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北雙帝 第四章 變天了
短短一天時間,大岳國皇城之中接連傳出幾條驚天猛料,攪得這動蕩的局勢更加變幻莫測。
先是肅鎮皇帝張雲瀾於病榻上下旨託孤於丞相韓回,立親弟張雲濤為儲君,待自己駕崩時讓韓回保張雲濤繼位。
肅鎮大帝有個年僅十六歲的弟弟,這事情很多人倒是有所耳聞,不過自當年張雲瀾起兵之後就再也沒有與在泉月府長大的弟弟相見,這讓眾多大臣都不敢相信張雲瀾會把皇位傳給這從未參與朝政,甚至連成華府都沒入過的弟弟。
緊接着讓所有人都驚掉下巴的是久居後宮極少露面的皇后姚樹碧宣稱自己與張雲瀾早育有一子,現年八歲,取名張子檀。
她揚言韓回率人逼宮,逼使張雲瀾立了這個小弟為儲君,好讓自己將來一手遮天掌控朝政,張子檀才是皇室正統,號召岳國忠臣共討韓回。
這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御弟和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皇子,讓眾大臣立即分為了兩派。
一派是站在韓回這邊的,他們認為韓回多年來受張雲瀾信任,事事鞠躬盡瘁,又有張雲瀾的託孤聖旨在手,理應由他保張雲濤登基並繼續主政。
而另一派則選擇站在姚樹碧這邊,這派人大多是早對韓回不滿的,他們稱張子檀乃是張雲瀾的兒子,本就該是太子,而韓回假傳聖旨,人人得而誅之。
就這樣,眾大臣漸漸分裂為了后黨和相黨兩派,朝堂之上,除開一部分中立的之外,相黨佔了七成,而後黨則有三成多人。
本來應是實力差距巨大一邊倒的派系鬥爭,后黨中人近日的行事,卻是愈發高調起來,四處宣揚張子檀為大岳正統,丞相韓回沒幾天威風日子了,只待肅鎮大帝駕崩,他的靠山一倒,皇后姚樹碧就將對他進行清算。
讓后黨中人有如此跋扈的資本,全因后黨內部流傳了一條“可靠消息”。
姚樹碧的父親,人稱“盤雲聖龍”的盛雷府府主姚天龍率一支精銳部隊北上成華府,只待皇後下令,裏應外合掌控皇城局勢。
要知道盛雷府地處中原,更擁有號稱大岳第一雄關的盤雲要塞,府主姚天龍坐擁四十萬大軍,實力在大岳十三府中數一數二,只有南方的南武府,玄武府和玄蓮府能與之抗衡一二。
大岳各府本就各自為政,對成華府的命令陽奉陰違已是公開的秘密,張雲瀾在日或許還能勉強指揮一二,若是大帝駕崩,屆時局面必是各方隔岸觀火,保存實力。
這種時候,姚天龍若率兵而來,絕對有着一戰定乾坤之力,其餘各府相互猜忌,就算有心想阻止姚天龍,怕也是無力出兵勤王。
對於這些放在往日都足以抄家滅族的流言蜚語,韓回竟然出奇的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拋頭露面的越來越少了。
相黨之中,原本的一些騎牆派和投機者見韓回這般樣子,紛紛暗自改投了后黨。
不消幾日,后黨的人數漲到了四成,已經和相黨快要並駕齊驅了。
這更成為了后黨中一些好事者宣揚韓回已經自知大限將至,開始示弱的事實依據。
日子就如此在兩黨之間的相互傾軋之中度過,整個皇城中,都瀰漫著一股濃烈的火藥味,濃烈到只需一粒小火星,就可降至引爆,將整個成華府乃至大岳國的政局,都掀的天翻地覆!
這日早晨,皇城中的真龍殿,群臣照例進行着每月兩次的真龍朝會,此會意在皇帝檢視眾臣工作成果,亦是臣子當面向皇帝建言獻策之時。
可那大殿中心,本該受着四方頂禮,萬眾膜拜的龍椅上卻少了那真龍的身影。
原因誰都知道,肅鎮大帝重病,這種場合是不能來了。
在大殿頂部純金鑲嵌的雄偉金龍的注視下,逾百大臣身着代表各自官階的朝服魚貫而入,分隊而立,秩序井然。
只是在這莊嚴的場合之下,無數的暗流也正在悄悄涌動。
“聽說李大人與皇後娘娘商談了舉事的細節,看來只等陛下駕崩,我等即可將那韓回趕下台去,使朝堂格局煥然一新啊!”
“是啊,這廝獨霸朝政這麼多年,全仗着陛下對其放任,使我等備受打壓,此次他的報應來了!”
“你們說,他會不會先下手為強,與我們魚死網破?”
“去去去!他現在敢嗎?據我所知,之前一向中立的定山公,這回也暗中和娘娘合作了,料他韓回現在縱使想翻盤,也是有心無力咯。”
諸如此類的對話,大多都出自那些已經投靠後黨的大臣,如此肆無忌憚,看來他們認為此次后相之爭,姚樹碧勢在必得。
至於相黨之人,個個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的確,近來丞相一改往日強勢作風,任憑后黨壯大,似乎側面反映了他有可能是真的即將失勢。
不過明顯朝中忠於丞相的還是不少,畢竟張雲瀾曾親口說過丞相之命等同皇命的話,這對於這些一輩子效力於肅鎮大帝的臣子來說,甚至比性命更要來的重要。
“這些后黨的真是不要臉!當然若不是丞相輔佐陛下起事,大岳早被那暴君亡了!哪還有今日他們夸夸其談的份!”
“明明自己沒能力,升不了官職,卻污衊是丞相打壓異己,又想着靠外門邪道雞犬升天,無恥之尤!”
“嘴上都說著什麼姚天龍大軍將至,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這些狗腿子就叫的這麼歡,真是一群奴顏婢膝之徒,壞我大岳臣工之風骨矣!”
兩幫人馬一開始還是分着圈子各說各話,不過隨着類似的挖苦諷刺愈發大聲,后黨和相黨之中不少的人都開始相互展示起了他們深厚的口吐蓮花的修為。
若不是心中還存着一絲對真龍大殿這國之重地的敬畏,可能他們就要立即上演一出全武行。
此時大殿之上那空蕩蕩的龍椅前,一人緩步走上。
正是肅鎮大帝的貼身總管太監齊公公,這段時日張雲瀾久病不治,真龍朝會時都由齊公公代傳一些旨意,不過一般也是例行之事,走走過場。
但今日的齊公公與往日有些不同,以往的他,現身時手中總捧着一根聖上御賜的拂塵,看上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意。
可他如今面色暗沉,眉頭緊鎖,更讓人注意的是,其手中的拂塵竟換成了一根黑色小棍,上面纏着一塊鑲金邊的白紗。
那是金悲杖,皇室中有人身死,貼身太監因為其閹人身份不能去見遺體,轉而持着這物表達自己的哀思。
齊公公何等身份?他手持金悲杖,是誰死了,不言而喻。
大殿中此時再無爭吵之音,所有人齊齊盯住龍椅前的齊公公。
齊公公環視一圈,用他那有些像野鴨叫嚷的哭腔顫抖道:“昨夜,陛下駕崩了!”
駕崩了?
眾臣子齊齊跪下,一時之間哀鴻遍野,不斷有人哭得暈了過去,還有人將頭不住磕地,額頭一片殷紅也不見停。
但更多人心中想的是丞相與皇后之間的鬥爭,終於要擺上枱面了。
這大岳國,要變天了。
而身為這漩渦之中的核心主角,丞相韓回,此時卻不在真龍殿中。
他獨自一人靜坐於相府書房內,面前桌上擺着一個樸素的瓶子,裏面裝着的是泉月府的特產蘇滄釀。
丞相看着手中握着的一張信紙,那是齊公公派手下的暗衛昨夜偷偷從皇城中送出的。
紙上寫着四行字,從書法上來說,算不上什麼大家手筆,卻透着一股獨有的剛強意味。
他最清楚這筆跡,這是張雲瀾親筆所書。
“凋零河山猶可愁,
哀歌悲調幾時休?
敢把八荒齊吞吐,
恨將春水付東流。”
丞相閉上眼,將信紙攥成一團。
他無聲的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