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進城

少年回答道：“那些投降的人裏面，估計不全是被蠱惑的流民，一定還有想要渾水摸魚的叛匪，我朝對刀械有管制，平常人家家中也不會有這些用於打殺的武器，能用到的武器無非就是柴刀木棒菜刀此類。”

大皇子還是有些沒明白，但他的天性卻跟着警惕起來，眉頭不自覺皺起，陷入了深思。

少年沒有說一半留一半的愛好，他繼續說道：“打鬥能用刀槍的人，十有八九是專門衝著鎮州府來的匪徒山賊一流，煽動流民的也是他們。”

“這我明白，但這交給蔣校尉去審就好，審出是流民就酌情罰之，是叛匪就直接殺之，為何要送到我們面前親自審？”大皇子說道。

少年沉默的片刻，開口說道：“那些叛匪的武器......像是軍營里用的。”

大皇子不自覺握緊韁繩，用不可思議的語氣道：“你是說朝中有人暗中支持這群叛匪？這怎麼可能，誰能這麼大膽？”

少年沒說話，眼中很是複雜，他很想直接和大皇子說這朝中的水深的很，要不是這次他們來的及時，從這群叛匪開始就是他們慘烈下場的預兆。

但這些不能說，少年抿唇，換上笑容，淡淡開口吐出幾個字：“但願只是我想多了。”

今天一晚上，池九安終究還是沒有逃過吐出來的宿命，看着那些士兵面無表情的堆起一具具殘肢肉泥，池九安不停的乾嘔，晚上剛吃進去一點食物算是絲毫沒留在肚子裏。

值得池九安安慰的是，面對此情此景，至少不是她一個人，還有人陪她一起。

幼安幾個孩子被大人捂着眼睛，算是沒看到血腥的場景，孩子們只有害怕不知所措，大人雖然也怕，但到底年紀大些，經歷的多，只是臉色慘白。

跟着池九安一起吐的，是池簡安，他甚至吐得比池九安還厲害，一面吐一面發抖，要是剛才他跟着那些叛匪上了，現在他可能也是一具肉泥。

池九安和池簡安吐的很難受，傅氏讓池幼安和池鳳背對戰場，才空出手來，給兩人拍背。

只是沒等兩人緩過勁，那些士兵又拿着刀槍朝難民們走來，引起了很大一陣騷亂。

好在那群士兵不是要對難民做什麼壞事，只是手持長戟把戰場隔出來，又點燃了許多火把，把戰場照的燈火通明，似乎要做什麼事情。

池九安擦了擦嘴角，站直身子去看，視線里，那個引人注目的少年和年長男子走到了戰場中央，諷刺的是，他們站立的位置，不偏不倚，就是剛才叛匪頭目魏虎站的位置。

池九安揉了揉眼睛，看到少年嘴巴一張一合，她什麼都沒聽清，她的視線和意識都被少年的臉吸引，並非因為少年出眾的相貌，而是那張臉上的冷漠，配合著他身後被血氣渲染的月亮，池九安想她這輩子估計是忘不了的。

等池九安回過神時，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所有人都已經跪在了地上，身旁的池簡安拉了拉她，池九安才後知後覺跟着蹲下，她還不習慣跪禮，反正這麼多人也沒人會注意到她。

此時池九安才算完全回神，耳朵也恢復了聽覺，四周傳來難民們異口同聲的謝恩聲，如浪一般，震撼人心，夾雜着顫抖和喜極而泣的哭聲。

池九安扭頭去看池簡安，有些詫異：“怎麼了？”

“剛才你沒聽見嗎？”池簡安眼眶有點紅，也是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

池九安搖頭，整個人還有點恍然。

池簡安用手指向前方：“那位大人說，他們是大皇子的隊伍，奉旨來賑災，朝廷沒有放棄我們，他們一定就會讓我們進城，小九，我們有救了！”

大皇子？皇帝的兒子？進城？有救了？池九安有些愣住，好半天才把這些話串起來理解。

對於前者她內心毫無波動，皇帝的兒子，這個時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但這離她太遠，她一輩子也可能接觸不到，但是對於後者，能進城就等於有活路，這本該是讓她也狂喜的事情，但不知為何，池九安只是鬆了口氣，心裏有種猜到會如此一般。

自到了這個時代以來，池九安在逃難的這些天裏見多了不作為的官員，這位大皇子雷厲風行的動作卻讓池九安驚訝了一下。

頭一天晚上給難民放了話，第二日下午禛川府就開了城門，阮鍾和傅氏都驚喜不已，池九安也挺高興，不過心裏想的卻多一點。

對朝廷任何一個州府而言，這麼多難民都是麻煩事，對府內官員而言，處理好了是他們身為朝廷命官的本職，處理不好就是大過，要丟烏紗帽的。

所以哪怕這麼多難民在城外徘徊這麼久，又死了那麼多人，甚至差點鬧起了起義，禛川府內的官員也不願開城門。

池九安摸摸下巴，昨天那場打鬥，讓她一晚都難以入眠，睡不着就忍不住想事情，特別是哪位大皇子說會讓他們進城的事情。

府內的官員只想着自己利益，這位大皇子即便在難民面前放了話，池九安思考放難民進城的事情，大皇子怎麼也得和那些官員博弈個幾天，能這麼快的確是出乎了池九安意料之外。

不過這其中高層的波濤洶湧池九安想再多那也不管她的事，能這麼快進城對她又沒壞處。

禛川府在眾多州府中算是比較大的，但就算是大州府，一次性容納那麼多難民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一是難民人多難以管教，人又魚龍混雜，心思懷的，餓急了的，進城很容易和府內百姓產生衝突。

二就是難民進了城，就代表官府要賑災施糧，禛川府以礦產出名，也是北周漕運比較繁華的地點，並不產糧，糧食儲備以前都是從陸東府供應的，如今陸東府就是水災的中心，整個北周東境這塊，糧食比金子還貴重，禛川府內的百姓都是靠州府內防災的糧倉，難民一來，便是和他們搶飯吃。

池九安有想到這些，但沒想這麼細，畢竟她現在是屬於難民這一邊，但她還是擔心，擔心的是難民太多，進城時難民們太激動會出亂子。