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普羅旺斯(一)
情侶們差不多都步入婚姻殿堂了,僅剩的一對,自然備受關注。只不過一有人打探情況,總是女方搶着重複單調的回答:“不知道”“再等等吧”。
中午休息的時候,瞿清把繆雪拉到鳶尾花外的鞦韆上坐下。
“你對結婚有什麼顧慮嗎?”
“沒有呀。”
“那為什麼一直沒有一個肯定的態度呢?”
“只是希望婚禮的時候,爸爸媽媽在場,但現在他們還不能完全接受,所以一直在等合適的機會到來。”
瞿清待要說什麼,電話響起來了。
“是你爸,把握這次機會,好好交流交流吧。”
“Da……Mami?怎麼是你啊?”
繆雪的面部表情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變化,手機從手裏滑落到草坪上,沒留一句話站起就走。
瞿清叫了一聲,她才晃過神,轉過頭,抱歉地說:“爸爸情況不太好,得馬上回家。”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不想給他造成額外的壓力,今晚回來的話會打電話的,如果不來電就是不回來了。”
已經不習慣寂寞的瞿清在沙發上難以入睡,實在忍受不住,拿出手機,撥通了繆雪的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也不知道繆先生情況如何,如果出了什麼事,會不會影響他們的感情。
腦子裏塞滿了各種想像,天漸漸泛白了。
今天輪到在四葉草進行教學,反正睡不着,就提早過去。
酒吧已經開門了。
傑森打過招呼后,好奇地看着瞿清身後,問道:“自己來的?公主沒和你來嗎?”
“回家了。”
“回家?”
“她爸爸身體不太好,回去看看。”
“什麼時候來?”
“我也不太清楚,總要等老先生康復后吧。昨天她告訴我,婚禮的唯一要求就是父母在場,多多交流是必須的。”
“那你就孤獨了。”
“投入工作的話時間過得很快的。”
“這個經驗可是我傳授給你的。”
“是,謝謝師傅。蘇菲最近好嗎?”
“定期到醫院做檢查,沒問題。倒是你們,不要讓親友團的激情熄滅。”
瞿清信心滿滿地拍拍胸脯,到糕點室開始了工作。
一直到晚上手機都沒響過,他說服自己非常時期需要靜靜等待,所以沒有再打電話,試着恢復從前一個人的生活。
終生大事確實需要很長時間來討論,苦苦等待一個星期,才接到期盼的電話。
“怎麼樣了?”
“瞿先生嗎?我是繆雪的父親,不知道現在方不方便?”電話那頭的語氣緩和了很多。
“請問……”
“能出來坐坐嗎?”
“沒問題,地點您說吧。”
“那你工作的酒吧見。”
瞿清興奮地站在門口等着。
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他面前,駕駛員從車上下來,打開了後座的門。鋥亮的皮鞋放下來,走出一位精幹的男士,他把門關上,然後……沒有然後了。
先生看到對方臉上的不解,笑笑說:“確實是一個人來的,瞿先生,離上次見面有一段時間了。”
瞿清抱歉地鞠了一躬。
“裏面請。”
先生自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瞿清到吧枱囑咐了幾句,坐到他對面。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就直接表明目的了。不為別的,就是你和繆雪的事。我一直無法接受你,以前是,現在也是。一個星期前謊稱患病,把她騙回去,實在抱歉,不用非常手段的話,我們會永遠見不到這唯一的女兒。一點點意思,不夠的話盡可以說一個滿意的數字。”
說著遞過一個信封,和一張機票。
“瞿先生應該沒有破壞別人家庭的嗜好,我們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不,是四口。”
“……嗯。”
“雨兒的未婚夫終於對上號了。”
“……”
“奇怪嗎?為什麼我會知道?小女兒突然要了你的信息去巴黎不另人懷疑嗎?麗晶酒店和我的酒店是連鎖,她的行蹤隨時都能掌握。當聽說你在那邊的成績時,我動搖過,如果雪兒真的愛一個出色的糕點師,那我們不會違逆她。再聽說你有未婚妻時,猶豫過,但想到戀人難免感情不和,說不定分手了,我就做了更深的了解。知道當我聽見你未婚妻名字后,我的反應嗎?廚師長先生?第一個反應就是找到你,感謝你,謝謝你的照顧。大女兒有了那麼多美好的回憶,離開的時候都是幸福的,我和她的母親滿足了。婚禮現場,你讓我的家族顏面盡失,看在雨兒的份上,算了。可你又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當你說要和雪兒在一起的時候,如果不知情,我是不是就讓她跟你去了?”
“伯父,雨的事,很抱歉,她一直是我深愛着的人。”
“我聽說了,本來要在普羅旺斯完婚的。”
“我也是真正愛雪兒。”
“夠了,這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讓您見不到我呢?”
“**地方太小,就算彼此不想見面,難免會見到。”
“您的意思呢?”
“你在巴黎學習過,既然有情愫,回去吧。這不是命令,只是一個父親的請求,請不要拆散我的家庭。”
“雪呢?她的意思呢?”
“在親情與愛情之間,她選擇了前者。機票是兩天後的,你還年輕,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可憐可憐這個老父親,從遲暮之年的人的角度考慮考慮吧。”
先生沒有說多餘的話,離開了酒吧。
瞿清追出去,攔住了起動的車。
“還有什麼事嗎?”
“能不能在離開前,最後給她做一次糕點?”
經過幾秒的考慮,同意了。
“明天這個時候我的司機會來取的。”
“我的意思是,最後和她見一次面。”
“孩子,不要對往事留戀,還是我替你轉交吧。”
車窗關上了,這是最後一句話。
司機第二天準時來取糕點,瞿清想獲得一些信息,但對方顯然不樂意幫忙。
繆先生進到卧室,把盒子放在床邊。
“什麼東西?”
“告別禮物,看樣子,你選錯人了。”
“你是不是和他說了什麼?”
“遊戲公平公正,只是不公開,沒有經受住最後的考驗,一樣被淘汰。”
繆雪要出門去,被攔住了。
“去哪兒?”
“我要問個明白。”
“遊戲規則不允許違背,願賭服輸。”
想到自己成了失敗者,繆雪懊惱地一頭扎進被窩。
先生出門前留下了最後一個信息:“明天下午三點,航班號是XXXXX。車鑰匙在鞋柜上。”
才說出口,就後悔了。
“出去出去,我不會去的。”
好在女兒激烈的反應給他吃了一劑定心丸。
繆雪冷靜了一會,坐起來,把糕點盒放在腿上,打開蓋子。拿出留言條:去了就不再回來。
“去吧去吧,誰留你了?我們一直是陌生人,本來就沒什麼關係。”
她把字條揉成一團,扔到了角落裏。
盒子下面是堆疊得整整齊齊的蛋卷,金燦燦地閃耀着誘人的色,香噴噴地散發著迷人的香,最上面躺着瞿清不離身的鑲鑽小刀。
“真是最後的禮物,做得這樣出色。”
說著拿起糕點刀放在床頭,又把一隻蛋卷放到嘴裏,還有熱度的巧克力漿浸潤着每一個味蕾,但嘗不出應有的甜味,苦得都讓人掉淚了。
淚水洗過臉后,繆雪再次癱倒在床上,傷心得有些累,馬上入了夢。
窗外的雨聲把夢驅走了。房間已經被打掃過一遍。
繆雪從床上爬起,拍着腦門走到樓下。
保姆見到小姐,過來扶她坐到沙發上。
“我睡了多久啊?”
“快一個對時啦,是不是做了什麼好夢?”
“好夢?別開玩笑了,都煩死了。”
“快嫁人了,是有煩的。”
“什麼什麼?嫁人?嫁誰?”
“還用問?你的事情當然自己最清楚。”
“唉,過去的事,人都走了吧。”
“走?不可能啊,那這是什麼?”
保姆遞過那張被遺棄的字條,但留言已經換了:留下就永遠陪伴。
繆雪翻過另一面,是昨天看到的那句話,擠眉弄眼地嘲笑着她。正悔恨自己的粗心,想着補救措施,電視上的新聞開始了:觀眾朋友大家好,現在播報一條重要新聞,今天下午,一架發往巴黎的飛機,航班號為XXXXX,在降落過程中起落架無法打開,出現事故,傷亡尚不清楚。
閃電過後,緊跟着一聲沉悶的響雷,把繆雪驚醒了,她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電話。
“航班號是多少?”
“雪兒呀,你不是不去機場嗎?”
“告訴我啊,快點,求求你了。”
“等等,XXXXX,那個……”
“X,X,X,X,X。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要去巴黎,現在!現在!”
繆雪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起鞋柜上的車鑰匙,撐開傘衝出了家。
在出門的一瞬間,發現門外一個人正站在雨中,凝望着這邊。她扔掉傘,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笑着。
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六月的拉普蘭德成了紫色的世界,迎風綻開的絢爛愛情信使,在風中打着浪漫的符號,帶着原有的芳香,裹上田間的麥香,攜上山中的百草香,把種子以氣味的形式播種在每一個角落。拾掇的幸運人期待着,沒發現丘比特用箭已經射中了他和她。
山頭上一間教堂的鐘響過幾聲,附近的村民聚過來,抬着鮮榨果汁,麵包,奶酪,水果,甜點,在準備好的野餐枱椅上大擺筵席。婁瑩和周民浩成了後勤指揮,安置妥當后,帶領村民進到教堂里,找長椅坐下,默默地祝福着站在神父旁邊的新郎新娘。
“瞿清先生,你願意娶繆雪小姐為妻嗎?不論順境,逆境,健康,疾病都照顧她,愛護她,都對她不離不棄?”
“願意。”
“等等。”
不和諧的聲音讓目光投向了教堂門口。
是一位留着飄逸金髮,一臉絡腮鬍的高大男士,手上還抬着一個洋娃娃模樣的嬰兒,眨巴着藍色的眼睛。帶着孩子搶婚?
“抱歉,神父。”他來到一位臉上略帶抱怨的美麗婦人身邊,在妻子臉上吻了一下,坐到旁邊。沒錯,牛排俠成為爸爸后留起了鬍子和頭髮。
“繆雪小姐,你願意嫁給瞿清先生為妻嗎?不論順境,逆境,健康,疾病都照顧她,愛護她,都對他不離不棄?”
“願意。”
“等等。”
一對情侶又成為了焦點,帥氣的男士優雅地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來晚了。”
“妍兒,建奎,這裏,快來快來。”金敏兒趕緊把遲到的妹妹,妹夫喚到了身邊,讓婚禮正常進行。
“雙方交換戒指。”
一波兩折后,愛的進行曲不想再被阻斷,沒等神父宣佈“新郎可以親吻新娘”,新郎就揭開了新娘的面紗,獻上了深吻。
長椅上坐着的家長,親朋好友,村民全部起立,用掌聲為這段曲折的愛情故事畫上句號。
世上真的有童話般的愛情故事嗎?我想有的,或許你在經歷的就是其中一個篇章,或是一個段落,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