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相思成疾是舊事
大廳門口出現了一個頭戴弱冠,身穿白衣,書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年紀雖大,神態卻甚是充滿活力,肌膚散發出的光彩,比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子亦不逞多讓。
此人是誰?
年輕的時候,是不是曾惹下了無數情債?
柳長歌暗忖:“難道他就是妙手書生——杜一手?”
薛崇山凝視此人,冷冷說道:“杜···一···手···你果然在這裏。”
此人真是杜一手。
杜一手真的只有一隻手。
杜一手穿着一身綾羅做的衣服,左邊袖子隨風而盪,左臂從齊肩處黯然無蹤,只剩下了右臂和右手。
杜一手舉起他的右手,揮了揮說道:“薛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呀。”
薛崇山面色一沉,冷哼道:“誰是你的薛兄?”
杜一手微笑道:“薛兄就是你,你就是我的薛兄,想當初···”
薛崇山忽然怒道:“給我閉嘴,不要再跟我說當初。”他雙拳緊握,目光兇狠,像一頭髮怒雄獅。
杜一手仍笑道:“薛兄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薛崇山道:“遇到你這個始亂終棄的小人,我想不生氣也不行。”
杜一手道:“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情生氣?”
薛崇山喝道:“你不提起還好,提起來,我就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的你肉,喝你的血。”說話間,大步朝着杜一手走去。
杜一手怔了怔,向後退了幾步,說道:“薛兄,你聽我解釋。”
薛崇山道:“當初如不是因為你,我妹妹何止如此?”
杜一手已退到門外,說道:“紅梅她···哎···她現在怎麼樣了?”
薛崇山大喝道:“你敢說她的名字?”
杜一手嘴唇囁嚅,不發一言,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雙鐵拳。
誰也沒想到,薛崇山與杜一手剛見面就要打架。
白眉驚慌道:“薛兄且慢。”有哪裏來得及?
薛崇山恨極了杜一手,見面沒有拔劍,已經算是給了白眉面子。
杜一手雖然只有一隻手,但是這隻手卻是天下名手,不僅可以作畫,寫詩,掌法也相當的了得。
但是杜一手沒有還手,身影一閃,避開了薛崇山。
薛崇山怒吼道:“你逃什麼?”說完,又朝杜一手撲了過去。
杜一手連番躲閃,薛崇山一連攻出了三拳,全給他閃過。
薛崇山怒火更勝,叫罵道:“老天爺開了眼了,讓我碰到你這個畜生,你還想逃得了?”
薛崇山的拳術並非他的成名絕技,但在江湖上,他也算是一流好手,拳路威猛,帶有真氣,一拳足矣打死一頭牛。
杜一手哪敢硬拼?
呼呼呼···
薛崇山的拳頭帶着風聲,又是三拳,打向杜一手的胸前要害。
可惜他的拳頭只有發怒猛攻,並無封堵,給了杜一手很大的閃避空間。
杜一手一退再退,眼看要退到了牆面,突然一提起,躍上了高牆,喊道:“薛兄慢着,當年那件事,又豈能完全怪我,就算薛兄怪我,可我現在也得到了報應。”
他鬥起那隻空蕩蕩的袖子,說道:“我已經被人砍斷了一隻手,成為了殘廢,這還不能令薛大哥消消氣么?”
杜一手的稱呼從薛兄變成了薛大哥。
別人正想殺他,他卻叫的如此親切,豈不奇怪?
柳長歌猜測,這兩個人原來一定是朋友,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朋友。
通過薛崇山的話,柳長歌了解到,薛崇山這麼做,似乎是為了他的妹妹。
薛崇山的妹妹便是薛紅梅。
薛崇山外號是鴛鴦劍,那麼薛紅梅又是誰?
柳長歌只能繼續聽下去。
薛崇山追到牆下,並未着急追趕,在高手眼中,此等高牆,不過是三歲孩童的把戲。
望着杜一手殘廢的左臂,薛崇山開心的笑道:“自作孽不可活,當年你以這隻手成名,當然也要毀在這隻手上。”
杜一手似乎很喜歡笑,他慘然的笑道:“薛大哥說的有道理,這隻手給我帶來了名譽,同樣也給我帶來了災禍。”
薛崇山道:“你既然只剩下了一隻手,我便不用劍殺你。”
杜一手道:“薛大哥想要殺我,我並不怪你,但是我很想知道,紅梅她現在怎麼樣了。”
薛崇山面色一呆,落寞道:“你真想知道?”
杜一手道:“當年我不告而別,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紅梅,一直心存愧疚。”
薛崇山道:“那你今天要懷着愧疚死去了。”
杜一手道:“難道她···”
薛崇山道:“沒錯,他死了。”薛崇山的神色逐漸憂傷,繼續說道:“在你離開的第二年,她就死了。”
杜一手瞬間呆住了,臉上沒有了笑意,說道:“她是怎麼死的?”
“你不配知道。”
“薛大哥。”
“我不是你薛大哥,我是要殺你的人。”
杜一手從牆上躍下,黯然的走到薛成山身邊,說道:“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薛大哥,昔日薛大哥對我的恩情,我一日都···。”
薛崇山不等他說完,一拳打了過去。
這一拳至少能打死一頭牛。
杜一手飛了出去,撞到牆上,口吐鮮血。
薛崇山怔了怔,怒道:“你為什麼不躲?”他雖然發怒,但是對杜一手的痛恨,已不如剛才了。
杜一手一抹嘴角的血跡,說道:“這一拳是我應該受得,我對不起大哥,對不起紅梅,大哥若是殺我,也是應該的。”
薛崇山道:“你真想死在我的手裏?”
杜一手此刻受傷很重,若非他內功高深,薛崇山那一拳幾乎能要了他的性命,可他表現得很淡然,強忍痛苦說道:“若能償還我所犯下的罪孽,死在大哥的手裏,又有何妨?”
薛崇山只要再出一拳,杜一手萬能活命,可他舉起大手,偏偏打不下去了。
白眉趁機忽然插到二人中間,說道:“薛兄,杜兄,有話好好說。”
薛崇山揚起頭顱,望着星空,長嘆道:“冤孽,冤孽···”
杜一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傷勢,嘔了一口血,頹然道:“薛大哥,可還想聽我解釋?”
薛崇山望着他道:“難道你對我妹子還有情義?”
杜一手嘆氣道:“不瞞大哥,我對紅梅,只有和大哥一樣的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間的情愛,當日我離開紅梅,一來是受仇人追殺,怕連累了大哥兄妹,二來也是為了斬斷紅梅的情絲,這才不告而別,卻不料···”
杜一手不說,眾人也聽的出來,一定是薛紅梅由愛生恨,相思成疾,最後凋落了,因此才遭了薛崇山的記恨。
薛崇山沉吟道:“這···這···哎!”
此刻他眼中全無仇恨,看似已經原諒了杜一手。
“自你走後,紅梅日日思念,哭幹了眼淚,身體日漸消瘦,我勸她她也不聽···我把她葬在咱們三人初次相見的棗樹下了。”
杜一手的眼角掛着淚水,長嘆道:“紅梅呀,紅梅,你好傻。”
多年的仇恨已經淡去,從前的情誼浮現心頭,薛崇山現在頗有些後悔打了杜一手一拳,故而關心道:“一手,你的傷勢···”
杜一手勉強笑道:“薛大哥的拳術更精進了,還好,我暫時還死不了,大哥不用挂念。”
崆峒掌門天道子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匣,說道:“這裏是我崆峒派的療傷聖葯,杜兄先服下吧。”
杜一手表示感謝,從匣子裏取出一顆白色的藥丸,張口吞下,胸口氣血受阻的地方,登時有所好轉。
杜一手施了一禮,說道:“多謝掌門的聖葯。”
天道子道:“無妨,無妨。”
這時,忽聽一個人大笑道:“現在好了,妙手書生,你與鴛鴦劍之間的恩怨解開了,這是好事,不過還有一件更好的事。”
說話的是無上大師,他卻在屋子裏喝酒,剛才他也沒有出來。
杜一手道:“更好的事是什麼?”
無上大師道:“你這妙手書生畫畫厲害,吃了天道子老兒的療傷聖葯,那一定是死不了了,你可以為在場的每個人,都畫一副那什麼傲天圖,大家都有,不爭不搶,豈不皆大歡喜么?”
杜一手道:“是,無上大師說得有理,只是在下作畫,需要幾天時間。”
無上大師道:“又不急於一時。”說罷,又喊道:“熱鬧也看完了,諸位還不進來喝酒么?”
眾人笑着,一同走回到了廳中,為杜一手加了一張椅子,就在薛崇山身邊。
這時薛崇山悄悄說道:“杜老弟,你是何時···”眼睛則瞄着白眉。
杜一手知道薛崇山想問什麼,說道:“大哥想問,我為什麼幫白眉大俠作畫么?”
薛崇山點點頭。
杜一手低聲道:“白眉大俠與我有恩,而且傲天山居圖又是換真人的畫作,白眉大俠有所求,我當然幫他。”
薛崇山道:“那你是看過真跡了?”
杜一手笑道:“我若沒有看過真跡,怎麼繪製的出來。”杜一手覺得薛崇山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便道:“大哥,你問他做什麼?”
薛崇山笑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杜老弟看過真跡之後,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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