胸了。
“甄彩,你做什麼?”
甄彩回頭一看是閨蜜,吃吃笑了,說:“我幫你測試一下蔣先生的忠誠度,好不好玩?”
蔣寒聽得直翻白眼,這丫頭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完全聽不出來。
簡直是個小魔女。
方才她這麼挑逗自己,在意過男伴李茂鱗的想法嗎?
張婉瑩看着閨蜜,知道她真話假話一起說,沒個譜,李茂鱗方才跟着她來的,怎麼這麼快就跟蔣寒勾搭上了,也不算是勾搭,就是方才離得太近了。
她還是不明白,李茂鱗為什麼要騙自己呢。
是不是從甄彩這裏想個辦法,看之前的樣子,李茂鱗很在乎甄彩的。
至於蔣寒,願意怎樣就怎樣,她不喜歡這個人。
張婉瑩覺得蔣寒太過完美,似乎永遠沒有生氣的時候,總是那麼有風度,有溫度。
這不正常,這很虛偽。
一個人竟然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緒,真是可怕。
你永遠不知道他這一張溫和的面孔下,心底究竟藏着怎樣的情緒。
若是和一個時常帶着面具的人結婚,會不會是一種災難。
張婉瑩當然不想,她喜歡茂麒,親愛的人有着喜悅和憂愁,懷抱很溫暖,回憶很美好。
她了解他,她當然愛上了他。
少女也有自己的初戀。
中學時代,花季雨季,時常想起。
那時候,願得一人心,白首不離分。
沒有什麼好聽的話語,只有真摯的感情,它無關任何物事,它純真無暇。
沒有被世俗所侵染。
每一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情,任歲月老去,它不會失去顏色。
青春永葆。
張婉瑩心中嘆息,甄彩不懂這些,或者有過,但不在乎。
在大學時候,她這個閨蜜就是瘋瘋癲癲的,交了幾任朋友,玩了一陣子,就散。
甄彩哪裏懂什麼愛情。
她的身邊人,都不是真情。
這時候,李茂鱗到了,他安靜的待在甄彩的身後,像是一道影子。
蔣寒看了一眼李茂鱗,心裏想,這人穿着寒酸,手上的骨節過粗,一定是早年勞動過,皮鞋很便宜,褲子也廉價,就是這西服外套和金色的領帶,看着值點錢。
他估摸着,金領帶能買下李茂鱗的褲子和皮鞋。
這是什麼穿法,這是窮人裝富的穿法。
好可悲,這人還不知道,方才甄彩勾引自己的事。
這人,站在那裏,真像個奴僕。
他甚至有點可憐李茂鱗了。
甄彩歪了歪頭,現在覺得張婉瑩和蔣寒不太歡迎自己,於是說:“好啦,婉瑩,美男同志,改天再見,走了。”
她隨即轉身,向後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李茂鱗跟在後面,彎着腰,高大的身材卻像個小哈巴狗一樣。
“走吧。”張婉瑩覺得很無趣,破天荒地對蔣寒說了句話。
蔣寒心中一喜,面上波瀾不驚,他點點頭,起步向花市的深處走。
除夕之夜,花市進入了高潮。牡丹,菊花,玫瑰、芍藥、水仙……只要客人需要,適當調節初一就能盛放,兩人如一對情侶,走入了人潮。
春天,就要來了。
深圳河的另一端,一家大飯店裏。
一瓶洋河大麴已經見了底,另一瓶喝了一半。
兩個男人,一張桌,三碟菜,兩小盞酒杯。
服務生們皺着眉頭,圍成一圈,看着讓她們下不了班的兩個喝酒男人的表演。
深夜,十點半了。
暮色沉沉,唯有天上星光,照着清冷的夜。
兩個男人,卻是平日裏八竿子打不着的黃懷德和許青雲。
兩人一下班就到齊了,這是第二次在此酒樓打冷(吃潮州菜的意思)。
迎賓小姐的眼神,還是那麼勾魂,旋轉門的鮮花,還是那麼鮮艷欲滴。
兩人的心情,上次來,一個好,一個不好。
這次,兩個都不好,都是鬍子拉渣的,比實際年齡顯得老上三四歲。
若不是黃懷德主動談起妻子,服務生還以為這是兩個沒必要在乎形象的老光棍。
“懷德呀,你說你過的不好,怎麼不好了?”許青雲吃了口辣豬腰,放下筷子,舉杯相敬。
黃懷德看着離異老男人手中的白瓷酒杯,幾乎就要碰到他鼻子了。
白色的小瓷杯光線柔和,內有酒香撲鼻。
他打了個酒嗝,聳了一下上半身,前胸向前一撲,差點把許青雲手裏的酒杯碰倒。
“我怎麼好了,你說說?”
他醉眼迷離。
“弟妹不是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你還不好?”
許青雲低着頭,微微的晃着,抬了一眼,又說:“嘿嘿嘿,怎麼會不好?”
他露出了一個是男人都懂的笑容。
“好個屁呀,我現在跟坐監獄差不多啦。”
黃懷德頓了頓,嘆了口氣,流着淚水說:“我媳婦她要求我下班之後必須在家,不準出門,還老去單位查崗,我連個自由時間都沒有。”
“我不喜歡她,我..我只愛張嵐!”
黃懷德結結巴巴說。
許青雲對黃醫生知道的不多,他耳朵動了動,湊過來說:“張嵐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
“沒聽說就算了。”黃醫生在空中揮舞着雙手,又放下來,抹了把淚,接着涕淚橫流,他又哭又笑:“我過着還有什麼勁,連晚上做那個,都是完成任務。”
“你怎麼樣啊,我那老同學同意了嗎?”
許青雲知道,黃醫生說的老同學指的是李敏儀。
“同意個屁,我算是死心了。”許青雲拍了一把桌子,把旁邊的服務生們嚇了一跳。
“要說過得好,還是得屬你那妹夫。”
“田宗生?”
“對,愛情事業雙豐收啊。”黃懷德露出了極為羨慕的神色。
“聽說他們公司請了個香港的老師,叫做周方的?”
許青雲也不吃了,他點點頭,說:“他們又在醞釀改革了,真是好大的氣魄。”
“什麼改革?”許青雲不知道,他還是很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