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熟的孩子們
鐵壁之國的教育機構名為學苑，各城市中皆有設立，對全國每個城市以及周邊小鎮大部分六至十二歲的學齡孩童實行免費教育。
其中針對貴族子弟的名為上苑，是培養軍官及官員之所，生源較少；
針對軍士以及高技術子弟的稱為中苑，專門教導士卒及大匠，生源居中；
而針對百姓子弟的下苑生源數量比上、中兩苑加起來還要多出數倍。
三苑皆設立蒙、進兩學，蒙學中教授基礎知識，進學則依據學生的階級和潛力學習日後賴以為生的技能。
然而在三苑之外還有一苑，僅在國都破釜城設立。是專門教育這個國家包含王室在內最頂級貴族直系血脈的地方，謂之特苑。
作為軍方魁首袁家大小姐袁代薇，本就血脈優異，再加上女孩中最出眾的容貌，自然在特苑中格外受到矚目。
當然，“容貌最出眾”這一條在袁代夏入學之後便告易主，15點“美”的效果那是相當好。
不過在他人看來，這臉蛋長在一個得了失魂症的傻子身上着實有些浪費……
（莫非這也是二姐敵視我的原因之一？）
“袁代秋！你總算來了！”
兄妹三人到了特苑剛下馬車沒走幾步，便被一聲大喝吸引了注意。
說這話的是從苑內出來的一個半大小子，他站在袁家兄妹十幾步之外，義正言辭的說道：“昨日我狀態不好才輸給你，今天敢不敢和我正大光明的再打一場！”
半大小子嗓門頗大，這一聲頓時吸引了周邊老師們的視線。
但鐵國尚武，看到這一幕的老師們非但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樂呵呵的抱臂看起了熱鬧。
“昨日？”
因為妹妹“好轉”而心情大好的袁代秋嘀咕了一聲，過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了昨天的事，“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揍你的。”
意料之外的道歉，讓對面的半大小子怔了好一會臉蛋才再次板起來，“莫非你怕了？”
袁代秋聳聳肩，樂呵呵的拉着小妹便朝苑內行去，“別理他，咱們去上課。”
這一反常態的行為再次讓那半大小子發愣，直到兄妹三人錯身而過，他這才不甘似的繼續扯着嗓子挑釁。
“你就是個熊包蛋！”
袁代秋笑容不改，甚至還有心思和妹妹閑話：“父親說蒙學開智果然有道理，小妹你才上了一日就有了起色。”
“袁代秋！虧你還是大將軍的兒子，居然如此懦弱！”
袁代秋充耳不聞，一雙眸子裏全是希望之色，“小妹你就在蒙學安心學習，你一定很快就能痊癒的！”
“你妹是個傻子！”
袁代秋的腳步猛地一頓，回頭看過去之時已然變了臉色，“你再給我說一次？！”
惡狠狠的表情讓半大小子一滯，可不消片刻他就換上了一幅不屑的表情，甚至還伸手指向了那個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嚇唬誰呢？我說！你這妹妹是傻子！”
“找死！”
袁代秋大喝一聲就準備教訓那半大小子，不成想這人見他動怒轉身就跑，居然徑直鑽進了特苑中的小樹林。
代秋正待去追，一旁的袁代薇卻扯住了他的袖子，“大哥別去！你昨天可剛被苑長訓斥過！”
“他罵小妹！”
袁代薇哼了一聲道：“人家又沒說錯，幹嘛要為了這個傻子……”
話未說完，卻被某個得了失魂症之人的動作打斷。
只見六歲的女孩伸出手拉住了袁代秋另一邊袖子，竟是表達出了同樣的阻攔意味。
袁代薇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鬆開手指着袁家最小的女孩說道：“你看，她自己也清楚。”
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的袁代秋看了自己的二妹一眼，輕輕將袖子從小妹手中抽了出來，“看好小妹……”
說著他便朝着小樹林大步追去，剩下的半句話不知是留給袁代薇，還是說給那個跑遠了的半大小子。
“以後別讓我在你嘴裏聽到那兩個字！”
（嘖，憨哥太衝動了。雖然二姐傻不假，但這回也算是歪打正着了，那個小子明顯是在……）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裝傻？！”
思緒被這句飽含委屈與惱火的話打斷，袁代夏自然不會給出什麼特別的回應，而是保持了一直以來的空洞和木然。
她的演技就連袁守忠和袁福都不曾懷疑，又豈是袁代薇能看破的。
果然片刻之後袁代薇便晃了晃腦袋，“怎麼可能？她明明就是個傻子！”
說罷她便拉扯着袁代夏朝小樹林大步走去，還不忘用尖銳的嗓音呵斥：“走！看大哥這次又要被你怎麼連累！”
……
方入樹林不久，裏面的狀況就進了袁家姐妹的視線。
此時背對着她們的袁代秋正被十餘個男孩嚴實的包圍在中間。而與他對峙的，也從方才那人換成了一個表情油滑，看起來與代秋年齡相仿、個頭相當的瘦高小子。
（挑釁引誘、以多欺少……這個世界的小屁孩心眼夠髒的啊。還有……你們這些老師就不管管？在一邊看戲真的好嗎？
憨哥哎，咱不是不想幫你，但為了扮豬吃虎的大計……你加油吧……）
“李平，你以為人多我就會怕？”
被喚做李平的瘦高小子快速瞥了眼袁家姐妹的方向，這才義正言辭的回應道：“昨日是我們不夠團結才被你各個擊破，今天便要讓你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誰都沒聽出這話里偷梁換柱的意思，袁代秋更是耿直道：“行！那你們就一起……”
話說一半就沒了下文，卻是他聽到了一雙由遠及近，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
“你怎麼帶小妹過來了？！”
前一刻還氣勢如虹的袁代秋頓時露出了慌亂，可還不等他邁開步，李平便讓最外面的幾個男孩將袁家姐妹裹進了包圍圈。
“你！”
面對袁代秋飽含怒意的這一聲吼，李平卻施施然的站在了他和兩個女孩之間，“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她倆。不過袁代秋你別忘了，老師可是早就教過——對待敵人要‘不擇手段’！”
其他男孩聞言頓時鼓噪起來，再對比畏手畏腳的袁代秋，這“戰鬥”怎麼看都沒了贏的希望……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一落男孩們夾雜着“讓你再狂”之類的口號幾步就沖向了袁代秋。
領頭的李平絲毫沒顧忌袁代秋就連防禦的架勢都沒擺出來，只見他攥緊右手沉腰收臂，邁出個箭步后一記重拳就直奔眼前之人的心口而去。
咚！
悶騰騰的一聲響，拳頭捶得實實在在。
然而小樹林在這拳之後卻陷入了寂靜，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全都愣愣的望着那個被打倒在雪地里的小女孩。
一絲鮮血從她唇角緩緩流淌下來，在潔白的雪地上染出了一朵紅梅。
袁代秋不可置信的看着為他擋了一拳的小妹，表情一點點的變得扭曲起來……
那個倒在雪地中的小女孩直愣愣盯着地上的“梅花”，若是稍加觀察，便不難發現她的眉眼中雖然寫滿了驚恐，卻再也沒有了六年來持續的空洞。
“我，我……”斷斷續續的呢喃打斷了此間寂靜，李平微張着嘴看着自個的拳頭，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妹妹的變化袁代秋沒有發現，他轉身走向喃喃自語的李平，扭曲的表情如惡鬼一般。
一步，兩步……
“哥哥。”
第三步尚未邁出，袁代秋的失控就猛地被止住。
他控制着生鏽般的脖頸回首看去，只見六年裏第一次開口說話的小女孩不但爬了起來，還扯住了他的手臂。
在姍姍來遲的老師們的腳步聲中，小女孩站在了袁代秋身前。
她看着同樣驚詫的李平以及一眾男孩，抹了把嘴角的血跡，將清脆澄澈的聲音傳出去老遠。
“對待敵人是該不擇手段，但我哥哥他，不是你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