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軍前效力錦衣衛
王子和還是小看了讀書人在這幾個斥候心裏中的地位，尤其是還曾研讀過兵書的讀書人，開什麼玩笑，大明將士軍兵萬萬千千，這裏頭讀過書識過字的又有多少，更別說還是熟讀兵書胸有韜略了的讀書人了，這種人，只要有功名，從軍的話，那還不被這幫軍兵將領供起來啊！
打仗不難，難的是知道怎麼打！
大明朝的文官和武官，是涇渭分明的兩個系統，這文官自然看不起武官的莽撞粗鄙，這武官，也看不起文官的酸氣衝天，但是動刀子的武官，顯然是比動嘴皮子的文官對朝廷的威脅大，所以，從仁宗宣宗以來，在皇帝的有意鉗制之下，這文官在軍中，話語權逐漸慢慢大了起來，到了萬曆年間，這文官統兵，武將作戰，已經成了大明的成例，這從上到下，似乎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就好像此刻王子和說出了這個提議，老刀並不覺得對方的說話有多離譜，儘管他也猜到幾分，也許這不過是這個自己撿來的“讀書人”人貪生怕死之下冒出的主意，但是這並不能否定，對方，說的的確很有道理。
“王兄弟說的這些法子，我看使得，你們意下如何？”老刀看着自己僅剩下的兩個屬下，詢問道。
“頭兒你說使得，那就使得了！”魚骨頭點頭說道：“咱們兄弟不怕死，就怕死的不明不白，與其被這群小矮子群毆而死，還不如就如王兄弟所言，干他一票大的！小六你說呢？”
“我聽頭兒的！”小六酷酷的說道。
“那就這麼干！”老刀也了狠：“大夥合計一下，怎麼干合適，王兄弟你有什麼好點子，也不要藏着掖着，對了，給你這個！”
老刀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朝着王子和丟了過來：“這是死了的兄弟留下的，你先湊合著用，咱們在這些雜碎背後下刀子，這風險自不用說，這個東西你拿着以防萬一，若是遇見咱們的人，被自己人殺了，那可就冤枉的狠了！”
王子和手上一沉，接過老刀丟過來的東西，放在眼前一看，赫然是一塊巴掌大的鐵制腰牌。
腰牌不奇怪，王子和知道，這在古代，大致就相當於人的身份證了，而且，還是有點身份地位的人才有，但是，一個普通的士卒，也有有腰牌嗎？這個王子和還真不知道。
這眼光落在腰牌之上，王子和卻是悚然一驚：“錦衣衛？”
“你們都是錦衣衛？”明知道是句廢話，王子和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下，這腰牌上“錦衣衛”三個字，他是認識，可是這也......太離譜了吧！
老刀毫不在意的點點頭，但是王子和心中可就有些驚濤駭浪了。
錦衣衛啊！尼瑪這是錦衣衛啊，錦衣衛不是穿着光鮮的飛魚服，拿着綉春刀，沒事陷害陷害忠良，或者是如狼似虎的衝進某個大臣的宅子，聖旨一讀，然後干那些抄家滅門的角色啊！王子和對這個明朝臭名昭著的機構，絕對不陌生，但是，貌似從來沒有看見過錦衣衛派人在前線參戰，還是乾的深入敵後的這種斥候的活兒的記載啊！
“軍前效力而已！”老刀淡淡的說道，眼光卻是朝着山下看去：“奇怪了，山下好像有動靜，好像有人馬從南邊過來了!＂
幾人同時一驚，王子和也將手中的腰牌，毫不猶豫的揣進了懷裏，順着老刀的眼光看了過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們就從漁村出發，到此刻天色大定，估摸也不過走了三四個小時，按照王子和的腳程算來，這走了二十里，算是頂頭了，在這裏看到幾股倭寇，一點都不奇怪，實際上，老刀帶着他們幾人，已經是遠離水源走了，順着水源的話，那是倭寇的大隊，要知道，大軍行進，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依託水源前行的，這一點，老刀知道，王子和也知道。
山下是一個朝鮮人的村子，倭寇在紮下營盤的時候，顯然是以這個村子為依託，然後在這村子周圍，草草的扎了一圈柵欄，這柵欄要是在平地的上，能不能擋住人不好說，但是擋住人的視線，那是絕對沒問題的。但是此刻王子和等人可是在山上，這居高臨下的，那柵欄的作用就有些扯淡了，村子裏的動靜，他們簡直是一覽無遺。
紛紛擾擾的，大約幾百個倭寇，服色不一，鬧嚷喧嘩着湧進了村子，那鬧騰的動靜，就連一直板着個臉耍酷的小六，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樣的軍隊，一看就不是什麼強軍，想到這次大明的數千精兵，不敵這樣的一群貨色，他心裏鬱悶無比。
咦？王子和咦了一聲，下面的情況很奇怪，一大幫倭寇們鬧鬧騰騰的湧進了村子，可連一盞茶的功夫不到，又鬧鬧騰騰的退了出來，那樣子，好像一群光腳的乞丐，歡天喜地的跑進一個村子，卻赫然發現在個村子家家戶戶都養着惡狗一般。
惡狗那是肯定沒有的，這只是個比方，不過，在這群倭寇身後，的確有一群衣甲鮮明，拿着火銃的倭寇在後面驅趕着他們，直到把這些亂兵全部趕出了村子，這些衣甲鮮明的傢伙，才牢牢的把守住村口，和這些亂兵，擺出一副對峙的架勢來。
“這是內訌了？”魚骨頭趴在王子和的身邊，自言自語道，語氣里那一股幸災樂禍的味道，誰都聽得出來。大明軍中這種情形，大家也沒少見過。
“不是內訌，都沒打起來內訌什麼？”老刀搖搖頭，扭頭看着王子和，似乎要從王子和嘴裏得到他對自己判斷的肯定一樣。
“這些倭寇被驅趕出去，似乎有些不情不願！”王子和仔細的看着下面，很是肯定的說道：“村子裏的倭寇，看到的遠遠沒有這村子外面的倭寇多，人多卻被趕出來，這絕對不正常！”
眾人點點頭，表示同意，在大明的軍隊裏，要是不同所屬的軍兵爭駐地，吃虧的絕對是人少的那一方，倭寇們會比大明士卒更懂得謙讓么，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那麼，只能說，這村子裏有他們忌憚的東西，或者忌憚的人，這些人不得不老老實實的退出去？”王子和看着老刀有些期待的眼色，有些不大肯定的推測道：“不退出去的後果，他們承擔不起！”
“村子裏人不多！從屋子裏出來的，還不到一百號人！”老刀的眼光顯然比王子和毒辣得多，“也沒看見運輸用的大車，應該不是運送糧草軍械的，這可就有些奇怪了！”
幾人面面相覷，都想到了一個可能，只是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運氣。
“這是有倭寇的大人物？”小六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困難的說道。
王子和和老刀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
“干不幹？”魚骨頭看着自己的頭兒，要是在這裏能幹掉一個倭寇的大將，那什麼都值了：“頭兒，要是這事兒能成，這樣的軍功，也夠你官復原職了，這樣的機會，可是難得的很啊，咱們兄弟跟着你，幹完這一票，以後也不用干這些拎着腦袋玩的活計了！”
老刀沉默的看着山下，沒有說話，但是，眼裏的精光閃過，卻沒有逃脫王子和的眼光。
“官復原職？”王子和有些疑惑的看着老刀，老大那張臉安靜的時候，好像一個憨厚的農民，這樣的人，難道還是犯了錯誤下放到軍中不成，就是沒犯什麼錯誤，也不像是一個大官的樣子啊。
“咱們頭兒是惡了東廠那幫沒卵子的，這才發配到軍中來的，指揮使大人已經儘力保全了，要不然，非給那幫沒卵子的給整死不可，若是能拿下這樣一椿功勞，那指揮使大人將頭兒重新調回京師，那誰也沒話說了！”魚骨頭看了看沉默着看着山下的老刀，低聲給王子和解釋道。
原來如此！王子和恍然大悟，我說怎麼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能看見錦衣衛呢，還是如此狼狽的錦衣衛，這一點都不科學，有了這個由頭，可就能夠理解了，要不說這東廠那幫公公們夠陰狠呢，都不用直接殺了你，往軍中一送，沒準還指定必須上前線，這要活下來的機會，可還真不要太大。
有些擔心的看了老刀一眼，他心裏暗暗的祈禱，大哥你可千萬別衝動啊，山下面的倭寇再不多，也足足有好幾百號人呢，這山上加上自己也就四個人四把刀，在這幾百號人的擁簇下去砍那倭寇大將的腦袋，要知道這樣，我還不如跟着你們去南原呢，至少，我這條小命還可以多活幾日。
“辰時已經過了吧！”老刀看了看日頭，“到現在還沒動靜，估計今天他們不會開拔了，咱們還有機會，大伙兒吃點東西，蓄養好精神，晚上咱們干他娘的！”
老刀那張憨厚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無比的神色：“要死屌朝天，不死萬萬年！就博了這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