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赤壁烽煙起【五】

計謀，什麼是計謀？

有人說是算計人或者事，有人說針對人或事做出圖謀，兩種說法都沒有錯，但是可以直接一些，所謂的計謀就是使用一些手段達到自己預期的目的

所以，計謀不分好壞或精彩，只分實用和不實用

無法達到自己預期目的就是不實用的，而能夠達到自己預期目的就是實用的，無論過程是否經常，是否讓人意想不到，是否讓人覺得佈局精妙，但只要能有效的達成目的，那麼就是完美的計策

周瑜現在用的甚至連計謀都算不上

先前高訟和諸葛亮還在猜測周瑜到底用什麼辦法火攻，畢竟連環船怕火是已經遮掩不掉的巨大缺點，但是在雙方知道火攻的情況下，周瑜會用什麼方式火攻？能用什麼方式火攻？這就是關鍵所在

歷史上，是周瑜用了苦肉計，黃蓋的詐降為江東帶來的大勝

高訟和諸葛亮在內心中都出現了一絲偏差，因為歷史變了，但是苦肉計沒有變，黃蓋還是出現在了曹營，所以，這讓兩人內心都認準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火燒連環船這事兒還是要落在黃蓋身上，要知道黃蓋雖說名氣不小，但也是龍套排行榜里佔着一號的人物，也就火燒連環船讓他流芳後世來着

但事實上，誰也沒規定燒船這差事非得落黃蓋的身上

而且周瑜還選擇了簡單直接，同時無比有效的辦法，那就是派甘寧搶先去了長江上游，然後輕舟，順流，再加上甘寧本部的人馬，立刻變成一支突擊隊

高訟和諸葛亮相視苦笑，這架勢，他們想攔，恐怕也攔不住了

一來甘寧所率的本部人馬錦帆軍脫胎於錦帆賊，那可是在長江上下橫行無忌的水賊，論駕船技術，恐怕無人可比擬，而且又是輕舟，還接着順流，其度根本就不是一般船隻可以堵截住的

二來還是高訟和諸葛亮算岔了事情，歷史上周瑜要借用苦肉計從正面燒船是因為曹操的連環船並不完善，只是單純的把船連接在一起而已，這就導致連環船依舊是橫向的排列為主，但是，諸葛亮把連環船改成船陣后，便不是單純的橫向排列了，而是一個八角陣，再直接一點說就是變成了縱向排列

橫向排列的時候，順江而落當然只能撞擊到少數幾艘船而已，控制的好，根本不會出現連綿的大火，但是當縱向排列的時候，承受的面積就變大無數倍，火攻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

最讓高訟咬牙的是自己想出來的鐵鎖橫江的計策也被周瑜給破了

誠然，控制鐵鏈的長度，拉開距離，確實能夠避免火勢蔓延，很大程度遏止火攻，但是，那必須是正面衝擊的時候，可眼前甘寧卻是橫向的順江而下，這麼一來，那些輕舟的推進度比正面人力划船要快了數倍，鐵鏈的收放度根本就來不及，別忘記，串聯起來的可是無比笨重的樓船，並不是單傳的鬆開連接就能拉開距離的，同時縱向衝擊，在連環船這種環環相扣的陣型下，根本沒有機會掉頭

周瑜贏了

高訟和諸葛亮相視一眼，都不得不承認周瑜確實贏了，也許兩人都有不輸給周瑜的才智，特別是諸葛亮，若論計謀的話，可能還勝過周瑜許多，但是眼下在軍陣方面，兩人輸的心服口服，就是那麼一個連計策都算不上的調整，把高訟和諸葛亮直接逼進死路

“也許這並不算什麼壞結果”良久，諸葛亮才出言安慰道：“從根本而言，我們雖然想了連環船和鐵鎖橫江的計策，但我們其實還是希望船燒起來，只有燒起來了，局勢才會亂，從結果來說，至少是我們所希望的”

“也許”

高訟應了一聲，隨即相視一眼，都能夠發現對方眼中的些須苦澀，也許，結果是可以接受的，但過程不讓人滿意，不管是高訟和諸葛亮，論能力都不輸周瑜，但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有輸有贏，誰也無法頂着永遠勝利的光環，連後世完全被神話的諸葛亮也不是沒有過失敗的經歷，這就證明了人無完人，但是，失敗的時候總讓人覺得有些難過_&&

“安排一下”高訟無奈道：“火是必須得燒的，但是不能真的全燒起來，那就成了曹軍大敗，也不是我們要的結果”

諸葛亮點點頭，準備分頭安排，但是兩人剛跨出一步，卻突然又再度一楞

既然火燒連環船沒有黃蓋什麼事兒，那麼周瑜把黃蓋弄過來做什麼？黃蓋畢竟是江東老將，要說周瑜純心把他送過來送死，那是絕無可能的，黃蓋肯定有任何，本來兩人都覺得黃蓋會在鎖鏈上做文章，畢竟這是連環船的關鍵，但現在看起來根本沒必要，因為周瑜一樣想到了辦法讓火燒起來

“旗令官”

兩人同時一拍額頭，想到了問題所在

江上作戰跟陸地上是不同的，因為沒辦法用喊的，都靠旗語下令，少數情況會用小舟互相通報，而曹芷菁手下並沒有精通水戰的將領，所以，那些旗令官也是臨時向荊州水軍借人訓練出來的，數量並不多，每艘船也就那麼幾個，不像江東水軍，最普通的士兵也能揮出幾種旗語

火燒連環船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火燒起來后的混亂

高訟想出來的鐵鎖橫江之策多少還是有些作用的，可以起到一定阻止火勢的作用，但是，火燒連環船恐怖的地方在於火燒起來后的混亂，士兵的害怕，恐懼，怯戰，最終會導致徹底的敗亡，恐怖的不光是火焰，還有人心和士氣

這種時候才能夠體現出指揮官的無比重要，可是旗令官都沒有了，還指揮個屁

高訟和諸葛亮立刻調轉方向，穿過甲板，但是等跑到本該是旗令官互相揮舞旗令的位置時，兩人都看到了一大群的士兵，而中間圍着的則是黃蓋

高訟和諸葛亮都知道，這次麻煩大了

要說曹芷菁全然的信任黃蓋是不可能的，特別是黃蓋帶了三百親衛，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真要有預謀的做一些事情，三百人也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了，而且這三人對曹芷菁來說絕對是可有可無的杯水車薪，但偏偏還無從拒絕，而這個時代對於降軍慣用的處理方式就是化整為零，打散混入其他編製部隊中去

一個人的力量自然就無比渺小，但想要出其不意殺個把人的，卻簡單的很

高訟看着四周的連環船，其他船上怕也是這種情況

嘆了一聲，高訟撥開人群道：“黃老將軍，這是何必呢”

“哼”黃蓋冷哼道：“老夫既然來了，便沒想過全身而退”

“拿下他……”

“不必了”

高訟無奈的揮了揮手，黃蓋卻是陡然把武器一橫，揮手擋開正要圍上來的士兵，突然身體向後一仰，整個人就突然向後倒去，直接從船欄上摔了出去，等高訟和諸葛亮撲上去的時候，眼前就只剩下滔滔的江水了

“這老傢伙還真狠”高訟苦笑道：“說跳就跳了，這可是長江”

“他跳下去也不一定死”諸葛亮不屑道：“江東諸將有哪個不會水的”

兩人只能相視苦笑，而這時候，曹芷菁也是急匆匆的踏上甲板，臉色有些不妙

“我……”高訟剛要開口，便被曹芷菁果斷的打斷道：“先生無需自責，只是可有應對良策？”

“這火攻，我倒是防了一手，不需要過於擔心，就怕四周船隻無法按照指揮行事，請立刻下令用小舟進行聯絡，另外也是選擇的時候”高訟沉着聲道：“雖然跟先前的預計出了些偏差，但我們還有后招，並非沒有一戰之力，所以，還請做出抉擇，戰，可能兩敗俱傷，卻也可保荊州三年安寧，江東無力圖之，退，可保殘喘之力，誰能入阻荊州，只能命數了”

四周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結起來

那氣氛便的有些壓抑

心臟跳動的聲音清晰在耳，撲通撲通的，一上一下，節奏鮮明

“戰”

良久后，曹芷菁淡淡的吐出一個字，可以看的出曹芷菁有猶豫，但是很快的下定決心，而且下定決心后，便一無反顧，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說到底，曹芷菁在性格上還是跟曹操無比相似，那股子梟雄的大氣，絕對不允許退縮的

這一點，高訟和諸葛亮早猜到了，這是一個必然性的選擇

兩人都沒有多說話，也沒有那閑功夫多說，因為事態確實比他們想像的糟糕一些，甘寧身後的那些舟船上堆滿了稻草，淋上火油后熊熊燃燒着，即便是江面上寒風呼嘯，也很難把那火焰吹滅，而甘寧的船隊已經赫然距離連環船已經不到五十米的位置了

“下令全軍，拉開距離”

高訟站在船頭，揮手下令，旗令官奮力的揮舞手旗，空中傳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那粗入手臂的鎖鏈一點一點的被拉開，其中有少數沒有反應的，諸葛亮則是立刻安排着船隻前往頒令……

與此同時

甘寧的船隊迅的殺入連環船陣，無所顧及的撞向連環船

熊熊的火焰立刻燃燒起來，不斷的燃燒，蔓延，黑煙瀰漫，通紅的浸染天空

高訟站在船頭皺了皺眉

竟然出動的都是死士，周瑜玩的也夠狠的，但是……

還沒有結束

“拉網”

高訟高聲呼喝，士兵們不斷的甲板上跑動着，迅的把將令下達下去，很快的，那一艘一艘的樓船間突然的伸起無數的漁網，交錯縱橫的交織在各處的樓船之間

漁網，只是普通的漁網

同時也是高訟早早的就命人準備好的后招

按高訟的意思，如果能夠用鐵線或鐵絲製造出來會效果好，遺憾的是這個時代的鍛鐵水平還達不到那種高度，根本無法煉製出軟鐵，不用說是鐵線和鐵絲了，所以，高訟只能選擇普通的漁網，但是，並不代表沒有效果

一直在江水裏竟着，而且在下水前高訟還命人在漁網上塗抹了厚厚的樹蠟

那些橫衝直撞的船隻，立刻被攔截下來，捆在那伸起的漁網之中，即便那些漁網也會着火，但卻順利的阻擋着火勢的蔓延，而且，順流而下有順流而下的好處，但缺點是順着江水，無法調頭，而且度過快，近乎有半數的舟船直接砸在了漁網上，然後就只能孤寂的在江面上燃燒着

高訟笑着看向那些被困的火船，看向那些紛紛跳入江中的士兵

凡事必留後手，才不至於一敗塗地，周公謹，這還是你教我的

高訟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這句話，多少年前的事呢？他不記得了，也許是上輩子，那時候，他叫做陸遜

“過程有些差強人意，但至少結果還不錯”諸葛亮笑着來到高訟身邊道：“周瑜沒有贏，你也沒有輸”

“但是我有你幫忙”高訟嘆息道：“你改良過的八陣圖確實有很大的拖延效果”

諸葛亮嘿嘿的笑道：“這麼說起來，周瑜還至少比你多了十萬士兵”

“但歷史上周瑜比曹軍少了二十萬人”高訟加的感慨道

“可是，那時候曹營里沒有郭嘉，沒有我，也沒有你，倒是有個毒士，可惜那一位是典型的出工不出力，一身才華浪費也不在乎”諸葛亮攤着手道：“有時候，勝敗就是那麼不可理喻的東西，還是不要多想了，我看，周瑜該全力進攻了？”

“必然的”高訟笑道：“曹芷菁都捨不得退，周瑜怎麼能退？”

……

“火勢，沒有起來？”

周瑜立在船頭，看着遠處間隔的火光，他就知道自己沒有完全的成功，不，是沒有成功，雖然火勢起來了，但是只達到讓曹軍略有損失的地步，這是毫無意義的，自己的火攻還是算失敗了才對，自己佈置了那麼久，總歸還是被防住了

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呢？

周瑜不太清楚，但是很快就會有傳令官把前方的事情詳細的報告給自己，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也無所謂了，知道對方的辦法又能怎麼樣？不知道又能怎麼樣？結果已經擺在他的眼前了，很多時候，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而現在的結果讓周瑜很頭疼

人生就是岔路，不是選擇左邊，那麼就只能選擇右邊

周瑜現在就碰到了這樣的難題，倒底是戰，還是不戰？

從結果論來分析，這一場大戰也只是過程，而不是結果，江東的目的是入主荊州，而不是擊敗曹魏，誰都不會傻到在曹芷菁坐擁八州的情況會妄圖一次擊潰，而荊州則是一個跳板，為了徐徐圖之的跳板

這才是周瑜的目的，但是打到這份上讓周瑜選擇撤退，卻又真的很難取捨，甚至士氣會因此一蹶不振也說不準，何況，自己就是想退，孫媛也不會樂意的

“下令全軍”周瑜高舉着右手道：“衝鋒”

……

“中軍終於也動了”高訟眺望着遠方道：“看來周瑜還是選擇一搏”

“他有搏下去的理由”諸葛亮笑道：“論人數，他尤勝許多，論氣勢，這把火雖然是沒燒起來，但氣勢卻是燒起來了，曹軍還是有些混亂，畢竟不會游泳，在江面上底氣不足，論局勢，連環船的壞處也很明顯，一旦江東大軍徹底的絞入，曹芷菁就是想退也無能為力了，這樣的情況下，周瑜如果選擇撤退，他就沒資格成為東吳的大都督了”

“看來還是要用這東西”高訟拿出竹筒掂量了一下道：“說實在的，能夠不用的話，我還真不願意用，因為用了，這就不算一場公平的較量了”

“你有開始感嘆了”諸葛亮笑道：“戰爭本來就沒什麼公平和不公平的，勝利者寫歷史，失敗者退出舞台，就那麼簡單，何況，這一戰只能算是兩敗懼傷”

“報，兩位先生要準備的船已經準備妥當了”

傳令官突然出現在兩人的身後，兩人點了點頭后，邊迅的來到船尾，順着繩梯下到江面上早已經安置好的小船上

“讓我算一算，白展飛在休門，周童在死門”諸葛亮掐着指頭算了一會兒，然後很果斷的向前一指道：“往東南面划，要快”

那士兵一點頭，立刻就抓起船漿準備划船，卻突然覺得脖子一酸，整個人就軟軟的倒在船上

“抱歉了，小睡一會兒”

高訟做了個歉意的表情，與此同時，那船尾突然橫出來一艘頗為怪異的小船，造型像極了一個密封的大號圓桶，只是在前頭裝着一個木製的尖錐，用於破開水浪，來到兩人的小船邊上

“來的還算及時？”那木桶的上方被揭開一塊，郝美麗探出腦袋笑呵呵的說著

“沒有，來的正好”兩人笑着應了一聲，然後也跳上那木桶鑽了進去，看着那製作成自行車踏板一樣的推進工具，高訟和諸葛亮都不由讚歎道：“說實話，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你才是這個時代最聰明的天才，連腳踏船都能夠手工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