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親
鳳冠被放回桌子，將門之女趴在新娘子的背上，雙手揪住新娘子的臉龐，瞧着銅鏡內的新娘子，“你看看你，都瘦了。要是你真的不想和親，我必定會有辦法。”
“算了。這或許是天命吧，人力無法改變。”新娘子揉了揉腮幫子，臉龐有了些紅潤，“我只怕到了昊國，不能時時與你見面了。”
“你放心。我們姐妹肯定能見面。”
昊國的江南是一個永遠都沒有寒冬的地方，春風醉暖楊柳堤，竹馬小兒牙牙語。天空飄落的雨水如絲線纏繞在行人的身上，一點點地打濕地面，飄遠了巷子的酒香，令人沉醉。鄰里街坊的百姓們酷愛茶水，一旦捧起了茶杯，一與別人聊天就沒有停止。
夜晚的燈火分外明亮，一盞盞別出心裁的花燈吸引了眾多的遊客。廣場中央的寶塔花燈寄託着眾人的美好祝願，也照亮了江南水鄉的夜景。
牆外的人們正在慶祝佳節，牆內的人躺在書桌，臉上蓋着一本兵書，雙手搭在肚子，安然地沉浸在夢鄉。
“世子，結果出來了。”府內的書童一溜小跑，穿過院門，看見沒有半分着急的世子，要比世子更加着急，聲音不由得大了起來，“世子，您怎麼還在睡覺啊！出大事了！”
拿開蓋在臉上的兵書，睡眼惺忪的世子翻身下了書桌，伸了一個懶腰，“別著急忙慌，能有多大事，是陛下決定要抄我們家了，還是老爺子決定要舉兵造反了？”
書童被世子的話嚇了一跳，一拍大腿，“世子，慎言，別胡說。”
“別墨跡，快說。外面出了什麼大事？”
“廟堂的旨意下來了，世子您將要和楚國的公主聯姻。據說是陛下親自指定的人選。”書童畏畏縮縮，觀察着世子的臉色，生怕世子突然間暴怒，自己可沒有膽量攔住暴怒的世子。
世子淡然地聽完了消息，坐在書桌，翻看兵書剩餘的內容。書童彙報的消息似乎是穿過庭院的暖風，倏忽一下就沒有了。
“世子，您不生氣嗎？”
“為什麼我要生氣？”世子翻過一頁，沒有搭理書童的詢問。
“這可是終身大事，事關餘生的幸福！陛下拿您來聯姻，擺明是在敷衍。”書童憤憤然，有些為世子打抱不平。
“以老爺子和陛下的關係，聯姻大事一定，我必然是最佳的人選。陛下要是不在這個關頭噁心我們一次，難道會是心憂天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嗎！”
王爺和當今陛下是親兄弟，曾經為了帝位勾心鬥角，明爭暗鬥，暗下狠手，彼此雙方都是不留情面，互相使用手段。當時的王爺距離帝位一步之遙，卻被陛下算計，自此失去了機會，一氣之下來到江南水鄉，以江南水帶為界，從此不理會廟堂的命令。
“說的也是。我們王爺自來不理會廟堂，廟堂肯定會使亂子。世子就不擔心楚國公主的相貌，萬一是一個相貌粗獷、聲音粗糲的粗鄙之人呢。陛下存了一個噁心別人的心思，難道楚國的楚王就不會存了一個噁心別人的心思嗎？”
世子放下兵書，眼睛合攏成一條線，盯得書童不寒而慄，“你說的有道理。聯姻沒有辦法拒絕，我去看一看我未來娘子的相貌總不成問題吧！要是楚王和昊王都想要噁心我，看我不攪亂了這一門婚事！”
今日的楚國國都分外熱鬧，每棵大樹都纏上了紅綢，街道被清水洒掃。皇宮閣樓的鐘聲揭開了天空的曙光，送親使團被喜慶的鑼鼓聲包圍，每一個人穿着大紅色的衣衫，享受着他人羨慕的目光，沿途灑下銅錢。
遠處的酒樓還有一個戀戀不捨的目光，他的腰間掛着一串名貴的玉佩，攥着一柄晶瑩剔透的象牙骨扇，目光始終落在顯眼的大紅轎子。玉佩雕刻着一頭栩栩如生的蛟龍，口中銜着一枚珠子。大紅轎子內的人是他希望長伴一生的人，也是始終不敢提親的人。
他是楚國國公之子，自小衣食無憂，也曾讀些才子佳人的小說，對書內一見鍾情嗤之以鼻，直到河燈會見了她一面，心內烙下了她的印記，再也沒有忘記。他曾想過上門提親，卻害怕雙親的阻攔。家族一直以國公的地位自居，看不上將門的子女，算不上門當戶對。
他也覺得事情可以再等，不必急在一時，等到有了一個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就有了一個充足的理由，再去迎娶她也不遲。
終究是遲了。
楚王下了聯姻的旨意。
他不敢違抗家族的意志，又怎敢違背賜予家族國公地位的楚王。聽聞消息的當晚，國公之子徹夜買醉，包廂內儘是一滴不剩的酒罈，躺在酒罈的中央，醉生夢死。
他的目光一直緊盯着大紅橋子，心緒也一同出了城，飄到虛無縹緲的九霄雲外。
“項公子，您還需要點什麼？”門口侍立的小廝等候了半個時辰，絲毫不敢有半句怨言。項公子是酒樓的常客和貴客，也是楚國廟堂內炙手可熱的權貴之子。
“你們酒樓所有的美酒，我全數買下，送給全城的人，權且當做是雲櫻公主出嫁的禮物。”
我贈送全城百姓們一碗酒，也讓他們為你祝福。
國都的鑼鼓鐘聲傳遍每一個宅院，分享楚國和昊國聯姻的喜慶。喜慶的背後是多年來之不易的和平，和眾人國泰民安的祈願。
國都的每一個人都分到了一杯酒，舉起了酒杯，也不管贈酒的主人是誰，趁着難得的喜慶，和親朋好友喝成一片，臉上儘是溫暖的笑容。
文人宅院儘是芭蕉和翠竹，聽取雨打竹聲成一片。文人酷愛翠竹之挺拔堅韌，尤其是在風雨之中寧折不彎。一片翠竹掩映的白牆，一把半舊不新的竹椅，一位帶着文人頭巾的老者握着一卷兵書，側耳聽着牆垣外的鑼鼓鐘聲。
“真是熱鬧啊，公主出嫁也不過如此了。”
“老爺忘了，她本就是以公主的名號和規格外嫁啊。楚王此次為了兩國的聯姻，特意擢升此女的品階，提拔到與世子對等的公主名號，送親的隊伍和規格當然是以公主的品階來操辦。不過，一名敗將的女兒被擢升到公主的品階，還要去聯姻，這件事情倒是非常有意思。”管家在一旁侍立，雙手搭在前面，神態恭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