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王爺
那些壯漢訛慣了人,好些人都吃過他們的虧。加上羅曼大方又嘴巧,沒費多大力氣,就說服了幾人去公堂為她哥哥作證。
和郡王和羅庭琛兄妹打頭走着,帶着證人浩浩蕩蕩的朝京兆衙門行去。
這陣仗本不大,可有王爺打頭就不一樣。
他們還沒走到府衙門口,京兆伊就得了信,嚇得帽子都沒扶正就將師爺喊到了跟前:“王爺都親自出面了,京中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案?”
師爺也一頭懵:“沒聽說啊?”
“你我都警醒着點,案子要判不好,誰都沒好果子吃。”
衙前鼓響,府伊急忙帶着師爺升了堂。他打眼看見王爺隨證人站在公堂外,極力降低着存在感,沒敢過去行禮的同時,也悄悄鬆了口氣。
等見到案卷,問明案情,府伊提着的心就完全落了下去。
普天之下,但凡有陽光的地方就有陰影,京城也不例外。這等行騙訛人的小案,算不得大事。王爺又不肯明示身份,想來也是覺得這點事不足掛齒。
雖說盤在京城的地頭蛇他不肯去惹,可案子犯在王爺手裏,又被人拎上了公堂,他也只能怪自己手下不長眼不是?
府伊這案子審得相當輕鬆,人證、物證過一遍,各方口供錄下來,都沒給惡棍辯駁的機會,直接就宣了判。
主犯按律鞭笞流放,從犯打了板子扔出去。羅庭琛不僅追回了自己的玉佩和十八子,還額外得了五十兩銀子的賠償。
來作證的百姓與有榮焉,都覺得是自己出了大力,才剷除了為害一方的惡霸。
羅庭琛不貪這點銀子,將五十兩全數給證人分了。算是給他們個激勵,讓他們往後再見不平,也能挺身而出。
從衙門裏出來,和郡王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金桂掂量着主子的意思,開口邀請羅庭琛:“轉眼就到了吃飯的時辰,公子和小姐若是不嫌棄,便同我們爺一起用頓便飯如何?”
羅曼下意識抬眼去看和郡王,見他對着自己笑,她心頭小鹿跳個不停。
素不相識的,羅庭琛卻不願意帶着小妹赴宴,連左翰林都對他畢恭畢敬,肯定是他們開罪不起的人。讓他陪着來衙門就已經很不應該了,怎麼可以再讓他請客吃飯?
更何況,非親非故的,他做什麼要請他們兄妹?
事出異常必有妖,這好看的公子哥,不定在盤算什麼呢!
正要拱手推辭,羅曼一把將哥哥拉到了旁邊,虎了眼睛直言:“我想去。”
“玉壺泉是貴了些,可咱們也不是去不起。你想去,哥哥下次單帶你去。”
“我不,我就想赴那位公子的宴,就想結交他。”
“你知道人家品性,就要結交?”
“他長得好看!”
金桂被自己口水嗆得咳個不停,和郡王閃過金桂的目光,唇角不由自主的翹了翹:這丫頭,還挺有眼光。
羅庭琛被金桂咳得挺尷尬,鼓着眼睛去瞪妹妹,卻被妹妹的可憐相弄得沒脾氣。
“兩位商量好了沒,該出發了。”
羅庭琛要拒絕,羅曼率先從哥哥身後探出頭,端莊的朝和郡王福下一禮:“讓公子破費了,下次我們兄妹做東。”
“叨擾公子了。”羅庭琛不錯規矩的朝和郡王行了禮,這才佯怒的瞪了妹妹一眼,牽着她上了馬車。
和郡王看着,眼底都有了笑意:在外人面前陰狠,他妹妹嗔一句,便柔軟了他渾身的刺。
又掃有眼掀帘子上車的羅曼,眼底的笑意更盛:好久沒見到這麼明媚鮮妍的人了,真有活力。
去玉壺泉是臨時起意,沒來得及包場。所以他們才在門口下了車,就遇到了剛在門口站穩的陳墨和李靖松。
和郡王下意識去看羅曼,論好看,陳墨才是名聲在外。
果然見羅曼在偷偷打量陳墨,和郡王無趣的摸了摸鼻子:以色度人,這丫頭真膚淺!
也就是打量羅曼的功夫,陳墨和李靖松已經走過來見禮。
就這麼著,和郡王的身份暴露了。
他不錯眼的看着羅曼,卻沒從羅曼那裏發現半點破綻。她漆黑的眼睛裏寫滿了驚訝,補行大禮時,滿臉都是撿到寶的得意和歡喜。
這是當真不認識他啊,那初次見面時她看自己的眼神……
對了,她說我長得好看。敢情這丫頭是看到好看的,就忍不住傾心?
又發現羅曼還在看陳墨,和郡王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兀自朝前走去。金桂看着突然氣悶的王爺,滿頭都是霧水。
李靖松玩心大起,扯着李墨跟了上去:第一次見和郡王帶女子吃飯,不摻一腳那多可惜。
那丫頭是小了點,擦不出桃色火花。可能和和郡王同桌,就值得他們多看幾眼。
和郡王掃一眼跟上來的兩人,皺了皺眉眉頭:“你倆沒訂好席面?”
“小廝說沒雅室了。”李靖松嬉皮笑臉:“難得遇到,大家就一同吃吧。王爺要不想請我們,我們請王爺就是。”
和郡王:“……”
陳墨也就罷了,不過是定南候世子。李靖松卻是敦親王長子,和郡王得喊一聲堂兄。堂兄厚着臉皮要蹭飯,他能說什麼?
幾人進了松濤館,和郡王便將菜單子遞給了羅庭琛:“想吃點啥就點,不用和我客氣。”又轉頭問羅曼:“小女子愛的糕點他家不擅長,應了時令的紫藤糕還勉強吃得,給你上一份?”
羅曼‘嗯’了一聲,沒敢看王爺神色。
因為她想起了周玫,上一世王爺愛得死去活來的女子。
周玫美得像天上的仙子,聲音如出谷的黃鶯,性情是如水的溫柔,說話行事連着走路都帶着詩情畫意。
她得在王爺遇到周玫以前,虜獲了王爺芳心。
可早上出門急,她沒能好好打扮;見到王爺時只忙着歡喜,又忘了裝淑女;現在該怎麼辦,是破罐子破摔,只要能哄王爺開心就行;還是痛改前非,立時就轉變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哎,好難整!
這丫頭怎麼又愁苦上了?這丫頭的情緒簡直是收放自如,無縫切換,實在是有意思。
李靖松站在百寶閣前賞前朝銅尊,目光卻有一下沒一下的往羅曼這邊瞟。
見她只給了和郡王一個‘嗯’字就沒了下文,獨自愁眉苦臉的坐到了曲廊邊看景。李靖松就懟了陳墨一下,陳墨無奈,也只得迎着羅曼走過去。
“從這裏看出去,滿院子景色盡收眼底。你挺會找賞景的地兒。”
羅曼正犯愁呢,可看見陳墨還是眼前一亮,給了笑臉:前世,李墨可是名動京城、風儀無雙的佳公子。他騎馬出行,趕來看他的人要堵十里長街。
這樣的人偏生還不是草包,他文能安國,武能守邊,一管竹笛更是吹得清絕,本朝最具盛名的樂師都甘拜下風。
羅曼前半輩子太過卑微,沒機會見到他;等她身居高位,他卻以身捐國,戰死在沙場。
這一世有幸相見,她想好生看看他的顏,聽聽他的笛……
“既然覺得好,你也坐這兒賞景吧。”羅曼殷勤的給陳墨搬了把椅子,又鬼使神差的瞄了上首的和郡王一眼。
見他只顧着和李靖松說話,又無力的嘆了口氣:當真只有周玫那樣的仙女,才能引王爺多看兩眼嗎?
陳墨不客氣的坐在了羅曼旁邊,兩人一邊看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
羅曼先還不時的飛和郡王兩眼,後頭卻被陳墨的雅趣吸引,專心和他說起了煮茶、調香。
“窗前的茉莉開得好,就是太香了些,聞久了悶人。放兩壺龍井在邊上,就好多了。”陳墨端兩盞龍井過來,扇着茶香讓羅曼聞,問她:“怎麼樣,有沒有解了茉莉的膩?”
羅曼深吸一口茶香,果然覺得茉莉沖鼻的味道柔和許多。她雙眼發亮的看着陳墨,聲調里都帶着歡喜:“當真是個好法子,茶香不僅沖柔了茉莉的香,澀味與花香一合,整個香味都更加清新雅緻了。
我以前也想過用茶香合,卻只會焙。焙出來的味兒雖說也柔了些,卻還是沖人。”
見多了規行矩步、笑不露齒的閨秀,再看着面前不作偽的羅曼,陳墨也笑了:“這樣一合,便是聞一下午香,也不會膩了。”
和郡王愛茶,卻不太喜歡茉莉。前世她拿茉莉焙茶他都要皺眉,說暴殄天物。而今有了這個法子,王爺該不會再嫌棄茉莉了吧。
她興沖沖的端着茶盞要往王爺跟前去,忽然想起今天才算第一次認識,不好太過生猛。
又臨時轉了方向,先端給自己哥哥聞了聞:“怎麼樣,好聞吧?”
自家妹妹覺得好的,羅庭琛便是不聞也覺得好,果斷點頭:“是很不錯,清雅得很。”
得了這個鋪墊,羅曼理直氣壯的走到和郡王面前,閃着星星眼讓他聞:“合著茉莉香,這茶香當真更清雅了,王爺也聞一聞?”
“本王堂堂男兒,合什麼香?”和郡王推開羅曼手中的茶,突然起身走了:“突然想起還有要事沒處理,你們慢慢吃。”
這生的哪門子閑氣?
金桂又是一頭霧水,趕忙朝各位作揖道歉,追了出去:“是奴才糊塗,現在才想起秦王遣人送了急差過來。各位慢些用,花多少都記在王爺賬上。”
望着和郡王匆匆離開的背影,端着茶盞的羅曼無辜的眨巴着眼睛。她這馬屁,怎麼又拍在了馬蹄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