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葳蕤生香(一)

第925章 葳蕤生香(一)

第925章葳蕤生香(一)

趙元庭見事情落幕,也站起來,跟着殷悅一起走了出去。

一出大理寺,趙元庭就先吩咐老管家撤掉了暗中埋伏的人手,免得多生干戈。

大理寺內並沒有安靜下來。

太常卿和朝議大夫還在為自己死去的女兒對季蘭昌惡語相向。而她最終也受到了最狠的懲罰。

一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會永遠活在愧疚里,懊悔地度過自己在獄中的殘年。

走出大理寺,外面的日頭很熾。

殷悅看着這刺目的太陽,一瞬間恍惚地覺得自己這十餘年似乎從來沒這麼真切地感受過陽光的溫暖。

明明她才在詔獄裏待了短短几天。

但是這幾天對她而言,卻好像度過了十年那麼漫長。

崔憐霜早早地等在了大理寺門口,一見到她出來就叫人拿來竹葉灑了幾滴水在她身上去晦氣。

“沒事了,沒事了。”崔憐霜撐開斗篷披在了她身上。“回去好好休息一日,就什麼都過去了。”

殷悅紅着眼睛點點頭。

崔憐霜叫人牽來馬車,把她扶上去:“快送公主回府,記得先叫下人給她熬好安神湯。”

這時候傅遐邇突然從大理寺中走了出來。

見到門前這麼多人圍在那裏,他的腳步頓了頓,但還是朝殷悅走了過去。

他站在馬車旁,面有慚色。

“抱歉了,公主。先前的事情,是傅某做的不對。”

馬車裏的殷悅一怔。

但是這一次,她卻沒有撩起轎簾。

她隔着馬車對外面的人說道:“你不是針對我。我知道的。”

傅遐邇鬆了口氣。

可是這是,殷悅又繼續說道:“你只是,從來都不相信我而已。”

對一個不相信她的人,她又能報以多深的責備呢。

只是她心底仍舊難過。

難過他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傅遐邇也會因為一支小小的梨花簪子,置她於險境。

他們之間的感情,終究是沒有她以為的那麼篤定。

傅遐邇的眸光顫了顫。

“改日吧,傅某會親自登門致歉。”

畢竟錯抓了楚家的人,這點禮數還是要做到的。

“不必了。”

馬車裏,殷悅決絕地說。

傅遐邇驀地一愣。

是人生中第一次,自己被殷悅拒絕了會面的邀約。

殷悅坐在馬車的軟塌里,雙手絞到青筋泛起,也不能對他再說出心軟的一個字。

“男女終究有別,傅大人這麼潔身自好的人,也不想和我再扯出什麼令人笑話的非議吧。”

“想必傅大人想要去看我,也是因為先前抓錯我心有愧疚。這份愧疚我心領,人就不必再來了。”

傅遐邇的喉嚨噎了噎。

他不自覺地想將手伸向馬車的轎簾,可是這時崔憐霜卻立即給了車夫一個眼神。

車夫手中長鞭一揮,馬車頓時噠噠地朝前駛去。

傅遐邇的脖子梗了梗,回頭看向了崔憐霜。

崔憐霜微笑着看他,“傅公子有事么?沒事我們可就都走了。”

先前他怎麼看不起悅兒、怎麼對她都不重要,那些事情他們可以不記在心裏。

但是這一次傅遐邇平白讓殷悅受了牢獄之災,這件事情,他們決計不能忍!

傅遐邇默了默,還是給崔夫人讓開了一條路。

崔憐霜回頭對趙元庭頷了頷首:“世子爺也請早些回去吧。知道世子爺對葳蕤多有記掛,若是關心葳蕤,明日再來探望也可。”

趙元庭眸光一亮:“好。”

楚家上下都跟着離開了,門口圍繞着的人頓時少了許多。

獨獨慎小王爺乾脆,翻身上馬一句話都不願意對傅遐邇多說,臨行前還給他丟了一個不屑的白眼。

這樣的男人,配不上他們家葳蕤。

其他人都離去后,門口就只剩下傅遐邇和趙元庭。

他抬步走到傅遐邇面前,陰陽怪氣地說道:“傅大人不愧是傅相之子,真是審理的一手好案件。”

傅遐邇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與你何干?”

趙元庭:“認真說起來,那自然是沒有什麼干係的。只不過我突然想起來一句話,傅公子想不想聽一聽呢?”

傅遐邇唇角一抿。

狗嘴裏能吐出什麼象牙來!

可趙元庭還是不怕討人嫌地說了。

“常言道,有時候你真的不必去爭取什麼。那些不值得的人,真的會把他們配不上的東西悄然從自己身邊推開,送給更值得的你。”

就好比現在,傅遐邇已經把葳蕤從自己的身邊推開了。

他很歡喜。

傅遐邇臉色難看:“這話是你現編的吧。”

世子爺大方地承認了:“是啊。”

現編的還挺開心。

傅遐邇臭着臉走回大理寺,結果又聽趙元庭在身後快意地說:“不管怎麼說,這次我都要謝謝你。若不是你不信葳蕤,我也不會有朝她靠近的機會。”

傅遐邇側目:“殷悅到底有沒有疏遠我,輪不着你來說!”

世子爺嘴邊霎時勾起一抹冷笑。

“那你還真是不了解她啊。”

向來什麼讓她失望的東西,她都不會再去觸碰。

物是如此,人亦如此。並無不同。

所有人都以為殷悅這次回去會大哭一場,會徹頭徹尾地在家中發泄一次。所有人都這樣以為。

但是她沒有。

這一次她冷靜得很,一點悲傷都不在人前流露。

可是人如果不發泄自己的情緒,不好的東西就會被悶在自己的身體裏,久而久之,自然積鬱成疾。

趙元庭去看過她,沒有什麼效果。

傅遐邇也來過。

但是被楚家的人攔在了門外。

她像是生了一場大病,那場病抽走了她所有的精力,叫她整個人都變的萎靡不振。

後來有一天,殷悅突然出了門。

她去到了季蘭香的墳前,上了三炷香。

正要走的時候竟不期而遇了傅遐邇。

殷悅一時之間不免覺得可笑,從前她那麼地想見到這個男人,卻始終不得機會。

現在她想放下了,傅遐邇卻總能這麼適時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殷悅回頭看了季蘭香的墓碑一眼。

心想這會不會是她最後一次在為自己和傅遐邇牽橋搭線。

“許久不久。近來還好嗎?”傅遐邇低聲問道。

“挺好的。只是偶爾也會想起季蘭香死的那一天。”殷悅說道。

傅遐邇低頭放下自己拿來的白菊:“她在西京城沒有什麼朋友,知道你來探望,一定會很高興吧。”

殷悅回頭看向他:“你誤會了。今天來看她,是因為以後這個地方我不會再來了。”

傅遐邇一愣。

殷悅:“那一天,在這個地方發生了什麼,你我都很清楚。我竟不知,你原來還有那樣好的功夫。”

傅遐邇:“抱歉。”

殷悅:“挾持我的愧疚,利用我這麼多年對你的喜歡算什麼呢。你為什麼會那麼卑劣啊……”

傅遐邇的背脊一僵,指尖卻不可掩飾地蜷了蜷。

“抱歉。”

也許一開始,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告訴殷悅。

畢竟他那時候已經決定對她疏離。

但是後來瞞住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是不敢露出馬腳……

為什麼呢?

也許在他推開殷悅的時候,他內心裏真正希望的是殷悅能夠像以前一樣,義無反顧地衝過來擁抱住自己。

也許他根本不想真的推開這個一直在自己身後追逐了多年的女子。

傅遐邇:“其實我……”

殷悅:“這件事情過不去了。”

“我對你心懷芥蒂,自然無法再坦誠相待。”殷悅突然說道。

傅遐邇噎了噎。

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在殷悅疏離的目光中,一字一字地,咽了回去。

殷悅紅着眼睛看着他說:“這麼多年,我跟在你身邊做盡了一切我能做的事情。可你怎麼就像一個哄不好的小孩長不大呢?”

她到底還要哄他多久?她不知道。

她現在只是覺得自己很累很累了。累到不想再去經營這一段單相思的感情。

不被重視的喜歡,和沒有會用的愛,最終都會消失。

殷悅說:“傅公子,此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不要再有牽扯了吧。”

傅遐邇愣了愣。

他看着退開的殷悅,第一次有了一種自己將要抓不住她的錯覺。

於是他下意識地伸手去牽她的手。

至少在這一刻他迫切地想要握住點什麼!

可是就在他匆忙之中抓住殷悅衣袖的一瞬間,她忽然轉身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割裂了被他扯住的布帛。

刺啦——

她的衣擺應聲而斷。

傅遐邇看着自己手中的輕紗徹底怔住。

她舉着匕首站在那裏,認真地看着傅遐邇說:“你看我,動作如此利落,要殺一個人多麼容易。”

傅遐邇錯愕地看着殷悅,不懂她要說什麼。

殷悅說:“如果當日,是我殺的季蘭香,那我便知道匕首應該刺入的地方應該是心房或是要命的肝臟。而不會在她身上連刺三刀,讓她在山裏慢慢失血,還有求生的機會。”

仵作只要驗過屍都會知道季蘭香真正的死因。

傅遐邇不知道這些嗎?

他知道。

他只是根本都不屑於去為自己爭辯。

他只是篤定了自己就是那種為了一己私心會去殺害別人的陰險小人。

傅遐邇不需要解釋。

她也不想再聽。

殷悅丟開手裏的匕首看向他:“這一次,我對你真的失望了。不要再來找我。我會厭惡。”

殷悅說完自己最絕情的一段話后,也毫不猶豫地將果決的背影留給傅遐邇,轉身離去。

回府後,崔憐霜見她比出去的時候更失魂落魄,就立刻猜到她定然是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人了。

比如說姓傅的。

夜裏崔憐霜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以後,悄悄地去殷悅的房中看了一眼。

她果真還醒着。

崔憐霜便輕輕地敲了敲門,看着裏屋的葳蕤問道:“我能進來嗎?”

葳蕤點點頭。

崔憐霜:“是不是還困在傅遐邇的事情里過不去?”

殷悅搖了搖頭:“我已經放下他了,不想再喜歡他了。”

崔憐霜不解道:“那你是為什麼難過?”

殷悅說:“我只是覺得,自己沒有將季姨交代的事情辦好。”

如今困着她的已不是傅遐邇,而是季酥。

殷悅愧疚地看着崔憐霜說:“當初季姨在病榻彌留之際,曾將傅遐邇託付給我。要我好好照顧他。可是我現在好像做不到了。我覺得自己對不起季姨。”

崔憐霜笑了笑:“如果是因為這個難過,那你真的大可不必。”

殷悅一愣:“為什麼?”

崔憐霜摸了摸她的頭,把她像自己親女兒一樣抱在了懷裏。

她的下巴抵着殷悅的額頭,低聲道:“季姨將傅遐邇託付給你的時候啊,是因為傅遐邇還小。她怕自己的孩子誤入歧途,又知道傅遐邇喜歡你,才這麼對你說。”

殷悅鼻子泛酸。

“所以呢?”

崔憐霜說:“但是現在傅遐邇都已經長大了呀。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不需要你千方百計地去哄了。”

“況且他再有幾個月就到了弱冠之年,你也算是達成了你們的的約定。你這麼多年對他的照顧已經夠周到了。季姨知道以後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崔憐霜低頭看着她說:“季姨那個時候太過擔心自己的孩子,定然沒有想到你此後會因為這個約定受多少苦。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定然不想要你悄然吃這麼多委屈的,對不對?”

殷悅愈發地想哭,眼睫都已經濕潤:“那傅遐邇怎麼辦呢?”

崔憐霜捧着她的臉,嚴肅道:“這就是二舅娘最想對你說的話。你不要只顧着哄傅遐邇啊。當年你們一起長大,他滿心怨憤欺負你的時候,他確實還只是個孩子。但你也只是個孩子而已。”

她比傅遐邇還要小,卻承擔了傅遐邇都未必能承受的壓力。

她也是個小孩,也是哭了需要有人哄,痛了需要有人安慰的小姑娘。但是她太習慣去幫着傅遐邇了。

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還活在傅遐邇需要人陪的世界裏。

她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做另一個小孩去疼愛過。

這才是崔憐霜最心疼她的地方!

被崔憐霜一語中的說出自己心裏埋藏多年的委屈,殷悅才恍然明白自己當年是有多忘了愛惜自己。

她趴在崔憐霜的懷裏不停地哭。

崔憐霜只是溫柔地拍過她的背脊:“沒事了,誰還沒有患過一場傷風呢。喜歡一個人就好像是一場病,當你心底願意放這個人走了,這場病就會慢慢好起來了。”

當初崔憐霜就打算用這一番話來解開殷悅的心結,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說出口而已。

今日也是時候了。

殷悅會好起來的。她真的值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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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紈絝:我爹是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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