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唐卿卿
“不說我們家了，說說你。”蕭琅桓喝了杯茶，不想再談家中瑣碎，便把話題說到奉謙身上。
奉謙抬頭，表情不以為然：“我怎麼了？”
蕭琅桓坐直身子，提到這個話題，難得認真起來：“你一向逍遙，我早先要你與我一同入仕，你還笑朝中渾濁，不願沾染，為何隨大皇子從禛川府回來后就改了主意？”
奉謙舉杯的手停頓，意味深長的看向蕭琅桓。
“你以為如何？”
蕭琅桓沉默，片刻后開口：“你才學不遜色任何一家高門子弟，若入仕必位極人臣，我不知你為何入仕，但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
奉謙不語，神色無任何變化。
“不要參與皇子間的黨爭。”蕭琅桓一字一句道。
“晚了。”
“什麼？”蕭琅桓一愣。
“不是我置身事外就能安度一生的，我是，你也是，琅桓，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恪守本分就能避開，身處這個位置上，我們早已經被卷了進來。”
奉謙這段話說得很平靜，他曾經和蕭琅桓想法一模一樣，一身的才能卻不入仕，抱着做一個閑散王爺的想法，恪守本分，避開朝堂和黨爭，但下場是什麼，被人暗算，滿門抄斬，如喪家之犬一般逃竄。
這些擊垮了他全部的自信和尊嚴，他什麼都沒了，他喜歡的人站在他眼前他連直視都不敢，還有什麼比這些更讓他絕望和憎恨的。
“琅桓，我明白你的志向，你想做治世的孤臣，你厭惡皇子之間的爭鬥，可只有先活下去，才有實現抱負的可能。”奉謙站起來，在蕭琅桓詫異的視線中說出這句話，他回頭看了眼蕭琅桓，眼神意義深長。
蕭琅桓愣住了，一是沒參透奉謙的話，二是被奉謙突然大變的性格驚到，等他回過神來時，奉謙已經離開了，屋檐外又飄起大雪，只留已經冰涼的茶水擱置在案几上，倒映出頭頂廊檐的影子。
奉謙回了自己的王府，一入外門，便有小廝迎了上來，一面解下披風拍打積雪，一面說道：“爺，您這是去哪兒了，也不與小的說一聲，唐二小姐來了，在書房等了您半日。”
奉謙動作一頓，轉過頭看着那小廝，似笑非笑道：“本王去哪兒還要與你彙報？”
小廝拍積雪的動作猛然停下，他抬頭一看王爺的表情，剛還暖和的身子從腳尖涼到頭頂，他趕忙跪下，抱着披風磕頭：“奴才該死，說錯了話，王爺恕罪。”
奉謙只撇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進了二門。
他身後貼身跟着的小廝辛博一愣，心想王爺今兒莫非心情不好，平日下人也常與他這樣說話，他也從未責罰過啊。
辛博如此想着，側身給了跪着的小廝一腳，暗暗說道：“你這蠢貨，都跟了王爺兩年，怎麼還不會看王爺臉色。”
說罷，不敢停留，忙跟上奉謙的腳步，在他身邊小聲道：“爺，那小子嘴笨，我待會讓人掌他的嘴，保管他下次不敢了。”
“沒有下次，本王不希望再見到他。”奉謙道
辛博一愣，小心翼翼道：“王爺，要把人賣掉嗎，是不是罰的重了些，他也跟着伺候了您這麼長時間......”
奉謙不急不慢往前走，什麼話也沒說，辛博等了幾秒沒等到答覆，看着王爺的背影，冷汗突然下來，忙說道：“那小子身為奴才如此僭越，打死也不為過，小的一會就吩咐下面找人牙子。”
“嗯。”奉謙哼了一聲。
辛博聽不出喜怒，心裏暗暗叫苦，自這位爺從禛川府回來后，整個人性格變得琢磨不透，總讓他提心弔膽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書房，書房外幾個小廝正一邊掃雪一邊說笑，見到奉謙與辛博，忙站好行禮。
奉謙未直視他們一眼，推開房門直接進了書房。
書房內，一個女子正坐在主座，神色溫和的翻着一本書，見奉謙進門，她從書前抬頭，放下手中的書，笑的眉眼彎彎朝奉謙走來。
“阿游哥哥，我等了你好久，你去哪兒了。”
“屋子裏悶了，騎馬去街上轉了一圈。”奉謙說道，不急不緩走到桌前，看了眼女子剛才看的書，是一本他早年收藏的詩集。
一直跟着奉謙進來的小廝辛博又是一愣，一面給兩位主子沏茶，一面心中疑惑，怪哉，王爺以往行程從不瞞着唐小姐，今日去武陽侯府怎不和唐小姐說。
唐卿卿笑着走到奉謙身邊，熟練的去挽奉謙的胳膊，但是手剛伸出，卻意外落了空。
不只奉謙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在椅子上坐下，剛好避開了她的動作。
唐卿卿楞了一下，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沒有多想，開口說道：“我來時去拜訪了太妃，太妃沒見我，怎麼今兒初一的日子，太妃還待在佛殿不見人。”
“母妃一心向佛，無事還是不要去打擾她。”奉謙壓下眼中的不耐煩，語氣如常的說道。
唐卿卿點頭，沒有察覺到奉謙的異樣，京都府的高門都了解那位老王妃的習慣，她只不過拿這話當個由頭。
“阿游哥哥，昨日宮中夜宴，聽說陛下誇你禛川府賑災有功，賞了你好些東西，卿卿真替你高興。”
奉謙垂眸，接過辛博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掩蓋眼中的銳利。
昨日宮中夜宴，陛下只留了皇室重臣，唐家身份低微，她父親兄長無一個在三品以上，她能從哪兒聽說。
奉謙放下茶盞，神色不變道：“陛下打趣我的，禛川府賑災歸功於大皇子，我不過跟着過去湊個熱鬧。”
大皇子......唐卿卿眼神暗了暗，接過辛博遞來的茶也喝了一口，笑着說道：“阿游哥哥又在謙虛了，聽說大皇子這次去禛川府，還是你提議的，阿游哥哥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朝中的事情嗎，怎麼這次願意為大殿下出謀劃策？”
奉謙手中一頓，直視唐卿卿，將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試探收入眼底，輕輕笑道：“卿卿多想了，那裏是我勸的，先前和大皇兄喝酒，有個禛川府來的文士朋友，湊巧說起禛川府官員欺上瞞下的惡事，大皇兄放在了心上，如今想來，真是老天保佑，若不是這麼巧，只怕這個年要生不少亂子。”
唐卿卿眼中露出疑惑，當真是這麼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