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壯士擺酒訣故人
秦衛江拍桌而起,動怒非常,一張臉漲成牛肝色。
酒塔輕微的搖晃,佳釀灑出一些,他也不理,豎著眉毛,瞪着一雙大眼,張開海口吼道:“陳兄,遙想當年,咱們快意江湖,橫刀殺賊,多麼痛快。你怎麼忽然變得如此冥頑,甘為下流,要與伶仃遺孤過意不去?今日,我將話撂在這了。咱們來了,念着舊情,絕不想與你胡攪。可誰要傷害那孩子,別怪我秦衛江不顧情面,下手無情。”
聽罷,陳宮輕靈的退了一步,手按劍柄,眼睛飛轉,提防秦衛江突然發作。
三個人多年前結伴江湖,彼此熟悉。
秦衛江能耐很強,素以刀法見長,共有三十六路的天罡刀,施展開來,吞江蹈海,剛猛異常。陳宮大意不得。
待到一丈來遠,陳宮努嘴說道:“秦兄,你還不明白,當初我離開江湖,投奔朝廷,便是厭倦了與人廝殺,想博取一份事業功名,好過落葉飄零,碌碌無為。”
秦衛江道:“人各有志,我能理解,何時怪過你勢利?”話鋒一轉,又說道:“單拿如今說事,你投靠誰不好,選個老賊當主子。他是奸賊一號,冥思苦想,專為設計陷害忠良,前夜之事,柳家之慘,真能瞞天過海么?幸而蒼天有眼,讓英雄尚在襁褓中的兒子活了下來,又被長明道救起。老賊卻真心狠手辣,意欲斬草除根,連個嬰兒都不放過,派走狗追殺。我不瞞你,咱們兄弟,正是受了長明道的號召,到此來阻攔。兄弟,你若不想與我們撕破臉皮,快快走吧。”
陳宮一怔,道:“人原來是長明道人救的人走么?難怪千軍萬馬也拿他不到,他是個大大的高手。”
秦衛江得意道:“知道便好,有他護送,你不是對手,遇見了,就是個死。”
陳宮道:“秦兄,周兄,軍令如山,實難違背。我不能給你幾句話勸走,一旦走路了風聲,回去之後,一死難逃,何況我還有家眷在京城之中。其實,長明道無非是天門首徒,有什麼好怕的,真若遇到了,正好與他斗一斗。”
秦衛江很是着急,氣的眼睛都紅了,說道:“你真能說大話,長明道長,一柄長劍,神出鬼沒,憑你功夫,怎是他的對手?言而總之,莫說長明道長了,你不聽勸,我們倆兄弟這,你便過不去。”
陳宮一咬嘴唇,哼道:“兄弟,話不投機半句多,道路不同不為謀。我告訴,王爺下了死令,派出武術高手,絕不留下餘孽,你們能知難而退,方可留下姓名,不然,連同長明道一起,明年等着過忌日吧。”
此言一出,陳宮未動,身後兩個隨從,抄着兵器欺身而進,目標卻是周庭,而非秦衛江。
左邊一人,看準機會,插在周庭和秦衛江中間,看似要把兩人分開,手中拿着朴刀,氣勢很盛。
周庭見狀,嘩啦一聲,踢翻了桌子,酒塔立傾,抄起身下寬刀,退掉刀庫,露出冰霜般的刀身,挽個繚亂刀花,做出“一夫當關”守勢,依然是緘默,臉上爆着青筋,形態可怕。
小二,人在櫃枱,見識不好,心想:“可了不得,這是要打起來了?”嚇得往櫃枱下面鑽,顧頭不顧腚了。
秦衛江冷笑一聲,說道:“做夢都沒想到,咱兄弟,今天還得刀兵相見!他娘的,功名利祿,真是個絕好東西,竟能把你變成這個鬼樣子,我很不認識了。”
陳宮褪去劍鞘,亮出一方長劍,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江湖雖好,又怎能及得上榮華富貴?兄弟,看招吧,別分心了。”言訖,上前遞劍,一招“仙人指路”,拉開了序幕。
秦衛江哎呀叫了一聲,絕沒想到陳宮居然真打,氣勢還要殺人哩。
這時,留存在他心上最後一點能感化陳宮的幻想也破滅了,他很傷心。
倉促之間,陳宮劍鋒已到,點殺秦衛江左肋之下,秦衛江抽刀,往前揮出,正磕開陳宮長劍。接着,秦衛江足下往後一拉,一彎腰,避開陳宮變換的劍鋒,惱道:“姓陳的,我是太難過了。你不聽勸告,鐵了心要做惡王的走狗,我得殺你。”
陳宮的劍,如長虹貫日,似浮雲流水,出手很快,連刺三劍,封堵秦衛江上中下三門。
秦衛江揮刀織網,奮力抵擋,刀劍相交,鏘然之聲遠比風雪更甚。
陳宮攻勢乍猛,秦衛江原不比他差,因為被對方先行出后,拱了一個措手不及,是而有些紊亂,只好往後暫退,待到退到牆根,陳宮一劍刺在他的刀身之上,雙方停頓片刻,陳宮言道:“秦衛江,時間流水,舊情莫提。你護着亂臣,形同賊子行徑,觸犯朝廷底線,我殺了你,回去還能領賞。”
秦衛江背靠牆壁,乍聽此言,氣得七竅生煙,連說幾個“好”字。
他之前還不想痛下殺手,是而只守不攻,才落下風。這會兒陳宮已無藥可救,他終於下了決心了,手腕一抖,刀頭上翹,不得不拿出真本事了,說道:“陳宮,咱們別敘舊情懷了,本事上見吧,看看誰命運不濟,死於此間。”
陳宮大吼一聲,旋即淋漓展開松濤劍法,點、刺、拉、伸、挑,五字訣,長劍作影,往秦衛江門面層層遞進,劍很賊,走快不走慢,打急不打緩,時不時穿插拳腳。
秦衛江則把三十六路天罡刀法用全了,提高十二分精神,不敢半點分心,好不容易封住陳宮的猛攻,漸漸從牆根轉移,兩人游斗到了屋子中央。
秦衛江刀法精湛,一招一式都有思考,專挑對方出招后反制,不多時從下風轉為了平局,兩人相互鬥了二三十個回合,不分勝負,四周桌椅卻遭了殃。
小二趴在櫃枱之下,“媽呀”“爹呀”的亂叫,市井小人物,生平哪見過這種場面,只想:“完了,完了,一切全毀在他們手裏了。大過年的,我倒了血霉,打爛了酒館,可怎麼跟叔叔交代?”
另一場,周庭對付兩個雜人遊刃有餘,他的武藝可強多了,幾招之內,便把兩人打退,對方一死一傷,死的那個是用朴刀的壯漢,胸口中周庭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穿了個通透,登時了賬。
傷的那個,瘸着左腿,鮮血淋淋,擇路而逃,周庭追上一步,沒有砍中,便嘲笑一聲,任由他去。
待到周庭回來一觀,秦衛江正和陳宮打的有來有回,雙方互不相讓,都拿出了看家本事。他便走到櫃枱上,取酒自飲。
余光中,陳宮看同伴逃了,周庭坐在櫃枱上喝酒,便有些泄氣,虛晃一劍,打算逃走。
他一時不能取勝,劍法攻不破秦衛江的刀,擔心周庭喝了酒之後上來夾擊,怎斗得過兩人,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無秦衛江刀法越用越穩,一招一式,帶着狠勁,不但把陳宮攻來的劍全消化了,趁機還能作出反擊,漸漸佔了上風。
反而陳宮,劍法愈亂,迫於招架,防多攻少,展露疲態。
秦衛江看出陳宮無心戀戰,哪能讓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放他回去,不啻放虎歸山。遂起殺心,一刀緊似一刀,把陳宮籠罩在刀鋒之中了。
陳宮腳下生亂,面對秦衛江刀法之中的一招“群星墜地”,架起長劍的同時,往後連退。
秦衛江高高躍起,臂力用到極致,連砍三刀,都打在了劍身上,火星四射,噹噹當······,震得陳宮手臂發麻,虎口裂開了一般疼痛。
正值這時,秦衛江落地之後,小轉身軀,刀隨手走,改上為下,橫掃下盤。陳宮腳下踏空,原來踩在一截碎木上,身子趔趄,秦衛江的刀說到就到,掃中他的小腿,多虧陳宮距離的遠,這一掃僅是傷了皮肉,要不然雙腿不保。
陳宮哎呀慘叫一聲,驚出一聲冷汗,往秦衛江身上扎了一刀,不管中不中,轉身就走。
秦衛江嘿嘿笑道:“好小子,你還想跑了?”拔足就追。
陳宮距離門口不遠,眼看外面風雪正大,天色冥冥,心中暗想:“離開了酒肆,天寬地闊,他們便不會追來吧?這筆賬,等來日再算。”不留神,側面扔過一個酒罈子,正砸在他的腦袋上。
砰地一聲,酒罈碎裂,酒水飛濺,陳宮腦等嗡的一聲,差點摔倒。
他知是周庭暗算,不等罵出口,一柄鋼刀遞到面前。情急之下,陳宮揮劍抵擋,周庭則刀勢變幻,避開陳宮,砍在他的腋下,撕開個大口子,足以致命。
陳宮哀嚎着倒下,臨死還要反撲,擲出斷劍,周庭側頭避過,一腳踏住他的胸口,怒道:“逆賊,你助紂為虐,還不幡然醒悟?”
話音剛落,忽然聽門外有聲,似足下踏雪音,周庭看去,只見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出現在窗戶小孔上,便大喝一聲:“那個鼠輩窺測,還不現身?”
那人暴露后,嚇了一跳,轉身就跑,秦衛江和周庭,怕是陳宮幫手,提刀去追,剛到門口,忽聽那人一聲慘叫。
倆人面面相覷,均是一愣,門外雪風中,又出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