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命之罪 二百一十三、送家主上路

非命之罪 二百一十三、送家主上路

邢鄴城是天長郡最為繁華的城市之一,城外湯山曾是宋家龍起之地,就算後來王權易主,風光不再,宋家依舊還是當世最為顯赫的家族之一,只是湯山上曾供奉的一件至寶下落不明,成為無數宋家人心頭過不去的一道坎。

饒是如今修為通天,天下幾乎沒幾樣東西能打動的宋黎人聽到那個消息,也是忍不住來到祖師堂,朝着宋家歷代祖師的匾像上了一炷香,那件至寶終究要回到宋家的手上了,也就意味着劉家氣數已定,他宋黎人將再現宋家風光。

至於那人約他夜半單獨於距湯山不遠的小湯山見面的事,宋黎人有些嗤之以鼻,背主就是背主,得了便宜還要修口德,看來那位宦侯倒是很重視清譽的嘛。

宋家一直對孫正遠待之有禮,即便當初封侯時萬家反對,他宋家也是保持着中立的,如今看來,孫正遠並非不念舊情。至於消息的真假,他倒不擔心,孫正遠若是拿這個事誆騙於他,相信他知道是什麼後果,小湯山又不遠,以他的境界,又在自家地盤上,何懼之有?

遠遠的宋黎人便瞧見了那一襲白袍蟒服,不由心頭一熱。

“宦侯,好久不見!當年長慶宮一別,以為你我二人再無相見之期,未曾料還有今日!”

宋黎人落在孫正遠身旁不遠處,朝着孫正遠一拱手后,眺目望向永安皇城的方向。

孫正遠何嘗聽不出宋黎人話中的深意,默不作聲的從懷中掏出一物,徑直遞與宋黎人,就算宋黎人表情再波蘭無驚,微微有些顫抖的手依舊出賣了他。

宋黎人將那物件舉至齊眉,細細打量,只見那寶貝通體晶瑩剔透,雕琢渾然天成,月光映灑下,玉璧上的龍形塑像竟好像活了般,緩緩遊動。

“哈哈哈,還得是宦侯你才有能力將這寶貝帶出宮來,翌日事成,孫家可為百家之首,僅在我宋家之下,不知宦侯對這答案可滿意否?”

孫正遠嘴角微微一扯,終於抬起頭來正視宋黎人,那眼神既不是迎合,也不是感激,好像在看一個死人般漠然。

見了這眼神,宋黎人頓時從巨大的喜悅中驚醒過來,龐大的神識掃了一遍小湯山,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可越是這樣,越代表着他已入局,等待他的必是雷霆手段。

訕笑一聲,宋黎人將玉龍裝入袖中,桀驁負手而立,睥睨四野,夜風吹起衣衫,一代梟雄之姿盡顯。

“這計策是宦侯你的主意吧?劉家有你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說服劉勉捨得將傳世玉璽來做為這盤賭注的,當真就有如此信心拿下我?宦侯久居宮闈,莫不是忘了這是哪裏?”

孫正遠笑着搖了搖頭,莫名的竟還有些同情起宋黎人來,宋黎人確實也有狂傲的資本,畢竟這天下可沒幾個化虛境,只是有些生不逢時罷了,過了今晚,將再無宋家。

隨着宋黎人的話音落下,四個方位距離小湯山各有千丈的距離同時有人影閃現,居東的是翠屏觀張元慢,與宋黎人算是老熟人了,朝着宋黎人略一頷首,以示尊重,誅邪仙劍已悄然遊離在張元慢周圍,彷彿在告訴宋黎人,此路不通!

居北的是紅石谷有着‘石佛’之稱的吳名台,名聲不顯於世,確實實打實的邁入馭氣高階多年的大修行者,一身橫練外功可以說是舉世無雙,一對鐵拳更是攔住了雲龍王朝無數天才武修出羅浮南下砥礪武道的意圖,照他的話說,連他的拳頭都接不住,就別去南邊丟人現眼了。

居南的是是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人,身前一個巨大的紅木箱子極為打眼,只瞧了一眼,宋黎人便微眯起眼來,喚雲樓的標誌他最為熟悉不過,機關循術、陣法傀儡、甚至在毒方面,喚雲樓的造詣都高的嚇人。

宋黎人微皺眉頭,也不知這老人是喚雲樓內第幾層的管事,就算先前張元慢跟吳名台現身都沒有這位老人給的壓力大,今日之局不好接,實在不行大不了一走了之,只要他活着離開,湯山才能安然無恙,可這位老人的出現平添了極多變數,宋黎人也覺得有些棘手起來。

居西的是個蒙頭蓋臉的傢伙,宋黎人也瞧不出對方是個什麼路數,看身形總感覺有些眼熟,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是誰,眼神略一閃爍,便主意已定,不管對方是誰,人擋殺人,佛擋屠佛,因為只有西去突圍進入無涯海才是唯一的出路。

還有身旁到現在都無動聲色的宦侯孫正遠,四面埋伏,看來京城那位是鐵了心要將宋家徹底剷除了,想到這裏,宋黎人眼神一寒,今夜他若是能逃過此劫,劉勉這一輩子就一定會活的戰戰兢兢,夜不能寐!

就在這時,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饒是宋黎人這樣修身養性有成的大修行者,都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老師,你倒是快點呀,一會要是打完了,我這大老遠的跑過來就全白忙活了!”

“哎,我說陛下,好好的在京城享福不好嗎?非得折騰我這把老骨頭,你真不怕給我弄散架啰?”

話音落地,從小湯山西南方向的小路上冒出來兩個人,正是皇帝劉勉以及學宮夫子王守仁。

見了當前的局面,劉勉略微一愣,負手朝前幾步,直視宋黎人。

“家主應該一直想找我,玉璽你已經拿到了,我也就在這裏,今日你我兩家便做個了斷,輸贏各安天命!”

宋黎人眼神陰霾的瞧着幾乎近在咫尺的劉勉,強行忍住了沒有立即動手格殺劉勉,斜眼瞧了今晚前來的幾人,猛地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真是好膽色,不愧是老劉家的種,前有劉崢以身犯險誘獨孤梵臨,今日你也要學他?可惜他雄才大略,卻妄想逆天改命,才落得個如此下場,難道你就不怕步他後塵?”

聽聞此話,劉勉眼神一沉,皇兄是他心中不願觸碰的痛,他也是在後來才明白皇兄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麼,絕不像那些閑碎人說的為了自己長生不老,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當他的面污衊皇兄!

劉宋兩家的恩怨牽扯的太遠了,太祖已經給了宋家後路,但也許就像很多史書中描繪的那樣,領略過最頂端權利的人又怎會輕易俯首為臣呢?他皇兄沒時間做的事,他願意來做。

劉勉後退一步,面色平靜的道:“請家主上路!”

宋黎人可是化虛境的大修行者,就算是當前困局難解,真要發起狠來,眼前圍困的幾人又有誰敢說能全身而退?何況一個連氣動境都沒有的劉勉

可劉勉就是來了,胡輕雲獻策,孫正遠以傳世玉璽為餌,儒釋道三家隨行,還有那位沒見過世面,卻連董老夫子都盛讚其氣魄滔天的海族共主,他更是親身犯險,要教宋黎人生不出逃離之心,因為這樣的大修行者一心要逃的話,沒幾個與他同境的人,還真不一定攔的住他。

仙滇將幃帽拂下,露出一張有些發白的臉,幾縷白髮隨風飄搖,微笑的看着宋黎人有些驚愕的臉,頷首一揖。

“宋家主,別來無恙?這件寶物我用着甚是順手,就不再還你了,你若還有什麼遺言,我會懇請皇帝陛下的。”

仙滇將定風珠祭出,青色的珠子在仙滇手中滴溜溜的旋轉着,伴隨有陣陣的嗚咽色,定風珠本就靈性非凡,如今遇見了前主人,想要掙脫束縛,卻被仙滇牢牢的控在掌心。

宋黎人見了仙滇,那真是心頭熱血直衝天靈蓋,火冒到家了。

“仙滇?你瘋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宋家主,你也算是個體面人,都現在了還看不清局面嗎?束手就擒,我或許也可以向陛下求情,宋家不會在今天覆滅。”

孫正遠轉身冷漠的看向宋黎人,宋家能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罔顧國法、豢養私兵、私鑄錢幣、聯同南郡黃家販賣奴隸、煽動天長、平樂兩郡自立,還想染指清遠郡,勾結三國發動戰爭,甚至勾連海族,妄想藉助海族的力量覆滅大慶,換做其他人,犯任何一條,都足夠抄家滅族了。

宋黎人緩緩的看了在場的每個人一眼,最後停留在劉勉身上,接着雙手憑空虛握,一把錦繡雲紋的長槍驟然凝聚在手中,槍頭寒光在雲霧繚繞中忽隱忽現,將槍往地下狠狠一紮,整個小湯山都抖上了一抖。

仙滇不慌不忙的丟出個黃色布袋,滾落在宋黎人腳下,布袋之上斑駁血跡未乾,宋黎人心中略微一顫,強忍悲痛,一揮手將布條吹的七零八落,裏面赫然是黃放佛死不瞑目的人頭。

“仙滇,你當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沒有黃宋兩家,你海族還不知道窩在哪個海底深處舔傷口,別忘了你自己什麼身份,劉勉小兒給你許了什麼好處,竟然吃裏扒外對付我們?莫不是忘了狡兔死、走狗烹?”

宋黎人紅着眼睛,指着仙滇大聲罵道,他怎麼都不會料到他們一直資助的盟友會來給他們最致命的一擊。

仙滇笑着搖頭:“宋兄,你我的追求不同,你不會理解的,你們佛家有句謁語說的好‘萬法緣生,一念緣滅’,緣分已盡,多說無益。”

宋黎人再度緩緩的瞧了前來的幾人一眼,驀然提槍直指仙滇。

“好!仙滇,一直聽聞你海族共主的身份,就是不知身手如何?各位,允我最後提個要求,我宋黎人一生傲氣凌雲,一直視天下英雄為無物,今日且讓我試一試海族第一的水分,此生無憾!”

王守仁自從上山後,便一直默不作聲,雙手攏在袖中,聽了宋黎人最後的請求,微微轉頭看向劉勉,劉勉直視着窮途末路依舊傲氣不減的宋黎人,以及看到自己目光后滿不在乎的仙滇,緩緩點了點頭。

見劉勉點頭,吳名台、張元慢,還有那位喚雲樓的老人都撤回了劉勉身前,以示對兩位的尊重,王守仁隱晦的看了仙滇一眼,接着便帶頭朝着山下走去,邊走邊緩慢搖頭,好似在嘟囔着什麼,也沒人能聽清。

劉勉也緊跟着老夫子下了山,強忍着想要回頭看上一眼的衝動,宋家沒了,大慶也還有更遠的路要走,前方老夫子的身形顫顫巍巍的,好似一陣風吹來,都能將老人家吹倒,劉勉趕緊幾步上前,扶住了王守仁的胳膊。

王守仁略微停頓了下,拍了拍劉勉的手,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人間太平事,未來老不休!如今的對與錯,自然會留到足夠遠的後世來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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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主扶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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