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百謙被千禧拉出來,趕上了馬車,見周圍的人都沒有發現他們的異樣,她才鬆懈下來。百謙一肚子的氣,他明明是好意對柏兮勸說,但是他卻一點面子都不給,百謙當然想不通了。
他還覺得奇怪,明明該拉走的人是俞柏兮,為什麼千禧要維護他而把自己拉了出來。並且他們一路送到城門后,俞甫和俞夫人好像並沒有發現柏兮的消失,而且一點都沒在意他沒有出現在此刻。俞夫人把目光緊緊鎖在了百里和百軒的身上,如今他們也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竟然也要跟隨父親的腳步走上冰冷殘血的戰場了。
千禧趁他們還在敘兒女長情,她不動聲色的在一旁也不看向百謙地說:“我不知道你是真笨還是真蠢。”
“這兩個不是一樣的么?”百謙不知道千禧這個問題到底什麼意思。
千禧又補充道:“你看今日還有誰沒在場?”
百謙左右環顧了一圈后,依然一臉茫然地說:“我感覺...都在場啊。”
“駱師傅。”千禧對周圍看向她的人微微一笑,不失大家小姐的淑雅。
“駱師傅?”百謙覺得千禧這個問題得真是好笑,“駱師傅又不是俞家人。”說完他才覺得恍惚過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大哥百里在給娘拭淚,這一幕對他來說是多麼正常的母子情深的表現。百謙雖然好像懂了些什麼,但是任然覺得這兩件事不能等同,雖然柏兮不是親生的,但是他好歹也喊了一聲爹和娘啊?
“這不一樣,師傅是我和柏兮的師傅,他又沒有教過大哥和二哥,對他們的感情自然不深,所以沒有必要給他們送行嘛。”百謙找了個他自己能解釋過去的理由。
千禧硬生生地嘆了口氣,她的這個三哥平日裏看起來那麼機靈的怎麼今日像是傻了一樣,她一個八歲姑娘都能看出來的事,他比她年長兩歲都看不出來,“這是不一樣,但我說的不是這個方面!四哥在將軍府雖然叫俞柏兮,但是並不能掩蓋他依然是皇子的身份,若是他今日出來送行,說明他對聖上做的每個決定都上了心,他關注爹爹的一舉一動,時日久了免不了別人說他俞柏兮是聖上派來督查爹爹的!”
百謙聽得似懂非懂的,還一邊點點頭,雖然腦筋沒怎麼轉得過來,但是他還是聽明白了個大概。他突然又回過神來,自己好像是被比自己小兩歲的妹妹給教訓了?他正想“哎?”地一聲教訓回來,千禧早就跑去抱着百里和百軒撒嬌去了。
駱扶君沒想到俞柏兮竟然有如此獨特的政治見解,他今生沒有出入仕途簡直太可惜他是帝王家的這個身份了。他之前原本以為俞柏兮和俞百謙一樣都是只顧娛樂的小兒,但是他還忘了柏兮被自己原生家庭捨棄的一個方面。這樣一想柏兮能對朝局時刻了解並且做出自己的見解,還能時刻想着皇家和將軍府之間的權勢,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足為奇了。
“師傅,你覺得現在的我,該如何是好?”柏兮一想起兄長二人出征西川這件事,總覺得有些不安。
“當今聖上討伐劉辟,是為急於鞏固基業,劉辟一事是幾朝以來的心頭病,此舉聖上自然是朝中更重要。帝王家生性多疑,一旦坐上皇帝的位置,他會開始懷疑周圍的每一個人,包括後宮的女人也會跟着其家族一起爭奪權勢的地方,所以即使是披肝瀝膽的忠臣們,聖上也難以推心置腹。”
“師傅,你又是如何了解這些事情的呢?”
駱扶君一撇眉梢的長發,撐着槐樹說:“若是不了解朝政變化,我又如何尋求自身安保?”
柏兮也沒有多想,只道是每個人都害怕這動蕩的朝局給自己帶來生死的變化,只有聖主明君才能讓哪怕是一個小乞丐都能滿足一天一個饅頭的銅錢。而父皇是否會是這樣的明君他不知道,當初為了借世間迷信之語而拋棄他,他定然不是個好父親。“那師傅,你心中可否有支持的人選?”
駱扶君發出爽朗地笑聲,似乎這個問題有些幼稚還有些可笑,“我支持三種人,一個是父母,一個是知己,一個是愛人,朝廷上下沒有一個是我的父母、知己、愛人,所以我沒有朝政立場。”
“我也是這麼想的。”柏兮立身而坐,他從開始看懂父皇和俞甫將軍的眼神的時候,他就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被任何人給擺佈,一個是生父一個是養父,都是對他有恩的人,他不想從中作祟只求兩方都過得安穩。“雖然將軍從來不摻與黨政,但是軍府歷來只效忠於聖上,我只要做到和俞甫將軍一樣沒有任何政治立場只效忠於父皇就好了。”
“聖上讓俞甫將軍去討伐劉辟,只不過是為了向朝中人士以一種無形的形式宣告他的立場罷了,都督掌管京城的御林軍,擁有京城最大的兵權,只要人人皆知俞甫效忠聖上,近段時間朝政上也不敢有小人謀反作亂了。”這是駱扶君自己的想法,他擁有最睿智的最敏銳的洞察能力,雖然他只是一介江湖布衣,但是他曾經也是飽讀詩書的少年,只不過為了填腹增衣才被迫經商,而後因為厭倦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才漸漸出入江湖。只是這些都是他不願意透露的經歷,他寧願別人只知道他是一個兩袖清風的瀟洒遊子。
“師傅,如果你出入仕途一定會在朝廷上取得不錯的成績吧?”
駱扶君搖了搖頭,無奈地一笑,他的笑里藏了萬種風情的溫柔,“紫服綠袍都不是我想要的,宮闕圍牆會困住我的自由,我本是在江湖遊歷慣了的人,連你們將軍府的院子都管不住我,何況是幽深的皇宮呢?”
“我也想成為你那樣的人,如果我不是京城的大家少爺就好了。”柏兮落寞地一說。
“人的眼睛是黑的,心是紅的,但有時眼睛一紅,心就黑了。”駱扶君朝上望去,眼神帶有光芒閃耀地看着柏兮,他的心底像是看到一個仙人一般,和原本那個逍遙自在的師傅不一樣,“生活本來就是一場惡戰,給止痛藥也好,給巴掌也好,最終都是要單槍匹馬練就自身膽量。無論你是京城少爺還是帝王皇子,你的命運只能是你自己控制,只是期初我們揣着糊塗裝明白,到後來我們要學會揣着明白裝糊塗。不是我們沒有辦法活得明明白白,只是好多事情,一用力就會拆穿,一拆穿就會失去。你要學會把握自己的立場,在政治風雲間活下去,你還需要很多勇氣。”
柏兮安安靜靜地聽着師傅的分析,他覺得駱扶君不僅僅只是市井小人那般的江湖俠士。他在某些方面深明大義,了事明斷,他說的那般話幾乎是大家風範的少家子弟的語氣,但柏兮總覺得他身上流出的是少有的英雄氣息。這就是他最敬佩的人了吧,即使在朝廷中他能接觸各種文人官臣但是沒有一個能給他駱扶君這種豪氣逍遙之感。
柏兮從樹上跳下來說:“你這樣隨意揣摩升上的心意,不小心我跑去父皇面前告狀治你的罪嗎?”他發現自己看着師傅看太久以至於出了神,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這樣隨便找個理由敷衍過去。
駱扶君依然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打着哈欠懶散地說:“行走江湖,只怕沒有飯吃,留一條命在,沒有什麼是這張最說不動的。”他滿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稍有得意地晃晃腦袋。
他摸了摸自己的酒袋,又是成了一個空壺,他舉着空酒壺對柏兮示意了一下便轉身跑去找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