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復生
槐鍾鎮,大慶王朝的一個邊陲小鎮,食邑近千戶,對於大慶邊陲來說算是相當繁華了。
槐鍾鎮地處大慶王朝西北,乾旱少雨,鎮中心一棵碩大的槐樹卻不為此所擾,常年鬱鬱蔥蔥不說,樹身十幾個小孩手拉手都環抱不過來。這個季節正值槐米成熟的時節,偶有熟透的槐莢掉落,孩子們喜笑顏開的撿來,撥開槐莢便吃,味道初時略帶苦澀,久嚼卻別有一番清香。
老槐年歲不知多久,樹榦底部有些地方都已中空,平素孩子們捉迷藏最愛此處。有兩三人才能環抱的支幹斜斜伸出,一口古鐘懸挂於上,多少年來風吹日晒,鐘上斑駁的痕迹預示着古老的年月。鐘口寬約五尺,鐘上似有銘文,已無人會辨認。
每逢年節,鎮上年紀最老的長者便會敲響此鍾。鎮上有句俗語:槐花香,槐米甜,槐鐘響起過好年!想必槐鍾鎮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
這一日,恰逢小鎮每半旬的集市,打鐵聲、孩童的嬉笑聲、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熱鬧非凡。一個大約八、九歲梳着可愛垂髫的小童蹦蹦跳跳的跟着位約莫二十五六歲左右年紀的婦人東看看,西瞧瞧,好不稀奇。婦人上身着明黃連襟對衫,內嵌淡紫色全身摺疊裙,容貌姣好,牽着小童一路行來,讓喧鬧的集市別有一番風景。
婦人低下頭溫言道:“小塵兒乖,你不要亂跑,等娘親買好衣物,就答應你去給你買最愛吃的糖葫蘆好不好?’
“娘親,塵兒不亂跑,塵兒要吃糖葫蘆。”小名塵兒的孩童聽見娘親答允可以買他最愛吃的糖葫蘆,歡欣不已,挺着小胸脯高興的回道。
婦人名叫李鈺,見獨子一個糖葫蘆便哄得開心不已,寵溺的摸着小孩的頭微微一笑。行至一處專門售賣女性衣飾的攤位,攤主見是老顧客熱情的拉至一旁熟絡地聊了起來。類似今年衣物服飾比較盛行明黃跟淡紫,而飾品卻流行藍綠色之類的話。
小名塵兒的孩童名叫胡塵,八九歲正是頑皮的年紀,先前亦步亦趨的跟着娘親逛了大半個集市,見了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娘親都不讓小塵兒去碰一下,胡塵知曉娘親每次買衣服都會磨蹭半天,眼珠子不由一轉。
他們剛才路過一個賣紙鳶的攤子,那些紙鳶花花綠綠的,漂亮的很,小塵兒從小就羨慕鳥兒可以自由飛翔,便要趁此機會再去看看,即便買不成,他摸摸看也好。
在多年以後,站在另外一個高度的他再回顧這段年少時最為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念起,一轉身,便是截然不同的命運。
胡塵剛走幾步路,擁擠的人潮湧了過來,年幼的胡塵哪裏能夠擋住這樣的擁擠,被裹挾着不分東西南北,腳也被人踩痛了。人潮過去,胡塵暈暈乎乎的一張眼,四處一打量,卻是白茫茫的一片,叫了幾聲娘親也沒人答應,近在咫尺的紙鳶鋪子也不見了,小胡塵一下緊張了起來,嚇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小塵兒,不要哭,別怕,來,到我這兒來。”一陣柔和的呼喚聲從不遠處傳來。
胡塵聽見聲音止了哭聲,揉了揉眼,發現前方有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坐在一張小桌前笑眯眯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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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招手。
胡塵撓着頭疑惑道:“剛才明明沒人,您是誰?是從哪裏來的?怎麼會知道我名字?您認識我娘親嗎?我要找我娘親,我要娘親!”胡塵連番發問,見老人沒有回答,癟着嘴又要哭了起來。
“小塵兒,先別哭,你先別哭,你看,這是什麼?”白鬍子老人拿出一個漂亮的紙鳶向著胡塵揮了揮。
“啊,是紙鳶,哇,好漂亮啊,咦,你怎麼會有紙鳶的,剛才那個人呢?”胡塵聽見有東西,轉頭看見紙鳶,轉瞬間破涕為笑的跑了過去,拿起紙鳶愛不釋手的問道。
老人看着胡塵高興的樣子,笑道:“小塵兒,一路上有那麼多好玩的玩具你為何獨喜歡紙鳶啊?”
胡塵撫摸着紙鳶一臉興奮的答道:“因為它可以飛啊,塵兒也想飛,可是我不會,那麼我就可以牽着紙鳶,紙鳶飛起來就像帶着塵兒也一起飛,塵兒可喜歡放紙鳶了。”
“小塵兒,鳥兒也會飛,你不喜歡小鳥嗎?如果哪一天紙鳶不想飛,或者線斷了?你該怎麼辦?”老人笑着繼續追問到。
胡塵疑惑的抬起頭來,撓了撓頭道:“我也喜歡鳥兒,可是它們飛的太高,抓不住。有一次塗爺爺好不容易幫我抓住一隻,它就老想着逃跑,又不吃塵兒給喂的東西,就死掉了,害我傷心了好久。紙鳶不一樣呀,它被做出來就是為了飛上天的,線斷了它就會掉下來。”
“說的好,看來我真是老糊塗了,爺爺把這紙鳶還有這個漂亮的手鐲也送給你,你說好不好?”白鬍子老人拿出一個泛着七彩光芒的手鐲遞到胡塵手裏道。
胡塵見狀連忙擺手,搖着頭道:“我不能要,娘親說過不能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謝謝您,老爺爺,我要去找娘親了。”說著把手裏的紙鳶連同手鐲一同遞還回去,小臉上滿是不舍。
白鬍子老人指着旁邊一根杆子道:“我也不是白送給你,你今天幫了爺爺一個大忙,我要感謝你。還有這根杆子之上的大字你要是是能答的上來,我便將手鐲跟紙鳶都送給你。”
胡塵聽完老人的話,抬頭望去,一根碩大的旗杆高聳入雲。旗杆頂端飄着一張巨大的白布,白布上確實有一個大字,字體龍飛鳳舞,繁雜不已,風吹動白布上下翻飛,起伏不定,哪裏那麼容易辨認的清。
胡塵轉頭望着老人道:“老爺爺,您說的都是真的嗎?如果我認出了這個字,你便將他們送給我?說話可得算數,你要是欺哄塵兒的話,我便不認了。”
老人笑着點頭道:“當然算數,你如果認不出來,可別怨我啊。”
“哼,我什麼字都認得,爹爹教過我好多字,再難的字我都認識。”
胡塵揚起小腦袋,仔細辨認,一次不成就再來一次,眼睛酸痛了,便揉揉眼繼續盯着那翻飛不止的白布。
“我知道了,那是一個“命”字,爹爹教過我,那是生命的命字。”。胡塵突然高興的大喊了起來。
老人捋着一縷長長的白須微笑道:“也是命運的“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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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對了,這些都是你的。”
“老爺爺,謝謝您,您叫什麼名字?我要去給娘親看看我新得的紙鳶。”胡塵興高采烈的說著,愛不釋手的把玩着紙鳶,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條縫。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我們還會再見的,去吧,你的娘親就在那裏。”老人笑着指了指胡塵的身後。
胡塵高興轉頭,果然看見李鈺正發現獨子不見了,正着急上火的挨個詢問是否有人見到了小胡塵。
胡塵看見了李鈺,拿着紙鳶便急忙往回跑,娘親要是知道他貪玩跑遠了便會生氣的,他可不想讓娘親着急,邊跑仍不忘跟老人說再見。
老人微笑看着跑向李鈺的胡塵,轉身離開,命運的旅程開啟,誰會成為紙鳶,誰又將是牽線人?
恍惚間,胡塵已站在離他娘親兩三丈遠的地方,胡塵見娘親仍在焦急的四處詢問旁人,知曉娘親找他着急,怯怯的喊了聲,“娘親。我在這裏。”
李鈺回頭看見胡塵就在身後不遠處,連忙趕過來一把拉過胡塵抱住,眼眶都有點泛紅,一邊仔細看胡塵有沒有受傷,一邊埋怨道:“你孩子怎麼回事,跑到哪裏去了?我叫你乖乖獃著,你沒事瞎跑什麼,害的我一頓擔心。咦,這是什麼?”
“這是一個白鬍子老爺爺送給我的紙鳶,還有一個非常漂亮的手鐲。咦,手鐲呢?我明明戴着呀,怎麼不見了?”胡塵見娘親問起,急忙將手中東西炫耀似的給李鈺看,卻只有紙鳶,找不到手鐲,胡塵以為手鐲跑丟了很傷心。
李鈺聽見胡塵的話,眉頭一皺,四處張望一下,哪裏有什麼白鬍子老頭?又聽說還有一個手鐲丟了,柔聲安慰道:“什麼樣子的手鐲?娘親不是不讓你隨便接受陌生人的東西嗎?手鐲丟了不要緊,你如果丟了的話娘親會傷心死的!聽明白了嗎?”
胡塵疑惑的撓着頭,剛剛他還跟白鬍子老爺爺聊天,一轉眼就不見了,皺着眉頭回憶手鐲丟到了何處,卻不知手鐲正好好的套在胡塵手腕上,散發著七彩的光芒,只是誰都看不見罷了。
胡塵聽見李鈺的話點了點頭,吵着要李鈺給自己買糖葫蘆吃,李鈺點頭同意,因為丟了手鐲還有些傷心的胡塵立馬開心了起來。
集市上人潮如舊,李鈺站起身來,凝望了一眼胡塵手指的方向,哪裏有胡塵說的什麼鬚髮皆白的老人,看了看胡塵手中的紙鳶,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紙鳶,沒什麼好探究的。李鈺搖了搖手腕,手腕咯吱作響,真要有人針對自己就罷了,這麼多年的安逸日子過來了,有人因為家族的事找上門來,她接着便是,但如果有人膽敢動胡塵,她不介意讓那些人再見識一下‘李家雛鳳’的怒焰。
夕陽西下,餘暉映照着歸家之路,一切顯得那麼和諧溫馨。胡塵蹦蹦跳跳的吃着糖葫蘆,一路上不時的跟李鈺炫耀着漂亮的紙鳶,李鈺溫柔以對,偶爾還蹲下抹掉沾在胡塵嘴角的殘渣。
蔚藍的天空有淡淡的虛影浮現,正是那鬚髮皆白的老人,眼前溫馨的一幕於他而言毫無關係,神色漠然,這世間一切皆不入其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