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看着面前幾個衙役,方浣兒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把手抬起正要往腰間摸去。殊不料,人群中一抹青色閃現,更遠處的人群后牆角,又走出一人來,方浣兒手上一滯。
“姐姐!”
才站住了身子,身後又是一聲凄慘無比的慘嚎傳來,方浣兒不由回頭看去,原來是那少年趁老漢不注意,扯開了蒙在少女臉上的衣衫。
就這一耽擱,胖班頭已是帶着人走來,從她身邊經過,往少女的屍身走去。
“讓開!官府辦案!”
那少年見了死狀凄慘的姐姐,激動的喊道:“不!你們走開,你們都是惡人,不許靠近我姐姐!”
“你小子!”
胖班頭眼神陰冷,卻伸手攔住那正要上前的衙役,說道:“原來是苦主,小兄弟,我們是官府的公差,不是什麼惡人,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你姐姐逃回公道。”
一旁的老漢見少女死得實在凄慘,受那少年影響,竟也開口問道:“差爺,招兒她姐姐不是被你們索拿到衙門去了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胖班頭盯了他一眼,察覺外頭熙攘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他臉色有些不自然的回道:“她那些胭脂的來歷我們已經查清,確實不是她偷的,所以昨天黃昏衙門就放她回去了,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檔子事,唉……”
“什麼,這……”
便在這時,屋外又急急走來一人,此人身上背着一個木箱子。
一個衙役喝道:“好了!快快讓開,仵作來了。”
見狀,正哀嚎痛苦的少年急忙止住哭,喊道:“站住,別靠近我姐姐,你們想幹什麼?”
胖班頭和顏悅色的道:“小兄弟,你不是想要替你姐姐討公道么,我們就是要給你主持公道的人,快讓開,不檢查屍身,怎麼找到線索替她逃回公道呢?”
“不,你們走,不許碰我姐姐!”少年卻是緊緊的撲在少女身上,不肯鬆手。
胖班頭臉色一沉,說道:“小兄弟,既然出了命案,官府就有權過問,這事情如今可就由不得你了!”
說著,胖班頭使了個眼色,幾個衙役上前就硬生生的將少年給拖開了。
“姐姐!放開我,你們這些惡人!”少年用力的撕扯掙扎着。
眼看那些衙役就要將蓋在少女身上的衣衫扯開,老漢實在不忍,急忙上前攔住,“幾位差爺,你們這是做什麼?”
“老頭,你聾了么?當然是驗屍了!”一個衙役沒好氣的呵斥道。
“就在這?”老漢一臉愕然。
那衙役冷笑道:“當然,不然還要背她回去不成?”
“可是這大庭廣眾的……”
胖班頭道:“這有什麼問題?正好可以讓百姓們知道,我們官府緝拿採花盜的決心!”
“這……”
老漢被一把推開,然後一個衙役上前就將那老漢擋住了。
“不要!”少年掙扎着大喊道。
胖班頭看着那涕淚橫流的少年,微微搖頭,然後抬起手來擺了擺。
一旁的仵作看了眼,卻是沒有上前,而是一臉為難的道:“就在這裏驗屍,這麼多人看着,不大好吧?”
瞧仵作遲疑,胖班頭立時便喝道:“這麼多廢話做什麼,快些動手!里裡外外的都給我仔細勘驗清楚!”
仵作無奈,只得上前,將木箱子打開,露出裏頭的刀具,那仵作伸手就要掀開遮住少女屍身的衣衫。
圍觀的人群梗長了脖子,一齊往屋裏看來,有些是才趕到的,還不清楚裏頭是什麼情況,加上人這麼多,也無半點害怕之意,所以更是饒有興緻的望着。
一旁的少年見狀苦苦掙扎,卻掙脫不得,只得哭求道:“不要,不要碰我姐!我不查了,不查了!”
少年一邊哭喊着,一邊掙扎着跪倒在地,一邊朝胖班頭方向用力的磕起頭來。
仵作回頭瞧見這幕,又把手給縮了回來。
胖班頭沒說什麼,而是等了一會兒,才回頭看着那跪倒在地的少年,一臉不解的問道:“小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一會兒,少年的額頭已是磕得破了皮,流出一縷鮮血來,他痛哭流涕的說道:“不查了,我不要查了!”
胖班頭道:“你的意思是,你姐姐是被採花盜玷污之後,一時想不開自盡而死的,是也不是?”
“招兒……”一旁的老漢眼泛淚光,朝少年點了下頭。
看着衣衫下,那露出的半條滿是淤青的手臂,少年泣不成聲的道:“是,我姐姐她……是自盡的。”
便在這時,角落裏一個衙役走上前來,手裏還捧着一張沾着粉末的紙,“班頭,你看,果然找到了那採花盜慣用的媚葯!”
“這該死的採花盜!”胖班頭罵了一句,“既然又是如出一轍的案子,苦主又不願讓驗屍,那就罷了,錄個口供便是。”
胖班頭說完,然後上前就要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卻膝行着朝少女的屍首而去,無聲的嗚咽着。
很快,便有一個衙役拿着一張草草寫好的口供,走到少年身邊讓他摁手印。
少年跪在屍身邊,雙目紅腫,在那衙役耐性快要耗盡的時候,他終於抬起了手,看也不看就在那張口供上摁了手印。
那衙役見他雙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一時間有些心虛,暗啐一口便趕緊起身走到胖班頭身邊,將口供上的手印讓他看過。
事情已了,胖班頭便又很快帶着人離去,屋裏只剩下撲在屍身上哀哀痛哭的少年與一旁不停搖頭嘆氣的老漢。
圍觀的人群看了一陣,也覺得沒意思,便三三兩兩的談論着散去了。
頭戴斗笠的方浣兒站在門邊,雖然身上的外衫退去了,可她竟覺不到一絲陰冷,
“師父……”
天空低垂,灰濛濛的好像蒙上了一層煙霧,此時雖是清晨,卻無半點初陽升起的跡象,反而陰沉的嚇人。
看着那撲在屍身上哭泣的少年,方浣兒剛想走進,鼻端嗅到一絲的幽香,凝目望去,原來角落裏撒了一片粉色的胭脂,而旁邊裂開的的盒子裏,只剩下一小半的胭脂,還在裏頭靜靜的躺着。
方浣兒沒有進去,而是彎下腰把掏出的銀子放到門檻上,然後轉過身去邁開了沉重的步伐。
察覺有異,老漢一回頭,正瞧見門檻上那一錠銀子,而留下它的人已經走到了院中,他急忙追了幾步,“公子,多謝!”
方浣兒腳下不停,可卻深吸了口氣,而後幾乎是一字一字的將這些話從發緊的喉中吐出,“不必,好好安排她的後事,還有……那盒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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