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混亂之戰

坐落在宿舍四個牆根的音箱又開始循環播放同一首歌曲，賴小川閉着眼睛坐了起來，把頭髮隨便在頭頂扎了個丸子，伸腿從二層床上爬了下來，牙刷、洗臉、上廁所……賴小川晃晃悠悠的走到嘈雜的服裝間一屁股坐在縫紉機前，伸着胳膊往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正巧看見正後方二樓欄杆處一個男人正打量着自己。犀利嫂推來一車布料塊，看着張着胳膊仰着頭的賴小川，抬手拍了拍她，說：“扎口袋。”

賴小川把頭折回來，咳了幾聲點頭答應。

犀利嫂離開后，賴小川偷偷往二樓上的走廊上看去，這才想起那是前幾日在酒店碰見的‘黃老闆’，她以為這位‘貌美’的老闆是來視察工作的，也就沒有當回事。

第二天，易銘站在老位置，賴小川轉頭看向易銘，易銘向賴小川招了招手，示意賴小川上來，賴小川認為是老闆有工作交代，抬腳就往二樓走去。

二樓走廊上，易銘也不說話，盯着面前圍着圍裙的賴小川，賴小川覺得很是不自在，禮貌的招呼說：“黃老闆好！”

易銘微微斜着頭打量着賴小川，俯身低頭把臉湊了過去笑着說：“賴小川，我是易銘！”

賴小川聽到‘易銘’二字，瞬間精神了起來，抬眼仔細的瞧着面前的男人，笑容滿面的他很是好看，她立馬別過頭去，自己現在卻一無是處，不是一無是處，是劣跡斑斑。誰都不明白她現在心裏的翻江倒海，此刻不說破自己是誰，裝作不認識是最好的選擇，完全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和面前的人寒暄，不想和他相認，更不想說自己初中畢業之後幹了什麼的一系列懷舊的事情。她忽然抬起頭，帶着禮貌做作的笑容回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認識你，你是認錯人了吧？”

一直微笑的易銘立馬收回了笑容，冷靜了片刻，他知道面前的賴小川成心假裝不認識。

易銘認真的說：“初中同學，戴牙套的，臉有點圓的。”

賴小川淡淡的說道：“對不起，好像印象……不是太深。”

易銘有些着急問：“你再好好的想一想！”

賴小川：“真的……想不起來。”

易銘站直身子，瞧着面前有意要迴避自己的賴小川，說：“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

賴小川鞠了個禮貌的弓，扭身離去，她終於下了樓梯，急匆匆的跑到了工作枱前。易銘瞧着賴小川離去的背影冷笑自語：“這睜眼瞎的本領如火純青！”

賴小川再此抬眼看去，樓上的易銘已經消失不見。

如果賴小川沒有去送衣服，如果黃老師沒有喊賴小川的名字，如果易銘沒有想要再次確定賴小川是自己的同學，賴小川之後的人生就不會有那麼多起起伏伏。易銘知道賴小川后，得到好處的第一人選就是方圓，就好像天上掉下了金塊，恰巧入了方圓的包包里。方圓在易黃氏公司上班三年，只有給獨立設計師打下手命，從來沒有自己獨立設計過衣服，天上的餡餅噼里啪啦的掉到了自己嘴裏，事業的餡餅以及額外她所嚮往的愛情也掉到了自己的嘴裏，連用手接都不需要，正中她下懷，在上海那種人和人之間的競爭的地方，她終於抓住了往上走的機會。

那天，方圓正在畫稿子，黃老師走了過來，她抬頭看去，喊道：“黃老師！”

長得慈眉善眼的黃老師露出溫和的笑容，把手裏的文件遞給了方圓說：“好事，給你的。”

方圓打開一看，眼睛亮了起來，很是懷疑的問：“獨立項目設計給我的？”

黃老師點了點頭。

方圓：“我有點不敢相信！”

“你最好相信，好好做！別開心過頭了。”黃老師轉頭就走了。

方圓突然接了易世公司的項目，她很意外，她從來沒有接過獨立設計的單子，

任誰都無法想到，那麼多獨立設計項目黃老師就把榮若玉，那個本名為劉璇的項目給了方圓，劉璇作為賴小川、甄子平、方圓的初中同學，他也怎麼也沒想到，會遇到初中一直暗戀的方圓。

那天，方圓拿着設計圖去見那個以後成為自己男朋友的人。她拿着畫好的設計圖站在獨棟洋樓前伸手按了門鈴，門打開，她很有禮貌的伸出手：“你好，我是黃氏企業的服裝設計師，方圓。”

“方圓？”開門的榮若玉聽到這個熟悉名字后很是詫異，他微笑的打量一番方圓，完全意猶未盡。

方圓伸出的手一直沒有得到另一隻手的回應，她看了看一直懸在空中的手，又看了看容若玉。

榮若玉這才立馬握住方圓的手。

方圓的手被榮若玉用力的拽着，她往回拽了好幾下，站在面前的散發著迷人微笑的容若玉緊緊的抓着不放，方圓用全身力氣往後撤去，沒成想榮若玉居然鬆開了手，於是方圓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榮若玉趕緊扶起方圓，連說了好幾次對不起。但方圓的矜持和高貴瞬間被這種可笑的事給打破了，他對這種第一次就讓自己難堪的人，讓方圓很是討厭。

倆人進了房，榮若玉坐在沙發上划著平板電腦上的設計圖，方圓拿起手上設計圖跟榮若玉說了自己設計的想法，榮若玉把平板電腦放在桌上，方圓就問：“這樣改你看行不行？”

榮若玉目不轉睛的看着方圓。

方圓咳了一聲，再次問道：“我這套這樣改，你看行不行？”方圓邊說邊用“可以啊！”榮若玉又問道，“你是哪裏人？具體的，縣或者鎮？”

方圓被問的有點措手不及，她頓了頓回道：“杏鎮。”

榮若玉此時完全肯定面前的人就是自己認識的人。

方圓認為眼前的榮若玉很是莫名其妙，她榮若玉家度過的兩個小時好像兩個世紀一樣長，心裏的滋味是說不清道不明。

坐在沙發上的賴小川盯着甄子平修長的手指，滿滿的眼花繚亂，洋洋得意的甄子平沖賴小川拋了個媚眼，看着甄子平算賬的賴小川轉頭對方圓說：“方圓，你看看甄子平……”

甄子平盯着電腦屏幕，雙手不停的敲打着鍵盤。右手拿起筆在賬本上寫着數字，左手就放到了放在電腦旁邊的計算器上，左手指快速的敲打着數字鍵盤。甄子平一邊快速流暢的敲擊着鍵盤，右手直接在賬本上寫下了數字。

賴小川：“你這也太快了吧！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會計能做到這份上的。”

方圓冷哼一聲說：“他也就這一個高超技能了！除了這個，什麼能耐都沒了，賺的還沒我多，好好意思在這忽悠！”方圓走了進來，“我今天見到了一個特有名的客人——榮若玉。”

賴小川問甄子平：“誰？”

甄子平：“唱歌的！”

甄子平停下手裏的活就問方圓：“本人是不是也特帥？”

方圓：“覺得他……剛吃完葯……意亂情迷的……好像……”

甄子平趕緊接上問：“好像什麼？”

方圓：“吸完毒？因為……有點反常，一直盯着我看。”

甄子平笑了笑，很是驕傲的跨道：“那是因為你長得好看！你可要和他保持距離啊！”

方圓：“怎麼，吃醋啊！放心，我要是被人拐跑了，會通知你，不會瞞着你。”

甄子平：“那我真謝謝你，滿眼世界看看，我這個男朋友是很稱職的，你要是離開我，估計……”

方圓：“估計什麼，估計會更好！”

甄子平搖頭道：“難！”

那天下午，因為方圓很忙，甄子平帶着賴小川去了一家很是暢銷的咖啡店了，倆人排着隊，戴着老式墨鏡的賴小川一臉喜悅的看着前面貼的新出的巧克力派。

甄子平看了看賴小川，嫌棄的說：“戴這墨鏡跟個算命小老頭。”

賴小川：“我要是能算命，我現在能這般潦倒嗎？”

賴小川看了看他，就說：“甄子平，我要買這個。”

甄子平：“買買買！全買！很奇怪……你都一把年紀為什麼這麼喜歡巧克力？”

賴小川：“說道這個，可就有歷史了，我之前在監獄裏的時候……”賴小川剛說，站在前面的年輕男生轉頭看了一眼賴小川。

賴小川不以為然，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墨鏡繼續說道：“就是我在裏面的時候，睡在我旁邊的一個胖妞，她爸爸給她帶進監獄一塊巧克力，我們好幾個人就圍着這巧克力看，然後我們就用手掰開，每個人就分到了指甲那麼大的巧克力，無敵好吃呀……當時我就發誓我從監獄出來要是能夠買到巧克力，我就往死了吃。”

前面男生笑了一聲。

賴小倒覺得前面的‘小夥子’很不禮貌，轉頭看向甄子平，甄子平用食指在嘴唇上比了個‘噓’。

賴小川：“前面的小夥子在笑我，這素質……”

甄子平又用手‘噓’了一聲，不想讓賴小川聲張。

前面的隊伍向前走了兩步，甄子平手推了推賴小川示，賴小川抬腳正好踩到了前面男生的後腳跟，男生回頭看了自己被踩的鞋。

賴小川：“對不起啊!”

‘小夥子’慢條斯理的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回答：“沒有關係。”

他走到收銀台前，收銀台前的小姐姐問道：“請問，你需要點什麼？”

‘小夥子’慢慢的說道：“十杯……大杯的冰美式（si）,謝謝。”

“請問後面的女士要些什麼？”櫃枱的服務員問道。

賴小川學着男生的口吻，彬彬有禮的說：“一杯冰美式(si)，四個巧克力派。謝謝！”

接過兩大袋咖啡的男生，轉頭看向正學着自己口氣的賴小川，歪頭向甄子平也禮貌的點了點頭。

甄子平看着‘小夥子’提着兩大袋咖啡推門走了出去，用手拽了拽賴小川頭上的丸子問道：“你今天抽風吧？”

已經在外面的‘小夥子’瞥了一眼甄子平和賴小川，此時甄子平正用手拽賴小川的頭髮，他笑了笑，似在笑倆人的打情罵俏。

賴小川：“你不是說要喝冰美式（si）嗎？”

甄子平：“我是說你學你前面的人說話！”

賴小川：“我是發自內心的覺得他說話很好聽，也想學學看。！”

甄子平：“你真是村子裏來的，在大上海這樣子容易被打的？”

“不是有你保護我嗎？”賴小川拿着巧克力派，邊走邊嘲笑着說。

甄子平對於賴小川嘲笑的口吻很是生氣，追着賴小川喊道：“賴小川，你有完沒完？”

賴小川：“沒完！”

賴、甄倆人平回到家，方圓就組織三人打牌。方圓邊出牌問賴小川：“你以後要幹嘛呀？”

賴小川眼都不眨一下脫口而出：“做三號服裝廠的副組長。”

方圓冷笑道：“你真的好有抱負啊！”

甄子平忽然把牌扔到了桌上說：“我要宣佈個重大的事，不！是兩個重大的事！”

賴、方倆人也沒當回事，倆人互看了一眼，把手裏的牌放在了桌上，同時回答：“說！”

甄子平：“我被辭職了！”

方圓‘啊’了一聲，顯得有點着急。

甄子平：“我們公司老闆貪污，被抓進去了，公司大整改，我被……整改走了。”

賴小川不知道怎麼安慰甄子平就問道：“那還有一件重大事情是什麼？”

甄子平笑了笑說：“我大學同學，讓我去福建，他說那邊自己開了個公司，現在公司擴張，特缺人，讓我去。他說估計會在上海開分公司，這樣我就可以來上海的分公司。”

賴小川和方圓聽完后，愁容舒展開。

方圓：“嚇死我了，在上海這地方，一日不工作生活質量就直接拉下一大截，我可不想活的那麼不從容！”

甄子平：“哪有那麼誇張！”

方圓：“就是那麼誇張！”

賴小川笑了笑：“我們底層勞動人民體會不到你們中產資本階級的苦惱！”

甄子平：“你這對社會文化的理解很深刻嗎？”

賴小川冷笑道：“你當我在監獄就只是啃饅頭、看月亮呀！我可是那裏的學霸！”

方圓：“我怎麼覺得從牢裏出來，你很自豪呀!”

甄子平立馬說：“她是越恐懼什麼越說什麼，她就敢和我倆明目張胆說這事。換作他人，提起一點點，她死的心都有！”

賴小川不說話。

方圓：“問你個問題，你這頭髮是準備留還是剪？”

賴小川看着自己已經過肩的頭髮，甩了甩回答：“不知道！”

甄子平：“聽我的，留着，從明天開始紮起來！明天帶你倆去個好地方，賴小川估計會很喜歡。”

方圓：“我估計我去不了，好多衣服還沒出來，你們倆去吧！”

“方圓最近手裏的項目多的很，忙不過來。不管她，咱倆去！”甄子平說。

方圓笑了笑對賴小川說：“你說我都沒見過我家那個黃老闆，居然最近公司給我的獨立項目很多，以前可沒有，感覺鴻運當頭。”

賴小川心想，這中間是否有自己的緣故，正當她蹙着眉頭時，

方圓用手肘碰了碰她問：“怎麼了？”

賴小川搖頭回：“沒怎麼！”

這時，甄子平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可樂，快要碰到可樂的時候，甄子平的身體突然定住，然後臀部微微的翹起，差不多過了五秒鐘，甄子平緩緩坐下來。

坐在旁邊的方圓惡狠狠的瞪着甄子平，甄子平不好意思的猥瑣笑着。

“你是不是有毛病，每次放屁都要對着人，你以為我們是吸屁機啊？”方圓嫌棄的說道。

賴小川捏着鼻子趕緊站了起來，跑進了卧室。

“今天你就在客廳里好好的放屁，一點修養都沒有！”方圓憋着氣綠着臉快步離去。

“你們不覺得好玩嗎？”甄子平一臉無奈的感嘆道。

屋裏傳來方圓的聲音說：“那你自己好好的跟你的臭屁玩！”

甄子平去了福建，給與方圓充足‘出軌’的好機會。意料之內，方圓又接了榮若玉的後半年的演唱會的單子。

那日，方圓在工作室忙完已經很晚了，出門的時候，就看見榮若玉帶戴着墨鏡坐在自己工作室門口對面的椅子上。

方圓站在門口四周張望了一下，只當自己沒有看見榮若玉，挎起包徑直往前走去，榮若玉起身追去，一直跟在她的後面。

方圓故意的一會兒往左邊走，一會兒往右邊走，跟在後面的榮若玉跟也左右前後的晃來晃去。

方圓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榮若玉，榮若玉把墨鏡往下拉了一下說：“假裝不認識呀？”

方圓抬腳往前走，邊走邊說說：“咱倆也就一面之緣，工作關係，你到我們公司跟着我是有事嗎？”

榮若玉：“找你啊！”

聽到‘找你啊’三個字，方圓有些小開心，這種帶着光環的人來找她，完全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她喜歡這般。

方圓故意鎮定：“咱倆不太熟，你最好別滿大街的亂跑，小心有跟拍。”

榮若玉：“拍什麼？”

方圓：“你和你的緋聞啊！”

榮若玉：“我不拍！”

方圓無奈的笑了笑，

方圓指了指榮若玉的戴着的墨鏡說道：“你晚上戴着墨鏡……”

榮若玉：“你想說不是瞎就是有病？”

方圓：“不敢不敢！”

榮若玉：“那我明天換個裝備。”

方圓：“我隨便一說，你隨便一聽。”

榮若玉：“你既然說了，在我這可不是隨便。”

方圓倒是被榮若玉的伶牙俐齒逗得心花怒放，面前俊秀白面男生倒是很討自己開心，此時方圓心臟好像跳的比平時快了些許。

倆人到了黃氏公司大門口，方圓：“你一直跟着我，是有什麼事嗎？你說吧！”

榮若玉看着方圓，想了想說道：“沒有事，就想……來看看你！”

方圓聽完榮若玉說的話，心裏有事一陣竊喜。

榮若玉湊過去又說：“我明天再來找你！”

方圓抬眼，倆人四目相對，所有的風花雪月盡在兩雙眼睛中活躍，方圓很是輕鬆的被這位唱歌的明星征服，她歡喜他的光環，他着迷她的初戀，倆人互相需要，互相有所求。

愛情就是這般，要麼瞬間沉淪進去，要麼就細水長流水到渠成。

愛情就是這般，要麼你有我所圖，我有你所喜，要麼兩情相悅，你我對眼。

就是這樣，自此之後，榮若玉頻繁出現在方圓的身邊，這讓本來就不堅定的方圓徹底跌入了絢麗的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