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兄弟(二)

6、兄弟(二)

“這兩個外甥還不錯。”知道是別人對他們的評價,在於龍心裏,他只想着,這是應該做的。他二舅也沒少幫助他。上了這麼多年學,有時學費還是他二舅接濟,雖然現在已經還給了他二舅,但他二舅的救助是永世不能忘記的。

不一會兒那倆小子回來了,手裏提着飯。然後他們又從床頭箱子拿出些吃的,左邊那位讓兒子拿出一支燒雞,右邊的則讓兒子從箱子裏拿出一包狗肉。他們津津有味的吃着。於龍看到二舅眼神,那是羨慕,或許也有忌妒,反正不很自然。於龍他們雖好,但仍不是他的兒子。也許他二舅做夢都會想自己能成家,能有自己的兒女。這種願望只能是奢望,不能再實現。

吃完飯,便問於龍二舅病情。他哥說:“得開刀,醫生說下周二給開。”他二舅談起開刀,臉上有些光彩,也來了精神,他希望能通過開刀,然後站起來。也不期求像正常人一樣,只要能挪動,生活自理就行。現在他二舅下肢沒有任何知覺,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極其痛苦。談起大小便,他二舅說,幾天沒有大便。支使哥去買來兩支開塞露,希望能通一下大便。

下午,他二舅說要去廁所,上廁所,對他二舅現在來說是件難事,他哥抱起二舅,看到二舅的下肢完全不能動,兩條腿自然的下垂,好像沒有筋骨一樣。哥支使於龍拿着一個方凳,沒問有什麼用,於龍又拿了衛生紙。走到衛生間,“把二舅內褲脫下。”哥說,哥抱着他二舅,於龍過去把二舅的內褲脫下,他哥把二舅蹲在馬桶上,讓他二舅雙手抵住兩邊的牆壁。他哥讓把凳子放在馬桶前面。他二舅表情痛苦,做着努力。“下來沒有?”哥看了看,說“沒有。”二舅臉憋的通紅,憋氣,然後放鬆,說:“不行,用開塞露吧。”他哥拿過開塞露,按照醫生囑託,讓二舅趴在方凳上,哥把開塞露擠進二舅的肛門。哥緊閉着嘴,憋着氣。然後把二舅抱到馬桶上。二舅的腿耷拉着,沒有一點知覺。等了會兒,二舅又努力,憋氣,滿臉通紅。二舅的身子在搖晃,於龍扶住二舅。他二舅呼出一口氣,問哥,“這會下來了嗎?”他哥看了看,“下來了。”隨之而來的一股臭味。二舅臉有窘態,他不想麻煩別人,這是他一生的準則。“沒事,二舅,人都有老的時候。”於龍安慰二舅。“哎,誰不嫌誰臟呀。”他二舅很難為情的說。過了一會,“好了,”他哥先把二舅抱趴在方凳上,然後從於龍手中拿過衛生紙。他二舅自己擦不到屁股。他哥給二舅擦。擦完,他哥又把二舅抱起,讓於龍給二舅穿上內褲,然後又抱回病床。他哥如釋重負,跑到衛生間洗手。他二舅就這樣艱難的上了次廁所。

(三)

他哥說二舅這幾天來,就沒有大便,這下應該通暢些。事與願違,他二舅感覺還是不好,先是小便不暢,總感覺有尿意,每次拿到便盆,臉卻憋的通紅,仍不能解下小便。每次支使別人,他二舅總感覺不安,不支使自己又不能解決,每次總是很愧疚,這樣挨着。看着二舅難受的樣子,總感覺不忍,老天為什麼讓一個無依無靠的人受如此大罪。

晚飯時,他哥感覺有些臭味,沒有找到原因,吃完后,再次尋找,才知他二舅大便失禁。弄了一被單。這時,他二舅窘的要死,再也不說一句話。於龍和哥忙把布簾拉上,但是臭味還是瀰漫到整個房間,隨之聽到隔床兩病人及家屬的嘻吁聲,他二舅更窘了,臉色沉下來,外面的嘻笑聲漸大,於龍出去給他們做手勢,對他們輕聲說:“你們小聲點好不好,本來說不好讓你說,不要這樣吧,人病了,這是常事,誰不病呢?”他們也就小聲些,但這是忍住有笑出聲來的。他哥給二舅擦拭乾凈,向護士要來一床乾淨的換上。他二舅仍然一言不發,眼中紅紅血絲更加紅了。他哥給二舅收拾完,也和鄰床的病人開起玩笑:“這不是病了呀,“要不然怎麼會這樣。”鄰床的家屬一個中年婦女也說起來:“是呀,我也得過這病,沒知覺。沒什麼事。”其他們也說些開慰人心的話,彼此笑笑,這事就過去了,於龍和哥也是不好意思,但又沒辦法,只是陪笑說:“人老了,又攤上這病。”

他二舅為此沉默了整個晚上,但是他的肚子卻沒有停下來,不一會就要小便,他在床上躺久了不舒服,但又不好意思支使他們,兩條短小的胳膊支撐身體,很吃力,胳膊太短,支持不住。只好慢慢挪身子,但是仍是不舒服,躺久了肯定是腰痛,好人躺久了也會這樣,他二舅已經躺了三個月,於龍不敢想像,他是怎樣挨過來的。心想還好,下周就可以做手術,也許做完手術能減輕二舅的痛苦。

晚上,於龍一夜沒有睡熟,他二舅鄰床的病人腳痛,呻吟着,他的兒子卻在床房另一個病床上呼呼大睡,他幾次想把兒子叫醒,他儘力壓低聲音,生怕把別人吵醒。叫了三四次,可他兒子仍然雷打不動。又拿出手機撥打,兒子的手機響了,兒子動了一下,卻沒有醒。於龍起來,把他兒子叫醒,兒子睡眼朦朧。問:“怎麼了?”那人說:“腳痛,給我捂捂。”兒子給他捂了捂,然後又去睡,於龍看了看,他二舅沒有睡着,問他有事嗎?他說:“沒事,你睡吧。”於是又躺下,他哥已經睡着。

第二天,於龍很早就起來,本來就沒有睡着。給他二舅買了早飯,要了一碗雞蛋湯,又要了兩個肉餅。他二舅問:“你們呢?怎麼沒買回來。”他哥說:“一會兒出去吃。”二舅就着湯吃了,看二舅吃完,他們就下樓,準備找地兒吃飯,走了好半天也沒有找到,最後離醫院有二里地,才找到一家小吃店,飯還是一樣,油餅,什麼的。人很多,等了半天沒等着。“不吃了,沒胃口。”於龍有點生氣的說。他哥說:“喝碗湯吧。”要了兩碗湯,喝了一半,不想再喝,有點煩躁,不知道為什麼,他哥也沒有喝完,就結賬。他們又走回醫院,到醫院大門他哥又想起要繳話費,讓於龍先上樓,走進醫院的門珍大廳,一股刺鼻的藥味讓人受不了。大廳里已經很多來看病的人,他想起一則報道,說醫院是最暴利的行業,這一點也不假。看病是不讓講價錢的,挂號排隊的人,像一條長龍,在大廳的人里三圈外三圈環繞着,本來就熱,哭的,嚷的都有,讓人心煩。看病人多,醫院當然高興,為什麼那麼多人看病?現在人富裕了,有錢看病了,也許現在是得病的人多了,有毒物品太多,牛奶也能喝出事來。

走到病房,他二舅要小解。給他拿來尿壺,他二舅小解還是很費勁,上身能動,但胳膊太短,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躺着小解也是很費勁。看着他二舅吃力的樣子,於龍眼睛酸酸的。費了好大會,才擠出一點兒,然後把尿壺倒掉沖乾淨。

八點多,醫生開始查床,一名醫生來到他二舅床前,詢問了二舅的病情。醫生看了會兒他二舅的腿,又找到他二舅的光片。然後試着問他二舅:“你對自己的病,治療好報多大的希望。”他二舅滿臉期望的說:“不要求和正常人一樣,只要能自己挪動,能自理就行。”醫生面有難色的說:“你這病,我們已經會診過了。一是你的身體先天性發育不全,二是你的病耽擱的時間太長,所以說手術后,你想站起來很難。希望不大。再說,這手術費也不少,如果手術做了,不但不好,而且對你的身體傷害也大。把錢花了,卻達不到效果,還不如……”他二舅一聽,臉色更加蒼白。眼睛也濕潤了,乞求似的說:“真不行了?”醫生很為難的說:“也可以做,不過你的期望太高,所以,還不如……”醫生轉向於龍說:“意思就是這個意思,你們家屬快做打算,如果要想做,就快點決定,決定了就告訴我,就安排做手術。”於龍只是嗯呀的,並不知道怎麼辦,他哥還沒有上樓來。看着他二舅絕望的樣子,心如刀絞。原本還抱有一線希望,今天醫生突然這樣說,他二舅不能接受。於龍也不能接受,於是打電話給他哥,電話通了,看來哥繳上了話費。讓哥快點回到醫院。一會兒,他哥趕到病房。哥問:“醫生說什麼?”於龍說:“醫生說做手術后,站起來的希望不大,你再去打聽下那個醫生。”他哥安慰二舅說:“別急,我去問下醫生。”他哥去問醫生。二舅一句話不說,臉色很難看,於龍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是無話,於龍藉機走到屋外,心想,為什麼會這樣,他二舅一生受的苦頭還不夠嗎?為什麼讓他受如此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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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沙成塔:一個80后的人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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