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家族精神
“放手,放手啊,求求你快放手。”
語氣由開始的生氣轉為憤怒最後轉為哀求,聽者卻只顧在街邊攔下出租車,自己先上去,把新娘拉上來。
看見這對男女從教堂出來,又是西裝婚紗,司機把他們當成了剛結束婚禮的夫妻,問道:“新郎新娘要去哪裏?”
“我們……”
假新郎打斷了真新娘的解釋,“將軍澳。”
兩對父母帶領着所有來賓浩浩蕩蕩奔襲而來。
司機從沒見過這麼壯觀的場面,呆住了。
“大叔,您是想看戲還是想掙錢?”
及時的提醒讓他想起了自己的職責,猛踩一腳油門,從後視鏡里看着叫苦不迭的人群,忍不住猜測:“先生小姐難道是逃出來的?”
新娘揭掉面紗,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到那瑰麗的容貌,羨慕着新郎的好福氣。
“無可奉告,請原路返回。”
“別聽她的。”
“我付雙倍車費,馬上掉頭。”
“明說吧,新娘是我從婚禮現場帶出來的,這場婚姻不能給她幸福。請幫幫我。”
司機當然願意幫忙,更何況拯救水深火熱中的新娘,自己也算正義的化身。再想到第一次幫忙搶婚,不免興奮,馬力都加了幾分。
“你怎麼能這麼自私?在場的人會怎麼看我的爸媽,民浩父母的臉面又往哪擱?”
“你怎麼能這麼無私?犧牲自己來換別人的笑臉嗎?我不允許。”
瞿清強吻了繆雪一口。被推開了,外加一記耳光,手套上的花紋印在了臉上。
他再次吻上這個倔強的女人。
沒有再遭拒絕。
婚紗在沙灘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兩人沉默地並肩站着,在心裏與海中靜息的靈魂交流。
“剛才你吻的是誰?”
瞿清側過臉看着提問的人。
“什麼?”
“把我當成了姐姐的影子嗎?”
繆雪也側過臉。
“在巴黎學糕點時,我愛上了一個叫繆雨的女人,把她視為自己的終生伴侶,她是那麼善良,那麼溫柔,卻先走了。
一個月前,收到了她留下的最後一封信。信中寫着她唯一的請求——照顧好她的妹妹。卻沒發現,要找的人一直在身邊。
我以為今生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所以每次和你在一起那麼開心,都認為自己在找雨的影子。後來明白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溫柔,端莊和調皮,可愛屬於不同的兩個女人。其中一個我曾經很着迷,會一直着迷;另一個,現在很着迷,會永遠着迷。所以今天的舉動不是心血來潮,不是對諾言的履行,而是響應心靈最深處的召喚。
愛上一對姐妹有錯嗎?如果老天故意這樣安排劇情,必須背上輿論的指責,我坦然接受,但不會再壓抑感情,要勇敢地表達出來,堅定地付諸行動。誰規定有些人一輩子不能愛上?真的愛她也不行嗎?對不起,我愛你!”
繆雪撲入了瞿清的懷中。
“對不起,我也愛你。但你是個傻瓜,這樣做會讓我們不能再見面的。”
“美洲有一種蜂鳥,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倒飛的鳥,如果時間可以倒回,我還是不會改變選擇,至少現在你在身邊。”
“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呢?”
繆雪退下戒指,扔向海里。
“沒想過,面對需要面對的吧。你呢?”
“一起去見爸爸媽媽吧,道歉也好,請求也罷,只要今天的事情能釋懷,後面就容易多了。”
“他們現在肯定很怨恨我,不會這麼輕易鬆口的。你自己去的話會不會好一些?”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酒店的員工們見到小姐回來,眼珠都快掉出來了,似乎逃婚的事已經被大多數人知道,再看到她身旁的男士,人人捏了把汗,這無異於捧着火苗往**堆里躥。
電梯裏走出一位漂亮的姑娘,一見外面站着的人,臉上掛着的笑容隨即被愁悶取代了。
她把繆雪拉到角落裏,邊走邊回頭看看瞿清。
“怎麼回來了?”
“不來這兒去哪兒?”
“天哪,你不知道那位先生教堂里的舉動把老闆刺激得快崩潰了,夫人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緒。”
“Daddy涵養一向很好啊。”
“哎喲,遇到這種事涵養再好也是徒勞啊。”
“發火了?”
“請來的醫生都被罵走了。”
“怎麼這樣呢?”
“你呀,找個地方先避避,等火氣過去,再來道歉。”
“他現在在哪?”
“13樓的辦公室。”
“媽媽呢?”
“找你去了。”
“知道了,我上去咯。”
繆雪走出兩步,又被拖回來。
“你自己去都凶多吉少,幹嘛還要拉上那根導火線呢?”
“早見不如晚見,晚見不如不見。走啦。”
電梯每上升一層兩人就多緊張一分,到十三樓時一起吸了口氣。
又見到了那扇熟悉的門,瞿清曾在這裏進出過。繆雪沒有給他回憶的時間,敲了門。
“請進。”
裏面沒什麼變化,窗帘仍舊是放下的,依稀可以看見放在中間的長桌,只是沒開燈,更暗了。
“工作的事交給經理去處理吧,我現在頭痛,沒精力。”
“很嚴重嗎?”
“沒關係的,誰叫經歷了這麼一場不靠譜的婚禮。”
“Daddy……”
“雪兒?”
“我回來了。頭痛不要緊吧?”
先生待要發怒,聽到關切的問候,又發作不起來。
“誰送你回來的?”
“……”
“這不重要了,坐下休息會兒,等媽媽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好好談談。”
他顯然認為女兒是自己回來的。
繆雪還沒走到椅子邊,門就被推開了。
“家裏和常去的酒吧,咖啡館,都找過了,你說會去哪裏呢?”
“不要急嘛。”
“不急?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平時老讓我沉住氣,自己還不是不注意。”
“現在的孩子膽子怎麼就那麼大?而且做事情緒化,從不多點考慮。”
“是啊,怪我們了解不夠。”
“你說要不要報警?”
“需要那麼大動作嗎?”
“她是我們唯一的依靠了。”
繆雪實在不忍讓母親承受更多痛苦,輕輕地喊了一聲“Mami”。
“喏,不是自己回來了嗎?”
夫人不敢相信,打開燈光進行確認。
當雙親看到女兒旁邊站着的正是讓家族顏面盡失的搶親者時,激動和高興瞬間被沖淡了。
先生克制住怒氣,強迫着站起的身子坐回原位,拉下臉。
“怎麼回事?”
“伯父,今天的事很抱歉,是我考慮得太簡單了,讓您的家族臉上無光了。”
“你認為我會接受道歉嗎?”
“不會,但我還是要這樣做。”
“如果我原諒你呢?”
“請允許我和雪在一起。”
“什麼?”在長輩面前認錯,難免會因為緊張造出口誤,所以需要確認剛才聽到的話的真實性。
“請允許我和雪在一起。”
先生的嘴角抽動了下,認為這是個冷笑話。
“要明白,現在是你欠我,而不是我欠你,千萬別搞反了,你有資格提要求嗎?”
“這不是要求,不管您答不答應,結果都是一樣。”
生意成功后第一次被**裸地威脅,讓他有些無從應對,只能冷下瞿清,站起身,把話鋒轉向女兒。
“知道你的行為意味着什麼嗎?”
“摒棄了家族精神。”
“想讓我怎麼懲罰你?”
“規矩是你定的,當然按章辦事。銀行卡,信用卡都在家裏。”
先生越逼越近。
“就想一走了之了?”
“我穿成這樣不像有現金的吧?”
“準備去哪裏?”
他已經站在了女兒面前。
“有規定過需要彙報行蹤嗎?”
“我是你父親!”
“從沒否認過,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去哪,怎麼告訴你?”
繆雪牽起瞿清要往外走。
“站住!”
“憑什麼?”
夫人終於發話了:“寶貝,怎麼和Daddy說話的?”
“為什麼非要阻止尋找幸福?以前和現在就沒有一點改變嗎?”
“Mami什麼時候違逆過你?”
“如果不是你們反對,姐姐會私自去巴黎嗎?”
聽到這句話,夫人一口氣沒接上來,身子晃了下,還好有牆作靠背。她深吸了幾口氣,雙手輕輕地揉着太陽穴,緩緩地說:“不是答應我不提的嗎?”
話茬被先生接過:“正是因為想讓你幸福。我們的事業需要一個盟友來互相幫助,周先生的產業鏈是最合適的,他家公子受過良好的教育,讓兩個家族正常運轉不成問題。”
“腰纏萬貫,綾羅綢緞,我不稀罕,只想追求真正的愛情。”
“如果不是生在這樣的家庭,你所謂的愛保質期有多久?就不會變質嗎?”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沒有物質基礎的愛情,就像曝晒在烈日下的種子,被炙烤,被風化,靠什麼來汲取養料?靠什麼來生根發芽?最終還是逃不了死亡的命運。”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不是雙親有能力,你能活得像現在一樣瀟洒,快樂,自在嗎?”
“說到底,還是為自己考慮,如果姐姐在,會不會也讓她犧牲幸福來換取利益?”
“不要提她!”
先生失去了紳士風度,抬起手就要打下一記耳光。
蓄勢待發的手被抓住了。
“請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吧。”
瞿清鬆開手。
先生用餘光掃了他一眼,點着頭說:“好,我給這個機會,如果今天你們兩一起從這道門跨出去,就不再是我家族的成員,留下來的話,除了見他,以後凡事你說了算。”
繆雪沒有妥協的意思,拉起男伴往外走。
“真的要丟下爸爸媽媽嗎?”夫人流着淚問。
唯一得到的回應只是女兒的一眼深情回望。
“這就是你寵出來的寶貝!”先生的抱怨聲被關在了門裏。
瞿清也猶豫了。
“為什麼不答應?”
“答應了還能見面嗎?”
“可他們是你的父母啊。”
“正因為血緣關係無法改變,女兒永遠是他們的女兒,等過一段時間,想法自然會改變的。”
“這段期間打算怎麼辦?”
“住在你家。”
“經濟來源呢?”
“四葉草當服務員可以嗎?我比較善於和顧客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