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泉奈先生,昨天晚上你哥半夜潛入我的房間裏。”虞蓉以平靜的口吻陳述道,沒有憤怒,也沒有指責,只是指出一個事情罷了。
她不信睡在同一個房間裏對方會不知道自己兄長半夜出去過,這對兄弟顯然都不是普通人。
“所以我想,若是我因此詛咒斑先生頭髮掉光變成一個腦袋鋥亮的禿子,你應該能夠理解的吧?”虞蓉不等對方回答,面無表情說出接下來的話,抬手露出手中抓着的詛咒人偶,那一頭炸毛,和斑一毛一樣。
“詛、詛咒?”泉奈磕巴了一下,瞧見詛咒人偶的瞬間,渾身一個激靈。
“這有什麼奇怪的,既然我的保護意念能夠化為護身符,那麼我的憤怒和厭惡自然也能化作詛咒。我想,任何一個女孩子被人半夜潛入房間,心情都不會好的。之後便怎麼也睡不着,翻來覆去熬到天亮才合上眼。”虞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瞼,表情有些獰惡,惡狠狠的說:“我覺得憑我現在狀態,還能再做一個詛咒人偶。這種心情,我想泉奈先生你應該能夠理解的吧?”
“呃……”泉奈梗住了,他還能怎麼說,這個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看着虞蓉輕輕撫摸詛咒人偶那一頭栩栩如生的炸毛,頭皮發麻,彷彿只要她手用力揪掉那些炸毛,自家斑哥的頭髮也會跟着應聲而掉,為了不讓自家兄長真的成為禿子,也為了搶救印象分,只好跪坐在地板上腦袋用力一磕,發出咚的一聲響,“真是萬分抱歉,是我們太過於失禮!”
看到弟弟為了自己如此誠懇的道歉,斑眉頭微微皺起,伸手拉起弟弟,下巴一抬,對這虞蓉冷冷道:“這是我做的,何必為難泉奈,讓他為這件事操心。不過是頭髮而已,禿了就禿了,只當是我昨晚失手的教訓也就是了,我沒有二話。”
聽得虞蓉直冷笑,撫摸詛咒人偶的手收緊,用力抓着人偶的炸毛。
泉奈瘋狂搖頭,想一下自家斑哥頭髮掉光腦袋鋥亮的樣子他就感覺自己要窒息了,而且這趟行動是為了獲取到護身符,好感沒提上來,厭惡一籮筐,行動失敗不說,還讓事態變得對自己不利,適得其反。不論是哪個結果,他都不能接受。
“斑哥,不要再說了!”泉奈用力扯了扯自家兄長,對着虞蓉試圖補救一下,“斑哥沒有惡意,他其實……斑哥其實從小就對和平非常期望,希望有一天戰爭能夠停下來,大家過上平靜的生活,但大家從來都沒有見過和平的樣子,都當做斑哥是在幻想,就連我也……覺得這種想法過於虛幻。一定是聽到蓉老師說自己來自一個和平安穩的國家,所以斑哥才會特別感興趣吧,很想知道那是怎樣一個地方,但是我們畢竟才認識,驟然問太多不合適,就忍不住動了歪腦子。還請蓉老師見諒,是我們過於冒犯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虞蓉神色詫異的看了看斑,沒錯啊,一臉陰鬱的樣子,每根頭髮絲兒都寫着桀驁不馴,霸氣都從毛孔里溢出來了,這麼個一看便不好相與的人居然心懷和平的夢想,反差萌嗎這是?但是轉念一想,也不是不能解釋,一定是從小到大的理想不被周圍人認可,思想上格格不入,以至於鬱鬱寡歡,才會這般年紀輕輕就暮氣沉沉,是現實的黑暗與無奈叫他的心靈千瘡百孔,渴求的理想似鏡花水月一碰就碎,求而不得。這種狀態下,某天驟然得知和平的訊息,可不就騷動了。
如果不是平日裏一直在觀察思考,又怎麼能說出那麼一番戰爭與和平的感悟,什麼仇恨的連鎖,人與人之間不可能做到坦然相對。
所以這是一個看起來霸氣側漏實則心思敏感細膩的人設?再深入挖掘一下,興許共情能力還相當強,不然不會在周圍人都視戰爭為平常的時候,獨自思考和平的可能性,這麼一想,好像更加纖細了。
虞蓉差點被自己的腦補給繞進去了,視線接觸到斑的眼神,瞬間清醒,真是太提神了。
她嘴角抽抽的擺擺手,“行了,我也就是警告一下而已,別這麼目中無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那這個人偶……”泉奈小心翼翼的問。
虞蓉隨手把詛咒人偶扔給泉奈,“你們自己收着吧,只會叫人變成禿子而已,沒其他作用。”
泉奈手忙腳亂的捧着詛咒人偶,生怕動作粗暴了碰到什麼奇怪的開關叫自家斑哥變成腦袋鋥亮的禿子,真那樣,只有他看到還好說,要是被千手知道了,還不被笑死,特別是千手家那個陰險的白毛,絕對不能叫千手看斑哥的笑話!
“關於你們的護身符,我已經有點頭緒了,接下來就是實驗,估計要費些時間。”虞蓉轉移話題,說起兩人最感興趣的東西。
“真的嗎?”泉奈的眼睛頓時亮了。
斑的眼神也微微發生變化。
“其他的就不多說了,總之,一句真心的祝福我還是能說出口的,祝你們平安健康,每日重複疊加祝福,經過長時間的加持或許能夠產生不一樣的效果。但現在還只是我的假設,需要花些時間驗證,如果你們家裏有事情的話,就請先回去,隔一段時間再過來取護身符。”虞蓉乾脆的說。倒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故意趕兩人走,而是講述事實,短期內拿不出成果,他們倆呆在這裏也是空耗時間。
泉奈有些心動,但斑一動不動,神色毫無變化。
“族裏沒有重要的事情,那些瑣碎的雜事並不需要專門讓我們處理。”斑冷淡的說,表明了他的意思。
“可是斑哥,我們這樣突然在外面長期間逗留也不跟族裏說一聲,族人們恐怕會有意見。”泉奈眉頭皺起,因為外人在場所以說的比較委婉,有些事情沒提,何止是有意見,身為族長和族裏的二把手,這種行為是不可取的,落在別人眼裏就是不負責任。他一心輔佐兄長,絕不允許兄長的族長之位有任何動搖,也不準族人質疑兄長的行為,至少,他們中有一個人回去族裏鎮着。
泉奈很猶豫,他看得出這些日子裏兄長無聲透出的抗拒頹廢,對族務不感興趣,對族人似乎也失去了耐心,為此他還刻意調查過,是不是有人叫兄長對族人失望了,態度才會發生這樣大的變化,但是什麼都沒調查出來,要說還有什麼異常,就是千手一族最近不知道為何在刻意避開他們宇智波。他懷疑或許跟千手有什麼關係,不然為何時機這麼恰好,都是差不多時段發生的。
若是自己回族裏鎮守宇智波,讓兄長在外面散散心,泉奈是很樂意的。
“那就另外選個族長出來。”斑嘲弄的說,輕輕嘆口氣,“泉奈,你也不要為族裏的事情太費神了,我知道你平日裏輔佐我工作辛苦,現在放鬆一些吧,族人並不是沒了我們就活不下去,但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可是斑哥,輔佐你當族長我很開心啊,我從小就這麼決定了。”泉奈毫不猶豫的說。
斑閉閉眼,不再說這個話題,再次睜開眼睛時另外打開一個話題,“你認為這個大陸若是獲得和平,該是什麼樣子?”
“嗯?這個問題應該問你們自己吧,你們想要獲得怎樣的和平?”虞蓉把皮球踢了回去,對指點江山啥的不感興趣。
“我曾想着,這個世界總是在掀起戰爭,看得越多就越是失望,就像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垂死病人,抱以更多的期望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這樣的世界是不可能和平的,不如把所有人都送入幻術的世界中去。”斑神色冷峻的陳述着,一身銳氣鋒芒畢露,然而從中又透出滄桑與暮氣沉沉。
虞蓉被震驚到了,該說不愧是哲學男嗎,鑽起牛角尖也是那麼與眾不同,現在她信了,這人真的是從小就開始思考和平的問題。慧極必傷,聰明人想的越多就越容易把自己繞進去,最後被現實磋磨成消極的悲觀主義者,甚至可能會自取滅亡。
如此有深度的問題,她不敢輕率回答,萬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又或者答案不符合他心中的想法,結果難測。
“既然這樣,就要多讀書。想的太多,而自己的知識面不足以支撐思考,就容易鑽牛角尖。你所思考的這些問題,也許很多年前的先人也思考過,不妨看看其他人的思考,再結合自己的所思所想尋找新的道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閉門造車不可取。”虞蓉誠心給了一個建議,多讀書總沒錯。
而這個建議,把虞蓉給帶到溝里去了。
作為和平社會培育出來的讀書人,本身就展現出了一種可能性,何必捨近求遠呢,自然是逮着她薅羊毛。
虞蓉並不想和哲學男談人生談理想,還是個悲觀主義的哲學男,負能量太多了,但對方堅持每天打卡薅羊毛。
這種瘋狂薅羊毛的行為,對羊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泉奈,你看我怎麼樣?”
“……蓉老師心地善良,知識淵博,讓我十分敬佩。”
“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我看起來是不是瘦了很多?”
“好像有點……”
“看到我的黑眼圈,你難道就沒點其他想法?難道就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對不起!!”
“要是真心覺得對不起,就趕緊把你哥帶回去啊,不是說他是族長嗎?成天呆在外面像什麼話!”
結果泉奈滾蛋了,斑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