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4章 咎由自取
第964章咎由自取
他驚恐地手腳並用想顧長德爬去,早已顧不得什麼形象了,他甚至早就忘了先前他有多麼害怕自己看到顧長德了。
顧長德也有好幾個月沒有見過這位太子爺了,乍一看到太子爺驚恐地朝這邊爬過來,哪裏還有半分往日那被他家陛下捧在手心裏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至於那眼中的驚懼,顧長德回了神兒,看到他的旁邊赫然站着清王,頓時心裏已知道了大概,趕緊走了過去,朝清王躬身作揖,“老奴見過清王殿下。”
清王看着匆忙而來的顧長德,嗤笑一聲,冷冷諷刺道,“怎麼?這麼擔心本王傷了他的寶貝兒子嗎?”
顧長德弓着身子面露苦笑,心裏嘆了口氣,真是來的不是時候,不過想到自家主子好不容易跟清王父子關係緩和些,他趕緊回道,“回殿下,陛下遣老奴過來時,並不知道殿下您到這天牢裏來了。”
安景帝就是想當著霍祁韜的面賜死那個假的霍祁徹,也算是給他殺雞儆猴,嚇唬嚇唬他,再讓顧長德把他帶回去。
所以其實顧長德跟那些來賜死霍祁徹的內監們是前後腳出發的,不過那些內監們快馬加鞭地過來了,而顧長德則是坐着馬車,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顧長德也一把年紀了,比不得那身強體健的年輕人。
於是,等到顧長德來了,就正好撞上了清王處置完霍祁徹,那模樣,就好像安景帝擔心清王嚇着霍祁韜,才匆匆將顧長德派來了似的。
不過好在清王現在對安景帝那個糟老頭的成見確實小了不少。
他冷哼一聲,也懶得多看那個窩囊的霍祁韜一眼,徑直向外走去,不過路過霍祁韜身邊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清王的忽然頓足,讓霍祁韜又如驚弓之鳥似的,猛地一抖,驚恐地抬頭看向清王。
清王冷眼看着他,從他的臉上,隱約能看得出他母后,廢后劉氏的影子。
這讓清王厭惡地皺了皺眉,冷冷道,“別著急,霍祁徹死了下一個,就輪到你生母劉氏了。”
說完,清王便徑直離去。
“你、你什麼意思?”霍祁韜瞳孔驟縮,他動了動僵硬的身子,然後猛地撲到了門框上,攥着欄杆,低吼而聲勢不足地朝清王的背影叫嚷着。
不過清王可不會理他,那些拿着賜死物什的暗衛們,也面無表情地跟着出去了。
一時間,幽暗的甬道里又陷入了寂靜。
霍祁韜看着清王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里,那原本緊繃的身體頓時就鬆了下去,原本就強弩之末的人,更是顯得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眼中的驚恐久久未散,可見剛剛清王嚇人的氣勢如何在他的眼中揮之不去。
顧長德眼看着昔日風華正茂的太子爺,如今竟成了這樣瑟縮佝僂的模樣,心裏長嘆,卻不知該不該可憐他——畢竟若那夜沒有清王,現在他和安景帝早就屍骨無存了,而這位也已經是那龍椅之上的九五至尊了。
顧長德收起了眼裏複雜的神色,端起了那一如既往的皮肉笑,細聲細氣道,“三殿下,陛下召見。”
安景帝廢了霍祁韜太子之位,但是並沒有將其便為庶人,故而現在,霍祁韜還是當朝的三皇子。
霍祁韜聽着這一聲久違的“三殿下”,那驚恐倉皇的心好似漸漸鎮定了下來,從前的記憶蘇醒,可此刻卻顯得更為凄涼。
他愣愣地抬起頭,看着顧長德,袖中的雙拳緩緩攥起,又覺得屈辱地別開了臉,低低地應了一聲。
從前他是太子,安景帝召見就沒有他說“不”的份,此刻他只是個階下囚,安景帝召見,沒讓人將他幫過去,而是遣顧長德親自來傳召,已經是看在這麼多年的父子情分上給的面子了。
霍祁韜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扶着牆壁,從獄卒打開的牢房們中走了出來。
鼻尖濃濃的血腥味,混雜着烈酒醇香,可卻顯得那樣地殘忍,不斷提醒着霍祁韜,剛剛隔壁的牢房發生過什麼。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血肉模糊的人,震驚地發現,他竟然還留着一口氣,絕望地感受着今生最後的痛苦。
他腿下一軟,險些蹌倒,得虧顧長德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他一把。
霍祁韜蒼白着臉色轉頭看向顧長德,瞳孔仍緊縮着,行動顯得有些遲緩。
顧長德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麼,只不動聲色地攙着霍祁韜朝外頭走去。
走出天牢,看着外頭燦爛的日光,他抬手擋在眼前,眼睛不適地眯起,卻仍然貪婪地感受着,站住了腳步,不肯上馬車。
顧長德知道這位從來沒受什麼苦的主兒,這會兒在那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囚禁了那麼久,也難怪出了門會是這樣,倒是沒有急着催他上車。
他知道,這會兒安景帝恐怕心情也不好,回去了,也是讓人先候着。
不知過了多久,霍祁韜終於能將擋在眼前的手放下來了。
他看着廣闊的天地,目光蒼茫,最終,緩緩轉向了顧長德,低聲沙啞,“顧公公,紫棠她……”
林紫棠,先前東宮裏那位極得寵的良媛娘娘,東宮諸子,俱是林氏所出,可見太子是真的寵她。
此次宮變,太子妃陳氏母家並未參與,雖受牽連,不過還有活口,可林氏母族確實參與謀逆,早已被抄家滅門。
至於良媛林氏……
顧長德倒是沒有想到太子出來,第一個問的居然會是那個林良媛,不過他只沉默地立侍一旁,並沒有回霍祁韜的話。
見此,霍祁韜踉蹌了兩步,嘴角苦澀地勾起,不知是哭是笑,面容悲愴。
他緩緩蹲下,捂頭痛哭。
顧長德看着霍祁韜的模樣,恍惚間想起了那句老話——霍氏出情種。
唉……老太監又是一嘆,躬身說道,“三殿下,快些上車吧,陛下還等着呢。”
霍祁韜被領上了馬車,雙目越發空洞獃滯,仿若行屍走肉一般。
而顧長德此時也收起了他心底的憐憫,腦中只警醒着一個詞——咎由自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