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水能載舟
國慶佳節，普天同樂，作為一個國家明文規定要連放七天的超長假期，每個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會抑制不住往外走的衝動。
有不怕吃苦的，那就自己開車帶着一家老小出去自駕游，天南海北可哪兒高興了就走一遭；有不喜歡鬧騰的，就整輛小破自行車，一路騎行而去，山溝溝里也能鑽進去享受一番。
當然，也有聰明人和懶人，不隨大流在高速上堵車，也不特立獨行在野地里刨食，乾脆往家一蹲，盡情享受難得的輕鬆時光。
對這些人而言，偶爾出門去參加個房交會什麼的，似乎就成了不錯的選擇。
這天，瑞興市體育館紅旗飄飄，綵球飛舞，來往不停穿梭的車輛加上交織如潮的遊人，把這一季的金秋盛會襯托的無比熱鬧。
按照常理，每年的九、十月都是房產銷售的黃金旺季，其中，又尤以十月份更為突出。因此，各大城市的房交會也往往會選在“國慶節”這個得天獨厚的時間段里舉行。
“快、快，今天是第一天開幕，能不能打響頭炮對我們接下來幾天的戰局至關重要，大家可要多加把勁啊！”
距離早上開門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了，在會館一個位置極為不錯的展台內，李易等人正做着最後的準備工作。
這個展台位於整個會館的東北角，雖然並不是一進大門就能看到的位置，但勝在夠大、佈局夠合理，加上貴而不奢的精緻裝修，絕對能讓人印象深刻，過目不忘。
之前，出於對於曉波四眼男友的擔心，整個裝修期間李易幾乎都在現場監工。但事實證明，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幾天時間相處下來，連一向挑剔的李易都不得不承認，四眼兄弟很有“料”。
“曉波，你男朋友不愧是學藝術設計的，這些屏風和展台的處理看上去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啊！”
“是啊，還有這些禮品和手袋，精緻而不失大氣，確實難得。”
“要我說，還是那邊那個魚缸最妙，色彩斑斕的熱帶魚很吸引人眼球，大家進來看魚的時候順便再看看房子，這個主意真贊！”
“還好啦，這都是大伙兒一起努力的結果。”聽着眾人的誇獎，於曉波喜不自禁，臉上滿滿的都是幸福。
“對了，聽說他今天也要過來給咱們捧場，你稍後可以向大家正式介紹一下。”一旁的李易突然提議道。
“好主意，一起幹了這麼多天活兒，我還不知道他叫啥呢。”徐克也點頭道。
“嗯，沒問題，等房交會結束了我們再請大家吃飯！”於曉波笑着回道。
一聽這話，眾人當然是紛紛叫好。只不過，還沒等他們來得及研究大餐的地點，會館的大門便在一陣悠揚的音樂聲中開啟，宣告着這場戰役的正式打響。
雖然，這房交會不是什麼超級市場大甩賣，也不是什麼蘋果手機發佈會，但群眾們的積極性還是很高的。
第一批衝進來的人年紀都有些大。想想也對，這些老頭兒、老太太們在家獃著也是獃著，好不容易趕上體育館辦點活動，出來散散心純屬正常。
只是，這些人對各個展台的銷售接待員們一般都不理不睬，唯獨拿個宣傳單和圖冊就走，有些眼尖的乾脆再順倆袋子，沒一會兒就大包小包，兩隻手都不夠拎了。
“是不是有點兒傻眼了？”對於這種狀況，王姐這個“過來人”當然不會陌生，但李易他們這些菜鳥，自然是雲裏霧裏，有些看不明白。
“其實不用大驚小怪，他們是專門來賺‘外快’的……”王姐笑着為眾人解釋道。
原來，這些老人對於買房根本沒半點興趣，他們的目標就是各個展台上的紙質印刷品。別小看這些東西，拿了就可以直接轉手賣給外面收破爛的，雖然是幾毛幾塊的小錢，但積少成多的道理每個人都懂。
幸好，這些“專業人士”雖然挺不厚道，但人數不多，夾雜在人流當中也不怎麼顯眼。與他們相比，佔據絕對數量的是那些純粹來看熱鬧的人。
國人喜歡圍觀、喜歡哪裏熱鬧往哪裏鑽。要是擱在平常，李易肯定會對這些人嗤之以鼻，但此時此刻，就得全靠他們來帶出氣氛了，否則，還真不知道上哪兒找群眾演員去。
至於那些真正的買家，在如今的樓市行情下，絕不會為了買個房一大早在門口排隊。他們現在都是大爺，吃了早飯，一副優哉游哉模樣踱過來的才是正主。
“大家快過來看了，國慶跳樓價大酬賓，買一個平方送一個平方，半賣半送，早買早安逸啊！”
“正宗傳世經典，西班牙大師傑作，全市稀缺大戶型，走過路過千萬不能錯過！”
“別墅精品，三百五十方豪宅，一生只可擁有一棟！”
“……”
聽着耳邊傳來的各種吆喝，李易突然有種進了菜市場的感覺。那些看起來挺高檔的門面，聽起來挺附庸風雅的調調都一下子顯得庸俗不堪起來。
“低調，我們一定要低調！”回頭跟徐克他們又叮囑了幾句，李易這才信心十足地站到門口，對每一個經過此間的人點頭微笑。
之前，在制定銷售策略時，大家就已經統一了意見，絕不能像其他樓盤的銷售人員一樣生拉硬拽，粗着個大嗓門像賣菜似的賣樓。
說到底，這對自己的樓盤是一種缺乏信心的表現，也憑空拉低了顧客的消費體驗和自身檔次。
尤其是對盛世花園這個樓盤而言，原本的高素質和優越條件就已經擺在那裏，而在磁懸浮問題得到解決后，整個樓盤更是呈現出一種無懈可擊的狀態。
如果，這個時候能把握時機，給人一種超越尋常的購房體驗，那清盤之日便翹首可待了。
“這家看看吧，之前廣告打得可好了。”
“唔，盛世花園……大隱隱於市？有點意思！”
“媽，那裏有魚，我要去看魚！”
“……”
果然，在人們繞過擺在會館門口的幾個展台，往場館深處探尋時，一拐到東北角盛世花園的展台，都不由駐足停了下來。
此間格局不像其他地方一般擁擠，錯落有致的沙發、茶几、壁櫃，再配上中間巨大而不失精緻的沙盤，藉由一旁魚缸點綴，配上輕鬆舒緩的音樂，彷彿就是為走累了的人們而精心準備一處的休憩驛站。
接待人員也一樣讓人心曠神怡。恰到好處的笑容掛在每個人的臉上，低聲細語的介紹沒有令人昏昏欲睡，反倒因為偶爾或幽默、或貼心的幾句話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在這樣的地方，就算多呆一會兒，又有何妨呢？
“好了，我們樓盤的優勢就給諸位介紹到這裏，具體戶型和朝向等細節，還請諮詢身後的導購員，謝謝大家！”
又安頓好了一撥人馬，李易忙裏偷閑，給自己倒了杯水潤潤嗓子。
顯然，第一天的局面已經好到不能再好，接下來，就是趁勝追擊，把這種良好口碑傳播開去，好讓接下來幾天的銷售工作取得突破性進展。
只是，欣慰之餘，李易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轉向了那個魚缸，右手食指無意識地在身後的桌面上敲打着，似乎在想些什麼東西。
他一直沒有告訴別人，關於那個魚缸的點子，其實是他提出來給於曉波男朋友的。之前，大家都以為那是四眼仔的主意，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李易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心存芥蒂，更何況……
“李哥，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麼呢？”不遠處，徐克發現了他的異樣，趕忙湊過來問道。
“沒事兒，累了在這裏歇歇。”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易突然又問道：“對了，你聽說過‘水能載舟’這句話嗎？”
“哈哈，李哥，別的我不敢說，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典故，可是三歲小孩都知道啊。”徐克憨笑道。
“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他又幹嘛要告訴我呢？”望着一臉迷糊的徐克搖了搖頭，李易嘟囔了一句，打算不再糾結此事，轉身又投入到了“戰鬥”之中。
事實上，在幾天之前，李易有一晚莫名失眠，怎麼睡也睡不着。足足折騰到凌晨三點多，他才忽然又從床上爬起來，以一種近乎無意識的狀態打開電腦，在屏幕上打下了“水能載舟”這四個字。
當然，這些都是第二天早晨發現的。而對於自己的離奇斷線，李易倒也是見怪不怪，他唯一好奇，或者說擔心的，只是這四個字所隱藏的含義。
要知道，這是出現在小說里的四個字，也就是說，這四個字會和自己接下來遇到的事情有關。然而，冥思苦想了好幾天，卻直到房交會展台的裝修臨近尾聲時，此事才算有了些許眉目。
那天，四眼仔突發奇想，向李易建議搞一個小型的噴泉來點綴展台。對於這種華而不實，且需投資不小的東西，精打細算的“李總管”當然立馬給否了。但是，他卻抓住了那絲倏然閃現的靈光，讓四眼仔用魚缸來取而代之。
李易的想法很簡單，水能載舟，這句話光從字面上理解，自然就是“水”能給自己帶來好運氣。雖然，這裏的“水”不一定是真正的“水”，但無從分辨之下，也只能如此去詮釋了。
至於為何要用魚缸來代替噴泉，除了預算上的考慮外，李易最主要還是出於對“亦能覆舟”這下半句的警惕。魚缸和噴泉，至少他覺得魚缸里的水會安全一點，噴泉要通電，萬一出點漏電事故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佛陀也真是蔫壞，幹嘛話只說一半呢？”顯然，對於這種露半句、藏半句的做派，李易很是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