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為什麼來
她緊閉着眼睛,眼珠子在眼眶裏不停地顫動,能感受到齊時衍溫熱的氣息越來越靠近,嘴唇因緊張而緊抿着,微微泛白。
然而,預想中的吻並沒有落下來。
齊時衍似乎停住了動作,溫熱的氣息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而後又漸漸遠離。
溫顏似乎聽到他輕輕嘆了口氣,她本能地睜開了眼睛。
齊時衍的臉離她有十幾公分遠,他的眉眼似乎帶着淡淡的憂傷,朝她微微一笑,慢慢地直起身來,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突然靈感來了,我去修改下設計稿。”
說完,他沒再看她,拿起桌上的設計稿轉身出去了。
溫顏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可看着他的身影,心裏又覺得有些愧疚。
齊時衍應該是察覺到她的抗拒才停下來的吧。
溫顏揉了揉額角,覺得心裏很悶很堵。
第二天陪虞瑜逛婚紗店的時候,她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我說慕總經理,您要是還惦記着賺錢就趕緊回去加班,否則我會覺得我欠了你幾個億!”虞瑜在問了她兩次沒應之後,終於忍不住吐槽。
溫顏終於回過神來,一臉愧疚:“抱歉,剛才在想事情。”
“想事情還是想男人?”虞瑜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神情。
溫顏彎唇笑了笑,猶豫了下,把昨天的事情和她說了。
“納尼!你們倆竟然還沒上一壘?!”虞瑜一臉震驚。
溫顏無奈地白了她一眼:“你明知道我和他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才訂婚的。”
“我是知道啊,只是沒想到齊時衍這麼沉得住氣,嘖,真是個當代柳下惠,這樣的男人你還猶豫什麼,要是我,直接就撲上去了!”
虞瑜邊說邊做出撲的動作,把溫顏都逗笑了。
二人說說笑笑,沒留意到大門口進來了兩個人。
趙嫣嬌羞地看着身旁的男人,柔聲道:“蕭董,這家店很貴,要不我們去其他店看吧?”
蕭何神色淡淡,嗓音淡漠:“無妨,你去選吧。”
趙嫣簡直要欣喜若狂,剛才開車路過這裏,蕭何突然說,下周有個商務宴會需要帶女伴,讓她到時和他一起出場。不僅如此,他還說帶她去買套禮服。然後他就讓司機停在這家婚紗店門口。
這是家提供高定服務的婚紗店,同時也有禮服提供,許多明星和名媛都喜歡買這個品牌的禮服和婚紗。
趙嫣一直想買這個品牌的衣服,可惜她的收入不足以支撐她的消費,沒想到今天蕭何竟然會帶她來這裏。
這還不是最讓她驚喜的,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親自陪她來買衣服。
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願意花時間陪一個女人買衣服,這意味着什麼,趙嫣心裏清楚得很。
“蕭董,您看這套黑色的怎麼樣?”趙嫣指着一套黑色的小禮服問道。
溫顏正在幫虞瑜挑選婚紗,隱約聽到前面的女聲,覺得有點耳熟,便轉過頭望了過去,沒想到看到了蕭何和趙嫣,兩人靠得很近,他似乎在幫她挑選衣服。
溫顏怔住了,突然想起那一次她住在他公寓裏,沒衣服穿,耍賴要求他陪她去買衣服,當時他不情不願,全程黑着臉,可此刻,他雖然神情淡漠,但並無不耐,還低頭和趙嫣說了句什麼。
“在看什麼?”虞瑜察覺到她的怔愣,也轉頭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一看,立馬皺起了眉頭。
“要不我們改天再來吧。”虞瑜說道。
溫顏收回目光,神色淡淡:“不用,”她頓了下,指着一套抹胸款的婚紗,道,“我覺得這套比較適合你,你去試下吧。”
導購也忙在一旁推銷,並立刻把那套婚紗拿了下來。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試試。”虞瑜道。
虞瑜去了試衣間,溫顏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面前白茫茫的婚紗上。
“酒紅色吧,適合你。”蕭何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
溫顏微抿着唇,心裏不禁發笑。
她可還記得,當初她老穿黑色的衣服,有一次穿了一套酒紅色的連衣裙,那個男人看了她好一會,說,酒紅色適合你,以後就穿這個顏色的衣服。
原來酒紅色不是適合她,而是適合他感興趣的女人。
趙嫣臉上漾着紅暈,她知道他喜歡她穿紅色,剛才她是故意那樣問的。
“那我去試一下?”她眼波微閃,漾着無限的嬌羞和柔情。
蕭何嗯了一聲。
導購忙取下連衣裙,引領着趙嫣往試衣間走去。
趙嫣往前走,看到前面的人時,忽然頓住了腳步:“慕小姐?”
溫顏轉過身,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看着面前這張與自己頗為相似的臉,溫顏的心情有點複雜。
溫顏不清楚趙嫣的背景,趙嫣卻對她的事情一清二楚。
她眼眸幾轉,忽然彎唇笑了起來:“您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蕭董的秘書,我姓趙,我們在雲生設計的開業典禮和商業廣場的競標會上見過。”
溫顏當然記得她,只不過她並沒有欲.望和她深談,她淡淡地哦了一聲,眸色淡淡,很明顯不想與之多說什麼。
趙嫣自然察覺到溫顏的冷漠,臉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她的眼眸微轉,忽然想到什麼,又緩緩地勾唇笑了起來:“聽說慕小姐已經訂婚了?恭喜呀!您是在挑婚紗嗎?難道是快要結婚了?”
她的笑容太假,話又太多,溫顏覺得有點不耐煩,微微凝眉,淡聲道:“趙小姐很喜歡打聽別人的私事?”
聞言,趙嫣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慕小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只是隨口問一下,您怎麼對我這麼大的敵意?”
溫顏現在覺得她不僅話多,戲也多,她跟她只見過兩次面,作為一個秘書,察言觀色是基本技能,只見過人家兩次面就問人家的私事,而且還是商務關係,可見這人並不適合當秘書。她突然有點懷念林秘書,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林秘書一向拎得清。
“趙小姐,你當秘書幾年了?”溫顏突然開口問道。
趙嫣怔了下,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了:“三年了,慕小姐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溫顏面無表情,哦了一聲:“我以為你還在實習期。”
趙嫣愣了下,再蠢都明白過來她是什麼意思。她立馬沉下了臉,面色不善:“慕小姐,您不覺得您欺人太甚了嗎?”
溫顏挑眉睨她,臉上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趙嫣正欲開口,忽然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她轉頭看了過去,果然見到蕭何正向這邊走過來。
她眼眸微轉,立時來了主意。
“蕭董。”趙嫣立時朝他走了過去,身體幾乎是貼着他的手臂,她一臉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又垂下了眼睛,抿唇不語。
蕭何眉心微凝:“什麼事?”
趙嫣抬眼望他,欲言又止,猶豫了下,才委屈巴巴地道:“慕小姐也在這裏,我看她在挑婚紗,就問她是不是快要結婚了,沒想到她……”
她咬了咬唇,眼睛開始泛紅,停頓了好幾秒,才紅着眼說道,“她就說我喜歡打聽別人的私事,還質疑我的工作……”
她的聲音很低,溫顏倒沒聽到她具體說了什麼,不過看她那委屈的神情,猜也知道她肯定是在跟蕭何訴苦。
蕭何一向對工作嚴謹,他手下的人個個是精英,而趙嫣很明顯不知分寸,不懂察言觀色,多嘴多舌,還玻璃心,沒想到他會留這樣的人在身邊當秘書,也是神奇。
想想以前,她剛進盛世設計的時候,經常被領導各種刁難,她從不會將真實的情緒表達出來,因為她知道自己還不夠格,職場有一條食物鏈,那時她處於底層,即使內心有再多的委屈,都從不會在公司表現出來,更不會找老闆訴苦。
溫顏抬眼望了過去,剛好與蕭何的目光對接,後者的神色冷漠,神情似乎有些不悅。
他側過頭朝趙嫣說了一句什麼,趙嫣抿了抿唇,轉頭看了溫顏一眼,然後才不情不願地往試衣間的方向走去。
溫顏神色自若,目光不躲不避,直直地看向蕭何,後者緩緩地走了過來,走到她面前。
“為什麼為難她?”蕭何低聲開口。
溫顏微微一怔,沒想到他還真的為趙嫣抱不平。
看來,二人關係匪淺。
“為難?趙小姐是這樣說的?”溫顏並不慌張,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
“溫顏,”蕭何突然叫她以前的名字,讓溫顏有點意外,更意外的是他下面的話,“小趙只是我的秘書,你不必如此。”
溫顏瞬間目瞪口呆,敢情他以為她是因為他所以故意刁難趙嫣?
太可笑了!
男人都這麼謎之自信嗎?
是誰給了他勇氣?梁靜茹嗎?
“蕭董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她都快氣笑了。
蕭何嗓音淡淡,沉邃黑眸凝視着她,半晌,才緩緩道:“希望是我誤會了。”
溫顏:“……”
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還好,虞瑜剛好從試衣間出來,打破了僵局。
她看着面帶慍色的溫顏和臉色淡漠的蕭何,怔了怔,拉了下溫顏的胳膊,低聲道:“他怎麼在這?”
“雲城集團快倒閉了吧,所以蕭董事長才這麼閑。”溫顏冷冷道。
虞瑜當然聽出了其中的火藥味,沒等她開口,就看到一道酒紅色的身影朝這邊走了過來。
趙嫣穿着無袖的V領連衣裙,她的皮膚還算白,這裙子穿在她身上效果還不錯。
“好看嗎?”趙嫣嗲着聲音,嬌羞地看着蕭何,一臉期待。
蕭何嗯了一聲,道:“就這件了。”
“好。”趙嫣軟聲道,轉身準備回試衣間換下裙子,眼睛瞟了溫顏一眼,帶着挑釁又得意的意味。
溫顏面色淡淡,絲毫不受影響,倒是虞瑜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蕭何竟然陪他的秘書來買禮服?
趙嫣很快就換好衣服出來了,蕭何去刷卡買單,二人狀態親密地離開了婚紗店。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虞瑜撇了撇嘴。
“嗯?”溫顏不解。
“蕭何的品味估計被沈涼生影響了,品味直線下降呀!”虞瑜很是嫌棄,翻了個白眼,嗲里嗲氣地模仿剛才趙嫣的語氣,“好看嗎?嘔~果然男人都吃綠茶婊這一套。”
女人看女人,一看一個準。
溫顏想起自己以前為了激怒唐欣也在他面前裝過綠茶,不禁嗤笑了一聲:“他確實吃這一套。”
“他這個秘書一看就是個心機婊,蕭何是瞎了嗎,竟然會看上這種女人?”虞瑜忍不住吐槽,她還想再說什麼,忽然看到溫顏微垂着眼眸,立時頓住了,猶豫了下,道,“你沒事吧?”
溫顏抬起頭,笑了笑:“他的事與我何干?”說著,仔細打量着虞瑜身上的婚紗,轉移話題道,“領口的位置可以做些修改,還有後背,可以把薄紗改為刺繡……”
虞瑜沒有多想,開始討論起婚紗的修改。
離開婚紗店已經將近傍晚,剛好紀凌辰打電話給虞瑜,說要和她商量婚禮的事情。
虞瑜離開后,溫顏一個人站在婚紗店門口,忽然覺得有點茫然。
想找個人一起吃飯,打開手機,更茫然了。
溫玥最近在忙着畫展的事情,慕雲琛回了南臨,她能找的人也只有齊時衍了。想起昨天的事情,她覺得最近還是不要和他單獨見面的好,以免大家都尷尬。
她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往前開,一直開,開了一個多小時,越開越偏僻。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車已經停在了沙灘邊上。
她推開車門,下了車,猶豫了下,還是往沙灘走了過去。
海上的風挺大的,吹得她身上有些發冷。
可她還是脫下了鞋,踩着柔軟的沙子,一步一步地往海邊走去。
夜色漸深,星星開始閃現,她抬頭望了上去,看着一顆又一顆的星子慢慢綴上天際。
她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真美!好久沒有看到這麼多星星了。
她站在海邊一動不動望着夜空,望了好一會,覺得又餓又冷,才不得不走回車裏。
鑰匙已經插進鑰匙孔里,她剛想擰下,這一刻,不知為何,她的手頓住了。
她忽然偏了下頭,看向車外的後視鏡。
後視鏡里出現了一輛黑色的車,距離有點遠,燈光也不明亮,她看不清楚那是什麼車。
可她的心臟卻開始砰砰跳了起來,放在鑰匙上的手輕顫了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足勇氣,推開車門,轉身往後方走去。
距離越來越近,她終於看清,那是一輛黑色的卡宴,那個車牌號,她太熟悉了。
她覺得腳下猶如千斤重,一步一步艱難地朝黑色卡宴走去,終於,在她快要走到車前的時候,卡宴的車門被人從裏面推開。
溫顏站定不動了,睜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來。
他終於走到她面前,那雙沉邃的黑眸凝視着她,深沉不見底。
溫顏聞到了濃濃的煙草味和他身上獨有的樹林清香,她開始覺得目眩神迷,心臟越跳越快。
“為什麼?”他終於開口,嗓音低沉沙啞,眼底帶着淡淡的憂傷,“為什麼來這裏?”
溫顏怔愣着,是啊,她為什麼會突然來這裏?
她茫然地看着他,瀲灧的雙眸此刻略顯迷離,唇瓣微微動了動,卻說不出話。
蕭何忽然抬手,將她緊緊地摟進懷裏,他的臉埋在她的發間,嗓音低沉喑啞:“為什麼來這裏?”
他是在問她。
可溫顏卻覺得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他身上有濃濃的煙味,不知道是抽了多少煙。
她輕輕嗅着,煙味並不好聞,可她卻覺得很懷念,很心安。
她一定是神志不清了,才會靠近他懷裏,並且還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懷抱很溫暖,熟悉的氣息籠罩着她,讓她不禁閉上眼睛,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胸膛,想汲取更多他的氣息。
忽然,她的后脖頸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扣住,她被動地仰起頭,下一秒,一道黑影籠罩了下來,而後,他熾熱的唇堵住了她的唇瓣。
他的吻來勢洶洶,激烈又壓抑。
溫顏覺得自己好像是海面上的一葉扁舟,隨着海浪起伏着,不知飄向何處。
她發誓,她的腦海里真的有過抗拒的想法,她的手也軟綿綿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可是,很快,她就放棄了,她緊緊地抱着他,迎合著他的吻。
很久很久,就在她幾乎快窒息的時候,蕭何終於離開了她的唇。
然而,他卻沒有停止。
溫顏忽然覺得肩上一涼,海風灌入她的衣領,她冷得抖了下,意識終於回歸大腦。
她猛地推開他,扯回衣領,轉身大步跑向自己的車,上車,點火,加油,一氣呵成。
她能聽到蕭何在後面喊她,可她不能停,也不敢停,她怕自己一旦停下了,就再也無法往前走了。
她一直開,開回公寓。
回到家裏,她把車鑰匙隨意地扔在桌上,徑直往浴室走去,直接擰開花灑,任冰冷的水淋了下來。
淋了幾分鐘,她凍得渾身發抖,才擰開了熱水,脫去衣服,把自己泡在浴缸里。
她閉着眼睛靠在浴缸上,眼角有一滴淚滑落。
你不是溫顏,你是慕雲錦。
她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