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冶林市的火車東站，人群帶着行李在地鐵、客運站、高鐵上來回穿梭。

地鐵站剛好在地下負一層，這裏左邊通往客運站，右邊通往火車站。人頭不斷攢動，大包小包緊跟身側。

余恩森戴一頂黑色高禮帽低着頭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來往的人群一邊看着手邊一邊拿着車票趕往目的地，無心觀察他的存在。他閉着眼睛，耳朵自動過濾雜音，仔細用心去感受每一個經過自己面前的人。

有時候他能夠在這裏呆上一整天，不吃不喝，直到賽百味要關門了才去吃最後一個漢堡。

地鐵上的時鐘馬上要指向十二點了，余恩森還是放棄了尋找，他嘆了一口氣，已經快要到中午了。

他在冶林東站等了兩年了，在等一個特別重要的人。

他不知道怎麼尋找，只能靠心裏的意念在人群中去感應，但是，每天都是以失敗結束。

“啊，該怎麼辦才好！”他痛苦地說道。

今天余恩森不想吃賽百味了，因為人實在太多了，他沒有那個耐心去等。

他雙手插袋，很酷地離開了東站。

在一家冒菜店點餐的時候，一隻女鬼從老闆背後出來，她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戴個眼鏡，只是臉色白得嚇人。余恩森已經習慣了在人世間看到各種鬼怪，他只瞟了一眼，拿出手機結賬。

“我說你小子，能不能不要無視我的存在？”女鬼換了一邊說。

“你說你找的那個人，到底在不在這個國家？萬一她投胎的時候不小心成了一個外國佬？”

“活那麼久，你到底什麼感受？我還要在世界漂五年才能去投胎，陰曹說我罪行不大，服役五年就能去投胎了。”女鬼又換了一邊說。

余恩森禮貌地接過小票，就找了一個空位坐下。女鬼依然不依不饒地跟過去，坐在他的面前。

“我已經很久沒和人對過話了，你就不能讓我找一下存在感嗎？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非人類，能夠看到我和我講話，你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嗎？”女鬼悻悻地推了一下眼鏡。

“不要問我怎麼認識你的，你在我們陰曹地府可是大人物！閻王爺不知道把你名字從生死簿里劃去幾千次了，就是要不了你的命！他可是最恨你的人，他可是下了命符，要求最有能力的死神去捉拿你的命！”女鬼說得有聲有色，就差眼珠沒瞪出來了。

余恩森知道，每年都不同等級的死神來找他索命，但是他從一千二百年前就是被下了詛咒，即使身體受到怎樣的傷痛，依然能夠癒合。沒有一個死神能夠帶走他的靈魂。

東西端上來了，他抽出一雙筷子，低着頭邊吃邊說：“你以為我不想死嗎？我多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我就痛苦一天。如果我的命沒有那麼賤，我真想隨便找個人就把我給殺了。我死不了，你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找了她一千二百年，我真的想死啊。”

一個取外賣的小哥從他周邊經過，聽見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再加上他說的那些話，差點沒踩到自己的腳。

“也是，這麼大的世界，你去哪裏找她？太難了，我真同情你。”女鬼突然又做出要哭的模樣。

“今年的死神差不多快來找你了吧，每年的十一月。嘖嘖，閻王又要扣工資了。”女鬼說完又閃現在他旁邊的位置，單手撐着臉看着他側臉，痴迷地說道：“你竟然尋找了一個女子一千二百年，即使轉世又轉世，她也十幾代了吧？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要相信都很難吧！”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口水都要掉進我的碗裏了。”余恩森從始至終都沒看過那個女鬼一眼。

他每天不都是在千萬人之中，去尋找他想要找的那個人嗎？但是太難了，說不定，這就是那個女人對他的懲罰吧。

女鬼臉上做出不滿的表情，又開始碎碎念起來：“我又聞不到人間的煙火味，你還想給我吃不成？”

“做夢。”余恩森冷漠地說，他把贈送的口香糖送進嘴裏，雙手插口袋縮着脖子就走了。

十一月的天，要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