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章 我有筆如刀
那持劍之人,名為司馬俊楚,扶搖天下玲瓏城之主。
其實只在那就“知道的少,你才能活得好”言語結束的一瞬間,這位玲瓏城城主便已經一劍刺入梁敬腦後。
讀書人的身形卻如同幻象一般,被一劍“刺碎”。
司馬俊楚以掌心拍劍柄,去往屋內一處。
那地方果然憑空出現一個身形,在長劍飛過的瞬間,立刻側身扭頭,躲開這一劍。
長劍刺穿房梁,又疾馳迴旋到司馬俊楚手中。
梁敬一手握住那本古籍,一手握住碧綠小錐,左側鬢角有碎發掉落,方才躲劍險之又險。
梁敬沉聲道:“看來我真的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以至於幕後之人,都要坐不住了?”
司馬俊楚目光凝視着讀書人手心的碧綠小錐,他已勝券在握,微笑搖頭道:“握筆是要做什麼,想與我拼個魚死網破?勸你束手就擒,我可以考慮讓你死得痛快一些,甚至在你還來不及感受到疼痛,便已經兵解了。可你若是不識抬舉,鄙人自有手段讓你......”
這位玲瓏城城主話音還未落下,那讀書人便提起碧綠小錐。
在空中只一筆起落,兩人便同時被轉移到一處四面環壁的陋室之中。
牆上儘是文字,腳下是儒家陣法。
那讀書人一身氣勢,也不亞於劍仙。
此方顛倒乾坤的山水法陣小天地,名曰“文獄”。
是讀書人梁敬心中的文字煉化而成,四方圍牆高築,兩人立於陣中,牆上、腳下,儘是大道顯化而成的文字。
司馬俊楚一劍砍在梁敬脖頸處,對方依然如同幻象一般,碎后重組,毫髮無損。
“沒用的,我為閣下準備了三座陣法,亦是三座關卡,若不能闖關成功,任憑你天大的本事也傷不到我。”
梁敬笑容恬淡,提筆輕點一處,司馬俊楚身前景象開始變化,有數十道文字階梯依次排列組合,攔在那位玲瓏城城主身前。
司馬俊楚試探性往腳下黑暗處遞出一道劍氣,劍氣有去無回,且杳無音信,看樣子,若是人落下去,一樣等同於掉入萬丈深淵之中。
書生意氣風發,率先抬腳挪步。
待他踩上“風”字后,身形便化作一陣風,連上十數級台階。
那個原本打算“抄作業”的司馬俊楚,看見風字被踩過便消失無蹤了,唯餘下其他幾字。
候,躍,走。
司馬俊楚一步邁出,踩在“躍”字上面,果真自動上了三階台階,只是舉例已過十幾階台階的梁敬,依然有相當遠一段距離。
玲瓏城城主嘴角一扯,他如此看來,這所謂的文獄也沒有多難嘛。
梁敬依然先行,這次踩過一個“鷹”字,飛過二十階台階。
司馬俊楚緊隨其後,踩在一個“飄”字上,臉上十五階台階,他心中大喜。
梁敬再度踩字,沒有選擇四個字中,看起來最好的“風”字,而是選擇了明顯要稍遜一籌的“縱”,身形上了五個階梯。
司馬俊楚雖有疑慮,卻還是選擇踩在風字上,正當他以為自己也會和梁敬起初一樣,憑藉著“風”字連上十數級階梯時,不曾想他竟然如風一般往下面飄去,倒退了數十級台階,司馬俊楚臉色大變。
那身居高處的讀書人回頭一眼,笑望向幾乎已經退回起點的男子,微笑道:“閣下似乎沒有你表現的那樣強。”
司馬俊楚皺着眉頭,苦思冥想,到底哪裏出了錯,為何同樣都是風字,梁敬便是往上,他便是往下?
若不弄明白這一點,即便此刻重新邁開腳步,依然會在後續的登高比拼中落於下風。
他忽然好想想到了什麼,連道兩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所謂“風”以及“飄”,也許都不是必然往上的,這種文字,可能時上時下,起初在起點時,梁敬之所以敢選擇“風”字,是搏一把,如果往上,那麼能夠一舉領先十數步,即便是那風往下吹,應該也只會讓書生保持原地不動的姿態。
這畢竟是梁敬的儒家神通,他自然清楚規矩,曉得章法,佔盡上風。
這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玲瓏城城主眯眼笑道:“想不到你梁敬還有這一手神通,看來我玲瓏城的諜子死士,都是吃乾飯的。”
早先派遣過不少諜子死士潛伏臨安城,甚至數次出入梁府,都無人發現梁敬這門神通,是什麼時候修鍊而成的?
難道僅僅是通過觀想書上文字,那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那讀書人笑道,“你果然是玲瓏城之主。如此,便對得上了。”
司馬俊楚大驚失色,他為何方才會失言?!
司馬俊楚再抬頭望去,那讀書人腳下所踩之字,叫做“醉”,但此醉非彼醉,梁敬所踩的醉字,是替司馬俊楚踩的,以至於他宛若酒後吐真言一般,甚至將自己玲瓏城城主的身份都不小心說了出來。
儘管那份醉意只短暫存在了一瞬間,可是依然替梁敬奠定了兩個勝局。
方才書生說他的儒家神通,有三關要過。如今這第一關“文獄登高”,顯然是梁敬贏了,畢竟他下一步無須踩踏任何文字,便可登頂抵達終點。
此為第一個勝局,而另一個勝局,不在文獄之中,而在文獄之外。
梁敬通過終點處的一個“醉”字,利用司馬俊楚不懂的在文獄之中除了可以自己踩字以外,還可以替對手踩字的法則,讓那位玲瓏城城主不經意間吐露出自己的身份,更加證實了梁敬所觀復的古籍上,那顯示的“預言”,妖荒天下進攻這事,果真與玲瓏城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這便是文獄之外的勝局。
當那個手握碧綠小錐的讀書人一步登上文獄頂點之後,天地在此倒轉,兩人又來到了梁敬神通中的第二關。
是一座棋盤。
書生梁敬,在黑子之上,司馬俊楚,在白子之上。
於此同時,司馬俊楚驀然口吐鮮血,感受到五臟六腑之中,有一股靈氣翻騰不已,他伸手抹掉嘴角血跡,“明白了,梁先生的文獄三關里,每一關輸掉的人都會重傷一次,若是三關皆輸,只怕是當場身死道消,神魂俱滅的下場?”
那讀書人置若罔聞,只是笑着說道:“黑子執先,城主,承讓了。”
梁敬屈指使一黑子跳動,邊目拿下。
司馬俊楚正常落子,白子與黑子各佔一邊,整個棋盤呈對稱景象。
在搞清楚情況以前,司馬俊楚不敢率先調動黑子近白子身,他怕梁敬的文獄第二關,又有什麼玄機詭計,與此同時,為了不在整盤棋上落於下風,他只好學習模仿梁敬的落子,才去雙方各自佔據棋盤一目的方式。
雖然短期看來,如此落子,不會迅速落於下風,但是後手之人,始終吃了一個後手之虧。
而梁敬沒有告訴,也不可能告訴司馬俊楚的一件事,便是這文獄第二關的規則——先手吃棋子的一方,可以繼續落子。
也就是說,等到棋盤之上的黑子白子都佔據了足夠多的目,到那時只要梁敬率先吃下司馬俊楚一粒白子,就能一直吃下去,而作為“客人”被邀請入這場棋局的司馬俊楚,無法提起任何一粒白子落子,唯有等到黑子下一子,無法吃掉白子任何一“氣”時,才可以落子。
而梁敬料到司馬俊楚會在第一關吃虧失利以後,轉而模仿自己的落子,所以他早已等同於,一人分別執黑子白子,只不過是借用司馬俊楚的手替自己落子罷了。
待到時機成熟,黑子只需落一子,便可屠掉棋盤上的白子大龍。
他手握碧綠小錐,氣定神閑,在棋盤上落子遊刃有餘,以至於每每落子完畢還能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思考第三關擊敗司馬俊楚的方式。
當白子再度落下時。
梁敬知道,機會到了。
他執黑子,拍向一處,四子佔四目,圍殺其中一粒白子,吃掉白子之氣以後,那粒白子退場。
而後當司馬俊楚打算落子時,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提不起白子——然後他親眼發現那個讀書人,又落下一子。
“你......怎麼可能?”這位玲瓏城城主,雖說不算扶搖天下多有名的國手,可下棋一事,最不濟也是個精通,豈會不懂圍棋規則?
哪有人吃了又下,下了又吃,吃了又下的,這難道不算犯規?
無意搭理司馬俊楚,梁敬只淡然道:“我的文獄裏,規矩自然我來定。這第二關,城主又敗了。下一關,我將親手送你兵解。借城主的一句話,‘會在你感受到疼痛之前結束’。”
儒衫書生手握小錐,黑髮飄搖不定,恍若神仙。
他提筆在空中筆舞龍蛇,大筆揮過。
天地大改,從棋盤之中,黑子化作黑龍飛出。
司馬俊楚誤以為這就完了,沒想到。
下一刻,那條原本在棋盤之上被屠掉的白子大龍,亦是騰空而起。
那儒衫年輕人手提碧綠小錐,立於黑龍頭頂,衣袖飄蕩不停。
一如當年湖心亭,書生筆舞龍蛇,畫龍點睛的風流。
再然後,是那個司馬俊楚打算遞出本命飛劍與梁敬拼個兩敗俱傷,以圖破開書生小天地的畫面。
然而司馬俊楚卻被一口龍息圈住,整個人在球形晶體中動彈不得,任憑什麼劍氣都打不破那個球形晶體的壁障。
黑龍與白龍,輪流往壁障上吐出龍息,每一口都讓球形晶體不斷搖晃震顫。
而晶體之中的司馬俊楚,每經歷一口龍息,便感覺自己的神魂之上,加上了一把鉤子,雖無疼痛感,卻讓他莫名的心悸。
一隻,兩隻,三隻......直到司馬俊楚的三魂六魄之上,被七七四十九隻鉤子鎖住。
“事已至此,我不妨替城主解惑。梁某這門神通,取於‘禮法二道’,加了點自己的東西進去,三關分別為‘文獄’、‘文罪’、‘文刑’,在經歷過‘拘押’、‘定罪’,兩個過程以後,身處第三關之人,哪怕是大羅神仙,也要被處以‘文刑’,若城主還認為你有機會斬破此番小天地牢籠,盡可以試試。”
黑白雙龍停下了動作。
而它們的主人——梁敬只是臉色陰沉,提筆如刀,懸空寫了一個字。
碎。
下一刻,七七四十九之碎魂鉤,同時發力,往七七四十九個不同的方向,同時拉扯那位玲瓏城城主的神魂。
玲瓏城城主,九境巔峰大修士,魂碎當場,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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