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出手

第十七章:出手

剛拐進寅武巷,騎在馬上的羅庭琛就看見小舅母率着一眾家丁,分兩列迎在門口。這氣勢恢宏的陣仗,引了不少閑人守在邊上看熱鬧。

等羅曼她們乘坐的馬車走近了,便聽見周圍人的議論,偶爾還能聽見趙府僕從聲氣洪亮的答閑人的話。

“這麼大的排場,今天來趙家的得是怎樣的貴人?”

“二爺生意上的人肯定不會這樣驚動趙府,可大爺還在荊湖任上,夫人們又去了鍾靈寺燒香,朝中哪個貴人會這時候上門?”

“是我們姑奶奶打發孩子們來了,姑奶奶那般尊貴,我家太太要不出來迎,只怕又要生事。”

不是惹不起的貴人,閑人里的氣氛立馬活絡起來。

“哪個姑奶奶?你家那鼻孔朝天的大姐兒,不是在晚照庵當了姑子,十多年都不和你們來往了嗎?”

“什麼話?”婆子‘嚇’白了臉,瞪着那人罵道:“什麼叫姑子?姑奶奶那是在佛前清修!”

又滿臉央求的看着人群:“為討姑奶奶歡心,我家太太帶着全府奴僕,都在門口等大半個時辰了。你們亂嚼舌根,賬可都記在我家太太身上。”

“明白,明白……”

夾道站着的閑人雖說著明白,卻議論得更加熱火朝天。

羅蘭等人聽着母親被人當笑話在街上議論,臉上全是怒氣,小拳頭硬了又硬。

羅曼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吩咐周紅:“小舅母出生鏢局,是在江湖上走慣了的。我和蘭兒雖都還沒及笄,可就這般被人圍觀也不太好。你讓大表哥朝小舅母要幾頂帷帽,我們戴好帷帽,再下去給小舅母見禮。”

周紅一看羅曼眼神,就領會了她的意圖。盤算好了說辭才胸有成竹的走開。

羅曼又將妹妹的小拳頭,一點點掰開:“蘭兒彆氣。我們要用言行,改變所有人對咱們的看法。生氣不但沒用,還會亂了咱們的分寸。他們想看咱們笑話,想讓咱們出醜,咱們偏不,氣死他們。”

“可他們那樣說娘親……”

“不管他們說得對不對,都說明了娘在他們心中就是那樣的形象。咱們不能只顧着生氣,要告訴他們:他們說錯了,娘不惡毒難纏,更沒有仗勢欺人。趙家,也絕不是娘想欺就能欺的人家。”

羅蘭想問該怎麼做,羅曼拍了拍妹妹的手:“別急,姐姐做給你看。”

說著話,羅曼就將窗幔掀開了一絲縫,示意她看周紅去的方向。

周紅徑直走到前頭騎馬的趙崇文跟前,扯開嗓子洪亮道:“原想着要進了二門才下車,我們就沒準備帷帽、油傘。如今二太太迎在了門口,我們小姐斷沒有不下來磕頭的道理,還請大公子費心,取兩頂帷帽給我們小姐用。”

剛說到帷帽,趙崇文就漲紅了臉。嬸嬸這樣拋頭露面的胡鬧,實在丟臉。

他趕忙遣人去去帷帽,自己又拱着手,雞啄米一般朝羅庭琛和羅曼的方向作揖:“嬸嬸是活潑性子,肯定是在家等不及,才迎了出來。沒顧慮周全,弟弟、妹妹們原諒則個,原諒則個。”

閑人聽見這些話,也找到了新角度:大姐兒厲害是不假,可你都敢逼着人家女兒拋頭露面,你能是省油的燈?

又想道:不愧是伯府養大的千金,實在是懂事知禮。被人相在門口也沒亂了分寸,戴上帷帽再下車見禮,沒委屈自己也尊敬了長輩,好得很。

膝下有女兒的人家,看趙二太太的眼神還帶着憤然,揚聲對着她喊道:“你們趙家,是時新把女兒家拉出來讓人圍觀;還是你心思惡毒,存了心要壞人家姑娘名聲?當街站了半個時辰,連個帷帽都沒戴,看來你是不知羞。”

趙二太太先氣得臉紅,霎時又煞白了臉:她不過想讓大家都罵趙平娘,好讓羅曼他們難堪。如今這勢頭,怕要壞了趙家家風、名節。

她性子直,沒用陰詭心思算計過人。沒想過會這樣啊,這可該怎麼辦?

她手足無措,羅曼卻拿手絹蒙臉下了馬車。她徑直走到罵二太太的大娘跟前,端端正正的給她行了一禮。

那婦人一把將羅曼扯起來,余怒未消道:“小姐別怕,那毒婦想讓你們丟醜,我們心裏明鏡一般。你帶着妹妹趕忙回去,讓你母親來找她討要公道。”

“羅曼謝謝大娘好心,不過大娘誤會了,罵錯了我小舅母。”她施然走到嚇呆了的小舅母身邊,親熱的挽住她胳膊對大家道:“我們和小舅母快十年沒見了,舅母在屋裏等不及,才站在門口盼。”

見大家不信,羅曼笑得彎彎的眼睛認真起來:“都知道我們住在晚照苑,算算路程就知道一個來回少說要三個時辰。舅母打點着大表哥來接我們,寅末就得起床,大表哥卯初就要出發。若不是看重我們,誰能做到這個地步?”

圍觀的人想了想,大致認可了這個說法:收拾人的法子多了,誰願意大半夜將自己和兒女都折騰起來?

“一家子在一處過日子,難免不磕頭碰腦。磕了碰了,疼肯定是疼,氣也肯定要氣。可到底是血肉至親,誰能一出手就壞人名聲、要人性命?”

羅曼語氣緩卻堅定,她挽着舅母的手,衛士一般站在她身側:“或許真有那爛心爛肺的不去念骨肉親情,可我小舅母不是那等人。雖說小十年沒見面,可每個年節,都能收到小舅母送給我們的禮物。我小舅母性子直,又是在鏢局長大,一時心急等在門口正常,沒想到準備帷帽,也正常。”

趙二太太看着身邊的羅曼,鼻子一下就酸了:這丫頭,難道看不出我是故意的?她根本就對他們不好,那些代表二房送過去的禮,非但不是她準備的,她還攔着不讓送過。

“瞧把我小舅母冤枉的。”

羅曼拿帕子替她按了按眼角,又轉身看着大夥,正色道:“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涉及到人家家風、名聲的事情,還望大家口下留情,不要亂說、亂傳。趙家是愛惜聲名的官家,被人潑了髒水,也沒道理忍氣吞聲。”

趙家勢大,又向來是敦厚睦鄰。閑人嚼舌根也只圖個解悶,誰也不願惹上麻煩。更何況人家手挽着手,親親熱熱的一家人;他們搬弄什麼是非?

大家都覺得訕訕的,打着哈哈散了。

門口的人一走,二太太就甩開了羅曼挽住自己的手,深深的看了羅曼一眼,扭頭跑了進去。

羅曼對周圍的丫鬟笑笑,等人取了帷帽過來,才讓妹妹戴好帽子下車進去。

大伙兒罵起來的時候,趙崇文也慌亂着不知道該怎麼收場。見大家喊着‘誤會’散了,才跟着鬆了口氣。

他感激的沖羅曼作揖:“崇文謝過妹妹,謝……”

“咱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羅曼托住趙崇文還要作下的揖,臉上的笑閃亮着真誠的光:“表哥一謝再謝,便是將我當外人了。”

“妹妹的好,表哥記下了。”

趙崇文真心誠意的領着羅曼等人進府,張羅着喊弟弟妹妹們過來和大家見面。正忙着,張嬤嬤帶了人過來接手:“大公子帶羅少爺去頑吧,奴婢們招呼小姐,保管叫小姐們耍得舒心。”

張嬤嬤是二嬸嬸的心腹嬤嬤,趙崇文怕嬸嬸沒死心,還要為難兩個妹妹,踟躕着不肯走。

“你們讀書人無趣得很,自去作文章吧。我們跟着嬤嬤吃好吃的去。”羅曼推了哥哥一把,自己牽着妹妹跟着張嬤嬤走了。

經了剛才的事,羅蘭小臉上全是紅撲撲的光彩,她牽着姐姐手,回身給了哥哥一個讓他放心的笑。

正堂佈置得富貴,連屋角小角几上的擺件,都是前朝名品。

羅曼是當過太后的人,沒什麼東西能閃着她的眼。羅蘭才七歲,出生就跟着去了晚照苑。羅太太到了晚照苑就專心禮佛,家裏雖說富貴,卻拘着大伙兒不許奢華。

羅蘭乍一進屋,就被滿屋的物件晃花了眼。

“喜歡看就仔細看,大方些沒事。”羅曼捏了捏妹妹的手,笑意溫暖:“有相中的指給姐姐看,回去了姐姐買給你。”

羅蘭便大方的挨個去看,遇到實在喜歡的就上手摸一摸。她眼睛又黑又亮,寫滿了喜愛和欣喜,卻獨獨沒有貪慾。

“表小姐有喜歡的儘管說,奴婢給小姐包回去。”她笑得慈祥可親,心裏卻充滿不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七歲丫頭,還不得將屋子搬空?大夫人將他們說得千般好,等見了這空屋子,看還怎麼好?”

羅蘭從精美的白水晶宮擺件上挪開目光,揚着純粹得耀眼的笑對張嬤嬤道:“這些東西都特別好,特別漂亮。可它們是舅母的,我看看就行,我不要。”

“你舅母的就都是你的,不要客氣。”張嬤嬤對着羅蘭寵溺的笑,揚聲就喊了人進來搬東西:“表小姐看過贊過的都包起來,一件都不許落下。”

羅蘭有些嚇着了,連忙拉住張嬤嬤,急道:“嬤嬤別搬,我當真不要。”

“表小姐喜歡就收着,不消假意推辭。”張嬤嬤敷衍一句,依舊指揮着丫鬟打包:都是沒及笄的丫頭片子,他們大方,就不信她們能定住心性不要。

羅曼牽住妹妹的手,笑吟吟的站在張嬤嬤面前道:“蘭兒說她不要,她只是單純的看一看。嬤嬤是聽不見我妹妹的話,還是故意要搬弄是非,污我們貪婪成性,一進門就搬空了趙家正堂?”

她看着張嬤嬤,眼中的笑逐漸冰冷:“你是想惹得羅趙兩家生怨,好斷絕關係,再不往來?”

她眼中明明含着笑,柔軟的語氣中也沒帶半點狠厲。可張嬤嬤心裏一咯噔,站在羅曼面前,局促得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恰好有個丫鬟當著羅曼的面,將百寶閣上的水晶宮擺件取下來打包。羅曼對着張嬤嬤挑眉:“嬤嬤這是欺我們年幼,故意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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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棄女很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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