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走出環外 第一章 占星塔
黑色的虛空無邊無際，無數黯淡無光、充滿着死氣的星辰漂浮其中，像是一座巨大得難以尺量的墳墓——埋葬星辰的墳墓。
弱小的意識在這片虛空墳墓中飄行着，不知飄了多遠，看到的景象始終不曾改變，彷彿一場沒有盡頭、不會醒來的噩夢。
意識漸漸虛弱，無力為繼，被一股力量吸出這片詭異、絕望之地，噩夢終於醒了。
“呼——”葉星長呼出一口氣，擦了擦滿頭的汗水，不禁苦笑起來。每一次都是如此，像是在做一場噩夢，夢中那詭異的場景，實在讓人心驚恐懼。巨大的壓力沉在心頭，讓人不禁奮力掙扎，掙扎出一身汗水，彷彿剛進行完劇烈的運動。只是意識在經歷，竟然也會如此真實地反映到身體上。
葉星環顧了周圍一圈，一群穿着天藍色學生制服的少男少女環坐成圈，彼此間隔着一定距離。少男少女們此時都雙眼緊閉，神情或愉悅，或猶豫，或焦急，或專註，彷彿經歷着不同的夢境。
人圈中心，坐着位穿深色長衫的男子，三十來歲，環看關注着周圍的學生狀況。看到葉星滿臉汗水地醒來，他卻並不驚訝，而是習以為常地投出一個問詢的眼神。
葉星攤了攤手，搖了搖頭，一臉自嘲。男子點了點頭，收回目光，繼續關注着其他學生。
葉星只好百無聊賴地打量着所處的場景：黑色的石質地板有些粗糙不平，滿是歲月侵蝕的痕迹；深藍色的牆壁上遍佈繁飾花紋，只不過大都被磨損，看不清原樣，上面發散着幽幽光芒；高高的穹頂之上，一片璀璨，那是純凈清澈的星光，如水般靜靜流淌在空中。不時還有幾滴星光滴落，在黑色地板上濺起一片碎亮。
這裏就是藍水星上唯一一座占星塔，幾乎所有藍水星星修都是從這裏開啟的修行之路。
今天是蒼藍學院剛升入二年級的學生來占星塔溝通命星、凝聚星種的日子，帶隊老師是二年級教授修鍊課的譚舟。
葉星已經在二年級待了三年，一直未能升三年級，因為他還沒有溝通到命星，沒有凝聚星種。
一年級的學徒會經過一年的感知鍛煉，感知強度合格后升入二年級，就可以到占星塔去尋找自己的命星。雖然並不是所有學徒第一次溝通命星就能成功，但最久的也只用了半年多。像葉星這樣三年都沒成功溝通到命星的，絕無僅有。
安靜的塔內，忽然有了動靜。一道光束從塔頂落下，照射在一名少年身上，只見他腹部出現了一個光點，在光束照射下逐漸變亮。穹頂上如水的星光一陣翻湧，不斷注入光束，光束越來越亮，實質化成一道拳頭粗的光柱。
光柱中濃郁的星力全都湧入少年腹部的光點，光點很快膨脹變大，有了一顆棗的大小。光柱開始減弱，星力開始消散，待到光棗成形，塔內一切恢復了原狀。少年腹部的光棗還很亮眼，證實着剛才發生景象的真實。
譚舟望着那顆光棗，低聲道：“星種。”葉星更是一臉羨慕地望着那顆光棗，這就是星種，多麼神奇的存在。雖然兩年裏他已經見過不少星種的凝聚，但每一次都驚嘆其妙。
當然，心裏更多的是失落和希望的交織。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凝聚出自己的星種。葉星不由得嘆了口氣。
星種隱去光芒，沉入少年腹部。少年睜開了眼睛，臉上滿是喜悅，一下子雀躍而起，幾乎要喊出聲來。譚舟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
少年把剛到嘴邊的喊聲咽了回去，點了點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臉上的歡喜卻是無法收斂。
他抬頭望去，看見其他人仍在感知中，不由自得於第一個凝聚星種成功。看到葉星半是羨慕半是失落的神情，少年一愣，然後投之以同情的表情。
很快，其他學生陸續醒來。有的成功凝聚出了星種，歡呼雀躍；有的則沒有凝聚成功，滿臉失落。
等到所有人都醒來，譚舟站起身來，說道：“祝賀各位凝聚出星種的同學，你們算是正式踏入星修之路。沒有凝聚出星種的同學也不要沮喪，下個月再來試試。”
他看了一眼葉星的方向，繼續道：“所有人都回學院去，凝聚了星種的同學去占星碑測驗一下星辰品級，然後做個登記。葉星你留一下。”
少男少女們立即哄散，邊走邊興奮地討論着感知星辰和凝聚星種的過程。葉星則一臉沮喪地走到譚舟面前。
“還是跟以往一樣嗎？”
葉星點點頭，說道：“我意識看到的仍然全是已經熄滅的隕星，虛空中一片黑暗，看不到光。”
“有那麼多隕星並不奇怪，星界很大，各種各樣的區域都有存在，只是你不湊巧進入了那樣的區域。”譚舟分析着，“可意識每次降臨在星界的位置是隨機變化的，你三年裏每次進入的都是那樣的區域，實在古怪。你確定每次都不是同一個地方嗎？”
“我確定每次降臨的位置都是不同的，不然三年裏我也會察覺到的。”面對譚舟的疑問，葉星很是果斷地回答道。
譚舟頗為頭疼地看着葉星，無奈道：“你這種情況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院長也沒有辦法。只能看運氣了，說不定下次就會降臨在一個正常的區域了。”
面對這不靠譜的安慰，葉星只能說道：“但願吧，謝謝譚師。”
譚舟點點頭，說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走出占星塔，葉星伸展了一下身體，骨骼間爆出一陣脆響。他回頭望向這座通體深藍色的塔的頂端，那裏星光如瀑，流動着美麗、迷人的亮輝。
葉星收回目光，欲向學院方向走去。剛走出幾步，就看見前方有幾人迎面走來，去向正是葉星身後的占星塔。
最前方的中年男子身着銀線金紋黑底長袍，面容冷峻，不怒自威。在其身旁，有一位面色偏黑的方臉中年人，態度略顯謙敬地對男子說著什麼。兩人身後跟着兩名隨從之類。
雙方走近，葉星有些好奇地看向那名男子，男子剛好抬頭，葉星便對上了他的眼睛。那雙眼睛一片熾亮，葉星如同直視太陽般，雙眼陷入失明，腦海一陣暈眩。
片刻后，他才恢復過來，那一行人已走進了占星塔內。葉星額頭冒出冷汗，心中驚悸萬分。剛才那人的眼神真是恐怖呀！葉星平穩了下心神，加快腳步離去。
“剛才那少年感知不錯，卻為何還沒凝聚星種？”
占星塔內，剛才一個眼神讓葉星心神驚懼的威嚴男子，隨意地問道。
譚舟謙恭地回答道：“大人，那名少年有些特殊。”他隨即將葉星的情況詳細說出。
“呵呵，竟這般有趣，三年之齡的學徒。”被稱“大人”的男子略感興趣地笑道。
一旁的中年人笑道：“我記得之前蒼藍學院有位學生，也是在學徒階段呆了半年多，後來溝通到一顆黃級七品的命星。這名少年也是想厚積薄發，一飛衝天么？”
黑袍男子讚歎道：“蒼藍學院人才輩出，是我藍水星之福啊。”
“這歸功於大人英明的治理。”譚舟低下頭說道。
“秘境那邊都安排好了吧？”黑袍男子轉向中年人問道。
中年人立即正色道：“一切已佈置妥當。”
男子點點頭，對譚舟道：“將消息傳給顧謙吧。”
“是，大人。”譚舟向其一拜，轉身離開。
“蒼藍學院。”黑袍男子意味深長地低語着，臉上笑容詭異。
蒼藍學院，藍水星上唯一一座星修學院，每年從這裏走出上百名星修。無論貧富、貴賤，均可進入蒼藍學院學習，唯一的招收標準是感知強度達到一級——這是意識能夠進入星界的最低要求。
即便如此，整個藍水星上每年能夠進入蒼藍學院的仍不過數百之人。感知天賦，是第一道劃分星修和普通人的溝塹。
兩根波光蕩漾的高大水藍色柱子佇立街道一邊，柱子中似乎有水在流動。好奇之人將手伸入，竟真如同伸進水裏一樣清涼濕潤。組成兩根水柱的水彷彿沒有受到重力影響，以這般奇異姿態存在着。
水柱上方橫着一片巨大的水幕牌匾，上面“蒼藍學院”四個大字發出耀目的光芒。這就是蒼藍學院的大門，藍水星上的地標之一。
葉星如常走進大門，往學院內部走去。路過一處，聽見一片驚呼聲，葉星不由停下腳步望去。
在教學樓旁的廣場上，有一塊約莫三丈高的黑色石碑，石碑下圍着一群穿學院制服的學生。只見一名少年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手掌，貼在石碑之上。少年手掌上忽然發出白色的光芒，這光芒觸及到石碑，石碑上立即迸發出一道藍光，從底端向上緩慢爬升，上至四尺，藍光停了下來。
“黃級四品！品級不錯呀。”
“是很高了，這可只比我們的藍水星低一品呢。”
“不愧是謝華。”周圍一片議論紛紛，都對這名為謝華的少年的命星品級感到驚嘆。
謝華收回手掌，一臉自得地正準備走下去，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咳嗽，轉頭看見一名灰衣中年人手上拿着冊子和筆，面無表情地說道：“報出你的名字、學號。”
謝華連忙道：“謝華，32501。對不起，我剛忘了。”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臉上尷尬地漲紅。
灰衣中年人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提筆在冊子上記錄下，然後說道：“下一位。”謝華馬上逃離現場。
剛跑到人群外，謝華就看見葉星向他走來。葉星笑着祝賀道：“恭喜呀，黃級四品，很不錯的命星。”
謝華不掩喜色：“哈哈，還不錯吧，當時隨便選的一顆星星，沒想到有四品。”
謝華正是剛才在占星塔第一個凝聚星種的少年，他也是葉星在留了兩級二年級后的第三名同桌了。
“你這次又沒有溝通到命星呀？”謝華看着他問道。葉星搖了搖頭，自嘲道：“可能那些死去的隕星里有鬼，每次我一進星界就給我來個鬼打牆，讓我飄不出去那鬼地方。”
謝華拍拍葉星肩膀，安慰道：“別著急，說不定下次就出來了。”
“但願吧，我得先去洪老頭那了。”葉星道。
謝華忙抓住葉星道：“哎哎，星哥你幫我看看洪老頭那有沒有便宜點質量好的星杖，給我討個優惠價唄。”
葉星好笑道：“我就是個打雜的，哪裏討得來優惠。”
“你可是咱們藍水星上唯一一名煉器師手下唯一一名徒弟，人家洪老肯定準備將一身手藝傳承給你呢。”謝華稱呼轉變之快，讓葉星無語。
“我先去看看吧，要有合適的，先通知你。”聞言，謝華不住地點頭：“那先謝謝星哥了。”
葉星擺擺手，說道：“走了。”便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