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笑傲江湖說西廂
屋外是漆黑的夜色,屋內有一方小桌,桌上是昏黃的燈火,在燈火的兩邊,兩個年輕的男女相對而坐,脈脈含情,相對無言,燈火的光暈,在女孩如玉的臉蛋上流動,燈下美人,朦朧飄渺得好似貶謫人間的仙女,而男人手中拿着一卷書卷,如翩翩公子,正自看得出神。
這樣的一副畫卷,放在哪裏都是才子佳人神仙眷屬纏綿繾綣的畫卷,如果不看男人另外一隻手上的利刃的話。
"《崔鶯鶯待月西廂記》?你就看這個?你是姬武士啊!"男人的聲音打破這靜謐的畫面,十分不解的問道,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身上這套儒裳的來歷了。
"你們明人看得,我就看不得?"前田菊姬有些不服氣的反問道。
這個,這個,還真的無語啊!王子和覺得前田家的這個女兒,一定是墮落了。關老爺月下看春秋,你好歹是個姬武士,看點兵法刀譜什麼的,不是更適合你的身份嗎,居然看這種玩意,這算是攛掇人紅杏出牆的言情小說好不好!
在日本,基本上是沒有女武士這麼一個概念的,如果要較真說的話,女性武士,那叫做姬武士。姬武士,一般都是大名的侍妾跟隨上戰場的,能暖床能殺敵,還有就是在各種流派的道館裏沒有男性繼承人時,道館主人的女兒也被稱作姬武士。但是既然被稱為姬武士,那武藝肯定是有些的,所以,如果是要看書的話,《崔鶯鶯待月西廂記》這種書,絕對不是她們的專業書籍。
"起碼你也得看看《笑傲江湖》什麼的吧!"王子和嘀咕道。
"笑傲江湖是什麼!"話一出口,前田菊姬就有些懊惱,雖然她喜歡看大明的故事話本,但是眼下明顯不是一個發問的好時機。
也許是長夜漫漫需要打發時間,也許是真想給這位姬武士糾正一下已經扭曲的三觀,前田菊姬完全沒有料到的是,王子和看了她一眼,居然回答了她。
"笑傲江湖嘛,這是一個關於劍和江湖的故事,你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門派,話說在我大明,除了朝廷之外,在江湖的武人,也有很多的門派,就好像你們日本的劍道流派一樣,這故事的主人翁叫令狐沖,就是這樣一個流派的大弟子,他的師傅有個女兒,嗯,就是姬武士,令狐沖深深的愛上了這個姬武士......"王子和說著說著,陡然住了口。
照着自己這麼說來,這好像也是一個情情愛愛的故事啊,不過是摻雜了一點打打殺殺的元素,這是怎麼了,難道是這本西廂記惹的禍么?
前田菊姬卻是聽得兩眼發光,大明還有這樣的故事,這比才子佳人的故事,似乎離自己更近一些。"然後呢,然後呢,那個姬武士是不是有個丫鬟?和紅娘一樣的丫鬟?”
"丫鬟都是沒有,相公倒是有一個!"王子和沒好氣的看了對方一眼,他確定了,對方了不僅僅是一個姬武士,而且還是一個文學女青年,對付姬武士他沒什麼好辦法,但是,對付文學女青年,他可是辦法不要太多。
"話說,在我大明的福建,有一座聲名烜赫的鏢局,叫做福威鏢局,鏢局的掌門人,叫做林震南,他有一個兒子,生得端是富貴貌美,為人善良俠義,故事就從福威鏢局開始,且說這一天......”
要說王子和的除了記憶力不錯,口才也是相當不錯的,金庸筆下的笑傲江湖,經過他稍微一整理,從他口中娓娓道來,那真是扣人心弦,跌宕起伏,這其中的魅力,又豈是前田菊姬這個連江湖都懵懵懂懂的姬武士可以抵擋的,不過是說說了前面的一小段章節,前田菊姬就已經完全沉浸到王子和描述出來的氛圍當中去了,深深的為福威鏢局中的眾人擔心起來。
"然後呢?"前田菊姬怕他說的嘴干,居然主動拎起桌上的茶具,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又急不可待的問道:"然後?”
王子和苦笑道:"這故事,說起來,可就長得很了,前田小姐,這眼看天就快亮了,眼下怕是不是說故事的好時機吧,日後若是有緣,而我又得閑的話,一定再說給前田小姐聽聽!”
前田菊姬沉默了下來,故事聽的入神,居然忘記了彼此的身份,自己這是怎麼了,這人可是自己的敵人啊。
"你不是大明的武士,又不是大明的僧人,難道說,你就是書中說的那種'說書人'?"前田菊姬眨眨眼睛,這人說故事的本事倒還可以,要是可以的話,倒是不用急着殺他,至少,也等他把故事說完之後再殺他也不遲。
"不算是說書人,不過是讀的書多一點而已,當然,除了像你看的這種《崔鶯鶯待月西廂記》之類的,別的奇奇怪怪的書,也讀了不少。
王子和淡淡的說道,站了起來,"好了,前田小姐,只怕要勞煩你一下,送我一程了,等到天色大亮了,即使我能走,怕是也走不了多遠就被你們抓回來了!”
"你打算讓我如何送你一程?"前田菊姬微微笑了起來:"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然後讓我命令我手下的人放開一條路讓你走?你不過是一個讀書人而已,說故事不錯,但是動起手來,我手下任何一個武士,你未必都打得過?”
王子和的確是這樣想的,當然,前提是在前田菊姬很配合的基礎上,他這個想法才有能實現。聽前田菊姬這麼一說,他登時有些愣了,難道這法子行不通嗎?
"我相信你一定不知道,除了外面這些鐵炮隊以外,我身邊還有柳生新陰流的內傳弟子,柳生新陰流最厲害的技法,就是"無刀取",如何精研空手制服手持兵器的人,正是他們畢生追求的奧義,你覺得,你有把握在他們奪取你手中的兵刃之前,將我一刀斬之么,何況,斬殺了我,你也必死無疑!”
王子和重新坐了下來,看着前田菊姬,"看起來,這的確是一個難題,一個讓我們兩人兩難的難題!”
"放我了,我保你平安,不過,今日的事情,我也絕對不許你傳揚出去,所以,你得留下來!”
"說來說去,還是要我投降!"王子和笑了,雖然投降給這麼一位漂亮的姑娘,他心裏並不是很排斥,但是一想到對方是倭寇,這點點不排斥立刻就無影無蹤了,他想活命,但是,更想活的有尊嚴,投降給倭寇,那就以身事倭,叫漢奸!
"大不了就在這屋子裏呆下去好了,你不怕名節受損,我自然也無所謂,反正是遲早一死,能多活一會也是好的,至於投降,那是你想都不要想!”
"你都不是大明武士,何來投降一說!"前田菊姬急了,剛剛還有點掌握了話語權的優勢,見到對方如此無賴,似乎也不成為其優勢了。
"但是總是大明人!"王子和反唇相譏。
"我們國內大明的商人也不少!"前田菊姬見這傢伙油鹽不進,不由得惱了,要不是這傢伙做出了那樣卑劣的事情,又和自己在一個屋子裏相處了一夜,讓手下的人看到了,未免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聯想,她才不在乎這傢伙是死是活呢,就算是活的,她也一定有辦法將這傢伙弄成死的。
"留你下來,自然我是待若上賓的,你是讀書人啊,不管是大明還是我們日本國,對於讀書人,總是都很尊重的,菊姬身邊多個大明的讀書人,這是菊姬的光彩,絕對不會有人說閑話的,也絕對不是你想像的那種投降之說!”
"我信不過你!"這一次,王子和拒絕得更乾脆了,眼下說的跟花兒似的,等到她一無威脅,那拿自己紅燒或者清燉就順便她的意思了,這是當自己是傻還是缺心眼啊?日本人不可信,日本妖精更不可信,哪怕她還是個日本文學女妖精。
這個時候,他倒是還真的想要有《笑傲江湖》裏頭那種人吃了之後不聽話就不給解藥的三屍腦神丹之類的玩意了,那種玩意,簡直就是神器,可惜的是,終究是小說家杜撰的,當不得真。
畢竟敢帶兵出來打仗,前田菊姬除了文學女青年狀態的時候,有些傻氣,為人還是很有決斷的,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她立刻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好,我會取信於你的,你去那邊,打開那個箱子,在箱子的最裏頭,除了有一方菊章,還有我的命紙,這兩樣東西,在日本,但凡有身份的女子都有,但是,除了女子的夫婿以外,其他人都不可能見到,更別說擁有了,你拿着這兩樣東西,呆在屋子裏,待會天亮了,我會帶我的人離開,等到我們離開之後,你再走,如果我要反目,單憑你拿出來的這兩樣東西,我手下的武士,也不可能對你動手,而且,這兩樣東西一旦到了你的手裏,若是讓人知道,我若是不想被我父親賜死,就只有嫁給你一途了,如此這般,可能取信於你否?”
前田菊姬咬牙切齒的說道:"但是,事後我肯定會追殺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