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途的路，有着無旨去而不返的規矩。故錦幻此番前往風月城須繞道經過冥陌。

“許久未來，竟不知冥陌的花都開了！”

錦幻隨意的扯了一朵嬌艷欲滴的花，含在嘴裏，一邊嘆道。

“也就丫頭你敢在婆婆我這扯花了！”一老婆婆聞聲而來，桀桀笑道，眯眼看着長離“喲，這俊俏的小娃不知打哪來啊？”

長離自到了彼岸后，便沒怎麼離開那過，這人不知也是再正常不過。不過錦幻還是噗嗤笑了一聲，趣道“斷婆婆竟連他都不知，怎生配得上冥界百曉生的稱號？”

斷婆婆常住於冥陌，是個閑差，比錦幻還要閑上幾分的那種，若不是因其喜歡下廚，原本可以整日裏弄弄花草睡睡覺打發時間的。

“呵呵……可是那經常唱‘難得一人心，白首總想離’的小娃子？”斷婆婆拿了茶水招待兩人，乘着茶煙繚繞的當口，視線瞥向錦幻道“可還是來那老三樣？”

三途的是茶寮，冥陌的是食寮，不過皆是沒多大滋味，勉強填填肚子而已。

這同過三途須喝茶差不多，但勝在精緻，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而錦幻所為的老三樣，再簡單不過，一樣米飯，一樣炒青菜，一樣煮豆腐。

錦幻微頷首，還未來得及說一聲，另一桌的男子起身移步走來，斂衽一禮，“在下溫陌，幸與錦幻姑娘，長離公子相識！”

他原就是為了尋錦幻而去，未曾想到會在此處相見，可真應了那句“無心插柳柳成蔭”。

“少近乎，誰與你相識！”話到嘴邊，錦幻硬生生將它憋了回去，驚訝道“你是孤落城的溫陌？”

溫陌詫異瞅了她一眼，“正是！”

錦幻笑着道“原是孤落溫陌公子！”同時細細打量起眼前的人，原來一味喜歡的就是他呀！又見一旁長離坐着不為所動，略尷尬道“他就這性子，你別在意！”

溫陌搖頭道“無妨！”

錦幻靠着椅子端茶一抿，很是好奇，“不知溫陌公子這是打哪來啊？”

溫陌自來熟的坐着，答道“是非府。”

錦幻聞言皺眉，“這倒是聞所未聞！”

黑白無常最煩的便是被打擾，是非府除了閻君奈何，就不曾有人去過！不知是哪個筋搭錯了……她正這樣想着，又聽溫陌道“後來又因着前些日子的彩虹少不得在那兒多叨擾一陣，想着先將這等奇觀繪下來，然還未動手便被趕出來了！”

錦幻哈哈笑起來“這樣才正常！”想當初她厚着臉皮去是非府，屁股還沒坐熱乎就被趕出來了！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前面為什麼去找奈何幫忙而不是自己去的原因！

溫陌跟着笑起來，笑過後瞧着長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原以為長離會理上他一理，結果人家悠閑地端着茶杯，連個眼神都未曾給他。於是乎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又看向錦幻，想了想，道“早知錦幻姑娘是個好相處的性子，當時便去幻坊打擾幾日了。”

錦幻頓了頓“你若要去以後自是有機會的，不過這彩虹景卻是難見了！”隨即撐腮瞧着一旁簸里的乾花，高聲道“斷婆婆弄這麼些花又是打算做胭脂嗎？”

斷婆婆聞言立即回道“老婆子閑來沒事，隨便做點！”過了半晌又道“幻丫頭若是方便的話不如替老婆子我尋些嫣月山的桃花來！”

溫陌贊道“斷婆婆做這胭脂的手藝比那些個姑娘都要好上幾分！”

錦幻贊同地“嗯”了一聲，續道“正好長離也要去嫣月山尋桃花做蜜蒸酥酪，到時我們給斷婆婆帶點來。”

一邊長離嘆道“我還以為冥界沒得這些東西呢！”

“怎麼會？”錦幻又看向他緩緩道“其實冥界和人界差不多，那有的這都有！再說了，愛美是天性，風月城的姑娘，有哪個不會做胭脂的！”又驚道“呀，如今加着你的酥酪，算是四絕了！”

“四絕？”

“原本大家都說冥界有三絕，川景算是一絕，醉浮生亦算得上一絕，彼岸算一絕，如今加上酥酪……”錦幻皺眉望着長離“這樣一來，你竟佔了兩個！”

溫陌不解“這……為何？”

“我也是從朦朧那聽來的，”錦幻搖了搖頭“大概，得不到的便算最好的吧！”

“可這醉浮生應該不算得不到吧！它的滋味可比得上幾味釀？”

“不知道，”錦幻搖頭“醉浮生的滋味有誰能清楚的知道呢？而且一個魂這一生也只得那一小杯，喝過後連是啥味都不知道。何況也不是都喝得，而是過那奈何橋投胎轉世去的才可，這樣於那些留在冥界的可不就是得不到？如此一來，它可不得算一絕！”

溫陌輕輕一笑“聽姑娘這樣一說也有幾分道理。但是這川景如何又算得上一絕？”

錦幻亦是淺淺一笑“所以這只是相對而言的。對很多人來說，並無這四絕，比如對溫陌你來說，也就彼岸酥酪這兩絕，而對我們兩來說卻一絕都沒有！再美再好的東西，看得久了也會沒有興趣。”

長離頓了頓“其實，還有一絕！”

錦幻好奇的看着他“什麼？”

“情絕。”

溫陌斜視着他，卻不由地楞了，他的眼神里醞滿了溫柔的深情……

錦幻搖頭“人向來都是薄情的！這如何算得一絕？”

長離不答反問“可喜歡胭脂？”

錦幻搖頭“你可曾見我用過？”見他搖頭，“那就是了，我向來不喜歡這些東西。”

“那也就是了，不知愛如何知其為一絕？”

錦幻再搖頭“來這兒的，基本都是為了絕愛而來！”

“你……”長離嘆了口氣，“聽說有一魂放棄了輪迴，甘願留在奈何客棧打雜，可有這事？”

錦幻點頭“有這事，不過他那是想入輪迴入不了，若是……”

長離不待她說完截道“若非愛的太深，又怎會無法入輪迴？心中放不下，可亦得不到，豈不算上一絕！”

“誰說執念一定是因愛而起？”錦幻跺腳道“再說了，待他執念消散，說不準就輪迴去了！”

長離見狀不再與她爭執，添了杯茶水端着。

溫陌垂首蹙眉，若有所思。

恰好這時，斷婆婆去而復返且端着一大食盤。

兩人便終止了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